9 :負累

趙瑾言感覺自己頭痛欲裂,腦中人影晃動,不能休止,猛的将夢肌琴推到地上,琴頓時破了一道縫兒,随之她也安靜了下來,因為她已經暈倒了。

如玉手忙腳亂的将趙瑾言給放到了床上,方才的場景讓她怕極了,若再同上回一樣一連暈倒十幾日,真是不好了。

獨牆角處飄來一根白絲帶,遠處少年默然回首,只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彩,離去的步伐稍顯遲鈍。

“公子,我們不是來看容小姐的嗎?”

“沒興致了。”

......

......

不久,府醫就端着個藥箱匆匆過來,正是那日為趙瑾言診治的衛辭。

他先給趙瑾言把了把脈,方才凝重的表情頓時松懈,“小姐這是将胸腔裏的那口郁氣給吐了出來,我再加以針灸,便好了。”

如玉也是一喜,“真的?”

衛辭不喜好有人質疑他,便懶得回答,只專注于自己的診治。

果不其然,衛辭剛施完針後,趙瑾言過了一會兒便醒了,剛才有多難受,如今就有多暢快。

見她醒來,衛辭就收拾了藥箱,同她告辭。

趙瑾言連着兩次醒來都是看見的這人,不由得多看了一會兒,她不發話,衛辭自然是不能走的,只這看的時間也着實是久了點,不得已,衛辭只好再次提醒她。

趙瑾言自覺行為上有些不當,只道:“好,”

又在衛辭出了門時問:“衛府醫,你相信這世上有鬼魂一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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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辭道:“相信。”

趙瑾言又問:“真相信?”

衛辭又道:“奴才就是呢。”

趙瑾言笑了,只當是笑話,“你真會開玩笑,下去吧。”

衛辭又躬了身,“奴才告退。”

她眯了眯眼,怎麽覺得方才這人話裏有話呢,不過鬼魂麽,她也算是了。

憶起剛剛因她而折損的夢肌琴,好一頓可惜,真是對不住母親的一番心思了,想着明日個同母親請安的時候順便認下錯吧。

早早的上了床,可能是因為病完全好的因素吧,一夜好睡。

早晨匆匆洗漱,整理好着裝就朝着東門宛居住的倚翠閣去了。

這次她卻是沒有進去,只對徐嬷嬷說:“嬷嬷給我也準備一方木魚,我好陪着母親一起敲,平平心。”

話說得這樣委婉,徐嬷嬷怎麽能不同意呢。

就這樣,東門宛在主屋裏,趙瑾言在側屋裏,兩人都做着同一個動作,敲打聲還是重合的,令人感嘆不愧是母女,心有靈犀。

做完了早課,東門宛便要用膳了,她用的很少,也很清淡,聽聞徐嬷嬷說過剛才的事,只“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趙瑾言站在門外,看着自己母親太過安詳的神情,反而讓她不理解。

聽聞當初母親同父親也是深深相愛的,無奈東門一族同趙氏一族向來不對付,兩人便私奔了,到後來終究是回去了,只祖父他還是怒的,将自己的小兒子給貶到了蘇州這雖富庶卻有些小的地界。

何至于到今天這個地步?或許只是一時沖動吧。

便是溫元良那樣的人初始待她也是好極了,當初有多好,如今就有多狠。

許是“情”這東西不過是随口挂在嘴邊的,只有權勢才是切切實實的東西。

有了權勢,便可以不受他人辱,有了權勢,便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如此,方又睜開眼來。

“母親,我想跟您說一件事。”

東門宛握着筷子的手一頓,她以為她已經離去的。

“說吧。”東門宛咽下心頭的苦楚。

“那夢肌琴,我一時不小心給摔到了地上,裂......了一道縫。”

趙瑾言在外面很是清晰的聽到屋裏的筷子掉地的聲音,于是乎又道:“是瑾言錯了,已經盡力修補,可到底跟原來還是有差距的。”

“扔了吧。”總是東門宛表現的再如何平靜,可趙瑾言還是聽到了那聲音中明明帶着一絲顫抖。

東門宛忘了,自己僞裝的再好,趙瑾言都是看不見得,她能憑借的只是自己的聽力。

母親的心中定然藏着一個保守多年的秘密,這秘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這是趙瑾言的直覺。

“那琴對母親很重要的。”怎麽可以扔了呢?

東門宛也是一滞,是很重要,卻也是以前了,“這琴母親給了你,就是你的,去留就由你自己決定吧。”

趙瑾言又喚道:“母親......”

“我們是母女,又怎會這樣生疏......”

東門宛立時又恢複到平常木然的神色了,“入了庵裏,母女情緣自然就斷了。”

趙瑾言以為東門宛生氣了,便不敢再繼續說什麽,只道:“母親好生休息,瑾言告退了。”

出了院子,遠遠望去,就見徐嬷嬷引着趙恪進去了,黯了黯神色,那是她的弟弟,那是她的母親,都同她不親。

可不同的是,他們卻是很親的。

是她做錯什麽了嗎?

看着自己年僅六歲的小兒子,東門宛現出了很難得的笑容,也不由得蹲下身去将趙恪抱在懷裏,好像又重了幾斤。

趙恪的嘴裏含着顆糖,他是不喜歡吃飯的,卻對糖情有獨鐘,東門宛是知道的,是以這好不容易重了的幾斤讓她很是驚喜的。

“恪兒吃飯了沒?”

趙恪依依呀呀的舉着糖,自顧自的又含了起來。

“來,娘親喂你吃飯好不好?”

趙恪是聽不懂這話的,他唯一能聽懂的也只有糖了。

見東門宛用勺子舀了飯在他的口旁,立時掙紮着要走開。

東門宛的身子骨早就不如以前了,不能再追着他跑了,是以不一會兒,趙恪就走得沒了人影。

她坐在椅子上不住的嘆氣,徐嬷嬷道:“夫人,您這又是何必。”

又想起趙瑾言方才說的話,是啊,她們是母女,作甚麽這樣疏遠?

“總歸恪兒是個癡傻的,癡人自有癡人的福。”

徐嬷嬷是知道的,夫人這是把屬于小姐的那份愛都補充到了小少爺的身上了。

“你不懂,我不能将危險給瑾言留下。

我已經被拖累了一世了,可不能再拖累瑾言了......”

東門宛又拿起了佛珠,“我們盡快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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