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交手

此時已接近傍晚,趙瑾言兀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只不同的是身後還跟着一個人罷了。

從州府門裏出來,到她去見墨虛,再到如今,這個名叫嵇沉憂,又同溫元良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一直跟着她。

“夠了沒有!”她回頭憤怒的看着他,其實已經很少有人或是東西能惹得她生氣了。

“溫元良是誰?”幾近執拗的問着這個自從醒來就一直控擾着他的問題。

趙瑾言聽後便一直笑,都笑出了眼淚,直到覺得累了才停了下來。

嵇沉憂道:“溫元良是誰?”

真像個求知欲滿滿的孩子,可這問題不該問他自己嗎?

“他是......”趙瑾言也說不出來了,“他有悲天憫人之心,卻又是個大惡人,天大的惡人。”

“悲天憫人之心......”

“惡人......”

“天大的惡人......”

嵇沉憂自言自語般的離去了,只心裏還留存着這個疑問,終其半生伴随着他。

只後來這人加持了另一重身份,還是他與生俱來的敵人。

趙瑾言若有所思的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卻又有了連自己都害怕的懷疑,許只是湊巧罷了。

卻打從內心裏拒絕,逃避。

“小姐,奴婢終于找到你了,快回府吧,夫人她已經要動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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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氣喘籲籲的跑過來,原是她那日從袁府同趙瑾言走丢後就被忠伯着人叫回去勸一勸夫人。

可哪知夫人沒勸到,反被夫人着人看住,不允許自己去同小姐通風報信,也沒料想到小姐就一夜沒有回去。

趙瑾言卻哪裏有功夫聽她說這些,只飛奔着往趙府的方向走去。

......

......

嵇沉憂方才只顧着往前走,卻不知不覺得失去了方向,他本就對蘇州城不熟悉,随袁思寧來到這裏,一直被關着,今日也是一路問道州府門前的。

按理他應該回袁府去,可卻突然失了力氣,什麽都不想做,不想動。

在二十二年人生裏,還是頭一遭。

平時強大到被無數人攻擊卻不倒的人,如今卻孤零零的蹲坐在一隅,失去了所有方向一般。

“咦,這是哪處來的少年郎,可是被人欺負了。”

白光忽的一閃,墨虛搖晃着他的白玉翡翠酒壺,口朝下去,只滴出一滴酒漬。

“沒酒了呢。”又虛往前走了幾步,眼前只一道黑影閃過,他手飛快的一伸,“哈哈,抓住了,看你往哪裏逃!”

稽沉憂未動分毫,另一只手覆到墨虛的手上,再猛的用力,往出一甩,便使得他踉跄的往後退了幾步。

“好生霸道的力氣。”方才的幾分酒氣也散去了不少,更覺得前面這人的厲害。

“少俠,站住,我家公子且有話問你。”

并不理會後面人的呼喚,在稽沉憂的心中,能讓他停下步伐的人本就不存在。

他生來只為一件事,而這件事卻是任何人都不能說的。

墨虛也不是那般死板的人,見他仍然自顧的往前走,便追趕上去,不過幾步之遙。

只追上去了可還不行,他還要讓他停下步子,可墨虛好說歹說稽沉憂愣是當成了耳旁風,不得已,便只出了手。

他自小便跟在師父身邊修習,底子本就好,再加上些許天分,後天勤奮努力些,自認對付尋常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而稽沉憂便是他眼裏的尋常人了,不,比尋常人還不如,他是滿身傷痕的。

這一掌溫和中夾雜着淩厲,稽沉憂只覺得一陣暖風而來,循着本能便去接下這一掌,後退幾步,吐出幾口血來。

一抹震驚自墨虛白皙的面容上閃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連出手,硬生生的将稽沉憂給打趴在地下。

“本是交朋友這樣的興事,怎麽如今就見了紅?”三分無奈,三分不解,墨虛向來很溫柔。

稽沉憂從地上艱難的爬起,本就滿身傷痕,尤以腿部最為嚴重,是以用了很長時間。

卻在即将站穩之際,一把飛刀插入膝蓋,不及逃避,便跪倒在地上,且再不能動作。

這樣的姿勢,稽沉憂從小便做,卻是頭一次,感到屈辱。

那一抹玄色晃動,極近的距離,猶如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一般,他右手以及其強勢的姿态捏住了他的下颌。

“你是何人,生于何年何月何日,又何地?”

他順着這一抹玄色向上看去,那人的唇瓣極其的薄,眼睛微眯,仿若睡着一般,不經意間厲光乍現。

“你的時間不多,我的耐心亦有限。”

“永樂七年叁年貳拾玖日,桃花盛開時。”上方的壓力驟然消失,稽沉憂頹廢的跌倒在地下。

“你說謊了。”那人已不再看他,“走吧,我期盼着再次見到你的時刻,還如今日這般活着。”

是不帶絲毫感情的,稽沉憂卻陷入了深思,他确實是說謊了,也不過是為了活下來而已。

這個同自己皮相極其相似,卻又大不相同的人,似乎看透了他一般。

雙腿僵硬的從地上“拔起”,他近乎逃避一般的順着相反的方向行去。

“我兒,切記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的一切,是任何人。”這是父親離世時同他說過的唯一的一句話。

他時刻謹記,不敢遺忘,更不曾違背,因為這世上,不曾有一人能讓他信任。

“太皇太後要殺的人,你就這樣放了?”

他并未多解釋,只道:“派人且跟着他吧,許是轉機。”

倒是習慣了這人自醒來後的沉默寡言,墨虛只得掩下心中的疑問。

比如,你可有同胞兄弟?

這樣的問題,他是不敢問的。

蘇州一行後的溫元良,不僅僅是沉默寡言,脾氣更是古怪的很。

他仔細擦拭着方才插入稽沉憂膝蓋部位的飛刀,手上已然沾染上了點點血腥,卻仍然心無旁骛。

枯朽的枝木突然從上面掉下來,墨虛兩耳立馬豎起,“誰?出來!”

暗處的人倒很是利索的走了出來,且看他端着一抹很是從容的笑容,溫聲道:“兩位大俠,是袁某。”

溫元良手上只托着飛刀,仿若無上的寶貝一般,“去吧,留你這條命,不過是方才救瑾言的謝禮罷了,我不喜歡她欠別人。”

尤其是男人。

袁思齊啞然失聲,又連連苦笑,竟是這個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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