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卑微

小少爺從倚翠閣裏出來以後,便撒開了腿亂跑。

也是難為了跟在後面的小厮,這小厮名就叫小四,是個無父無母的,生性木讷,只知道一味的跟着小少爺,而小少爺又是沒個上下的,是以不過一會兒,小四就将小少爺給弄丢了。

他急,他怕,他沒了頭腦,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正焦灼時碰到了趙瑾言。

趙瑾言也納悶本該跟在弟弟身後的人怎麽一副這樣的表情,心道怕是不好了,便問道:“你怎地一個人在這兒,恪兒哪兒去了?”

小四慌了神,立馬全都招了,心裏一個勁的打鼓,又安慰自己這小姐看着是個好說話的,該不會為難自己的。

“在這之前,你跟恪兒都去了哪裏?”

小四道:“從夫......夫人那裏出來以後,小少爺嚷嚷着要找糖人吃便一直亂走。”

“糖人?”

“嗯,就是外面小攤上賣的。”

身為趙府的小公子,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出去呢?更何況還是恪兒這有些特殊的。

不由逼問道:“可是你亂帶着小少爺?”

小厮忙道不敢,“是五小姐,她時常出去,弄些小玩意回來。”

“那便去荒蕪那兒瞧一瞧吧。”

小四立馬應了聲,跟在趙瑾言身後暗自僥幸。

路過涼亭的時候又看見了衛辭,想自己醒來不過幾日,竟然幾次都碰到衛辭,可不是神奇嗎?

同時衛辭也看到了迎面而來的趙瑾言,将袖子往下攏了攏,問候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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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府醫這是去做什麽了?”

衛辭道:“容小姐剛才忽然陣陣腹痛,奴才去看了看。”

趙瑾言便問:“可別是有了什麽大病。”

衛辭說:“就是畏了些寒,再加上些許心裏作用,開些藥就好了。”

趙瑾言似放下心來的點了點頭,又想起弟弟,“不知府醫一路過來有沒有見到恪兒?”

衛辭明顯吃了一驚:“小少爺在這附近?”

還是第一次見到衛辭這般表情,有些反常,便道:“只是恪兒走丢了,瑾言這是病急了亂投醫呢。”

衛辭如實道:“并沒有看到,小姐到別處去找一找吧。”

“好。”她這樣答應着,循着去往趙荒蕪的院落走去,好巧不巧的又在拐過彎的時候碰到了蓮姨娘。

與往常不同的是,今兒個蓮姨娘的穿着實在有些灰敗。

蓮姨娘是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趙瑾言的,有些慌張,不過片刻就擠出一個風情萬種的笑來,“小姐也會來這地方?”

趙堇安疑惑道:“這地方是什麽地方?”

蓮姨娘掩嘴笑了笑,“沒什麽,小姐去看看就知道了。”便作勢要走了。

“姨娘停一下。”

趙瑾言疑惑的看着蓮姨娘衣擺下面,好像有點點泥漬,真是奇怪呢。竟是蹲下身去用手指扣了點,放到眼前觀看。

蓮姨娘連連後退,“二小姐你做什麽?”

這花容月色的臉龐立刻白了,趙堇安有些過意不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姨娘別怕,瑾言只是看見有髒東西,替姨娘清理一下。”

平時那樣一張能說的嘴現在卻是什麽都沒說的走了。

她的手指上還保留着方才的泥土,有點發黑的,“小四,你去附近找一找,看哪裏有這樣的泥土,算是贖你剛才的過錯吧。”

小四忙道:“好,奴才這就去。”

“當然,找不到的話你也知道。”小四為自己剛才的僥幸感到羞愧,默默的行動去了。

趙瑾言又繼續往前走,這地方她以前沒來過,确實是有些曲折了,怪不得剛才小四會将弟弟給弄丢。

忽然隐隐約約的聽到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終于在拐過長廊後,于牆角處看到了那聲音的來源。

竟是一群下人,或奴婢,或小厮,圍在一處不知欺負什麽人呢。

那被緊緊圍繞在裏面的人,身體緊緊的縮成了一團,嬌小得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不要......不要打我,不要罵我。嘶......疼,好疼好疼......”

無視那女子的聲聲哀求,反倒是變本加厲,然後她聽見有人說,“你也配喊疼啊!”

“打得就是你,罵的更是你!”

“有人生沒人養的東西!”

“老爺都不認你了,還擺小姐的譜。”

......

......

在這口吐污言穢語的許多人身後,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懵懂的望着前面的人,時不時拍拍小手,像是看戲一般。

趙瑾言繞過去,繞到趙恪的身邊,拉住他的小手,“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周圍漸漸地寂靜了下來,除卻幾個沒眼色的下人,依舊罵罵咧咧,卻也在周圍人的提醒下住了口。

待到他們退去一邊,她才驚訝的發現,那被圍在裏面的人,可不是她那五妹趙荒蕪!

前世裏趙家唯一活下來的人!

也不知,那一世的趙荒蕪,現在可否過得好?

那是他們趙家的希望,唯一的希望!

如此想着,心裏便親近了許多。

朝着趙荒蕪的身邊走去,她反倒是被吓得後退,無法,趙瑾言蹲下身去,以保護者的姿态擁着她的身體。

“別怕,是二姐啊。”

“二姐?”趙荒蕪恐懼的眸子裏多了一絲好奇,“那是什麽?”

“是親人。”

“親人?可荒蕪的親人早就走了,她不要荒蕪了。”說着眼裏便又溢滿了淚水。

拍拍趙荒蕪的肩膀,嘆了一口氣,方又說道:“荒蕪好歹也是我趙家正經的五小姐,你們該知今日的行為多有不當。”

便聽見他們異口同聲道:“奴知錯,以後不會了。”

“我不管你們這‘不會’是真還是假,若讓我看到,你便知道後果了。”

立時便滿口答應,中也有人因新夫人即将進門而多有不屑,但終究沒人敢在面上表現。

“還不快下去。”

一溜煙人就沒了影子。

這時沒了威脅,趙荒蕪總算是不再像剛才那樣怯懦。

“二姐,謝謝你。”

趙瑾言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直看得趙荒蕪低下了頭。

“今日是我在這裏,我若不在這裏,你又當如何?”

“我......她們發洩夠了便會離開的。”趙荒蕪抿唇道。

“呵~”她輕笑道:“你便是如此想的?”

被這樣說,趙荒蕪也是羞愧的,可她能怎麽辦?

“二姐是府裏的正經主子,當然同荒蕪這樣低賤的人不一樣。”

她的眼睛渙散沒一絲神采,嘴裏滿是不自信。

“我是主子,你也是主子,起碼對于方才那些人來說是!”趙瑾言堅定道。

趙荒蕪只一個勁的搖着頭,“不,我不是,我同二姐不一樣,不一樣的。”

趙瑾言也失去了興頭,只道:“自己的日子總歸是自己在過,你只記得,切勿妄自菲薄就好。

別說不是這小姐,便如你所說僅僅是個丫頭也不該任由別人随意欺負。”

趙荒蕪哭得越發厲害,“不同的,二姐可聽說,我的娘親是怎麽死的?

當年是因為紅杏出牆被老爺命人活活打死的,連帶着肚中還有的骨血,而我能活下來,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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