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安分
“趙海栗?”這是頭一次趙瑾言直稱呼那個本該是自己父親的人的名字,卻格外的順口,更甚至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便是想一想,這府裏還有誰知道母親離開,也只有父親了。
“你......怎麽會這樣想?”這自然不是趙海栗告訴容憐兒的,她甚至是以為趙海栗是不知道的,她如此鬧一番,将這事情給抖出來,怕是不光趙瑾言舉步維艱,連她那個不露面的母親也別想再回來。
可看趙瑾言的樣子,倒像是趙海栗提前知道的。
“那是誰呢?”趙瑾言仔細的盯着她的眼睛,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纰漏,自然不會漏過她一閃而過的心虛。
如今這事情還未鬧大,她希望在衆人都知道之前平息它。
又循着院子看了一圈,不大不小卻足夠威嚴的聲音響起,“都住手吧,歇息歇息扶着你們主子回去吧。”
聞言皆把目光轉向容憐兒,不知該如何做。
她如今正在上風,哪裏肯聽趙瑾言的話,只是不甚在意的說:“他們剛休息了,不急。況且我今後是準備住在這兒的。”
“你懂我的意思,乘着父親還不知道快快回去吧。”趙瑾言負手而立,眼睛深深閉住,不想看到那已被破壞的同先前無一絲一毫相同的主屋裏。
容憐兒仰卧在那兒,只當她是怕了,便更是渾不在意,“真正該怕老爺知道的人,是你吧。
瑾言,你向來懂得掩藏,如今這樣子,分明是怕極了,你怕老爺知道降罪于你,是吧。”
她只是低低的笑着,“你果真要如此?”
容憐兒故作無辜道:“這裏的地段我喜歡極了。”
“好!”趙瑾言回頭,容憐兒有幾分錯愕,卻也瞬間自然如初,“瑾言,你曉得我最讨厭你什麽嗎?”
趙瑾言覺得有些索然無味,“無非是些身份地位罷了,你以前說過的。”
“那是以前。”本渙散無神的眼睛變得銳利,趙瑾言還是頭一次見到。
容憐兒說:“同樣是嫡女,同樣是母親不受寵,同樣是父親再娶,憑什麽我要低聲下氣、看人臉色?你能知道那種感覺嗎?全蘇州城裏的人都怎樣看我,我心裏清楚,可憑什麽只有我?我迫切的想要一個人,可以和我分享這些心情,而這個人,一定會是你!”
這樣扭曲的心理,趙瑾言第一次遇到,只覺得可笑極了,便道:“卻也未必。”
容憐兒卻是有着極大的自信的,她只站起來,眼帶輕蔑,好像面前的這些人,不過是蝼蟻。
“你會的。”
“夫人如何這樣篤定?”
“因為有我容憐兒在,因為你趙瑾言在老爺的心目中一文不值。”
“而這些又同你當年的境遇何等相同,對嗎?”
這句話是正中了容憐兒的心思,只見她手指向趙瑾言,眼睛有些仗勢欺人的眯起,“你好大的膽子,不過區區一介庶女,怎敢頂撞本夫人?”
“庶女?”
“嗯。”
“夫人?”
“嗯。”
趙瑾言輕笑,“怕是你想多了。”
容憐兒羞憤異常,還不待發洩,就見趙瑾言朝前作了一輯,“父親。”
其餘的人也異口同聲道:“老爺。”
趙海栗先前聽綠芙說過一番經過,便也沒有多麽的驚訝,只是他額頭青筋暴起,便可見心裏是有氣的,只是不知道是對誰?
容憐兒稍作反應,便也嬌滴滴的迎了上去,只是趙海栗并沒有接住她遞過來的手,讓她好一陣尴尬。
“憐兒怎麽會想到來這兒?”趙海栗輕柔的問道,神态與往常并無二。
容憐兒道:“聽人說這裏風景好......”
趙海栗打斷問:“聽誰說?”
“蓮姐姐......”先前還見面就不對付的二人已是姐姐妹妹的稱呼上了,趙瑾言心道怪不得。
當日她曾同蓮姨娘一同來過母親這裏,怕就是那個時候被察覺到了端倪。
只是那蓮姨娘看着是個精明的,怎麽就不知道守口如瓶呢?
趙海栗握住容憐兒的手道:“這裏不适合你,回上玄居去吧。”
“我不!”容憐兒想到自己方才在趙瑾言面前那樣趾高氣揚,如今卻灰溜溜的出來豈不是很沒有面子?便蹭着趙海栗的衣袖說:“人家好不容易将東西搬了過來,你再讓人家搬過去,豈不是很麻煩!”
“那我讓幾個人過來幫你如何?”趙海栗耐着性子說道。
“不要,人家喜歡這兒嘛。”容憐兒見他沒有生氣不由得得寸進尺。
趙海栗揉了揉太陽穴,“憐兒,聽話。”
容憐兒便不敢再繼續了,只是又埋怨了幾句,看着人将這裏的東西又搬了出去,生了好大一股悶氣。
便只剩下了趙海栗同趙瑾言父女二人,趙瑾言進了屋裏,想着雖然不能收拾成與原來完全無二,但起碼八成像還是可以的,以後母親再回來便不會生疏,興許便會留下了?唇邊不禁浮起一抹笑意。
趙海栗站在屋外遠遠的看着,卻只是冷笑連連。
“她那樣冷心冷情的人,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不得不說不神奇。”
趙瑾言本整理畫像的手一頓,又恢複如常,“父親說的哪裏的話,瑾言對母親如是,對父親更如是。”
趙海栗回過了身子,“你的母親如今是容氏,這一點自東門氏被休棄後便已确定。”
趙瑾言懶懶說道:“瑾言依然是那四個字,倒也未必。”
“為父不奢望你能待你母親如親母,只不要去找她的麻煩,安分守己便行了。”
今日聽到的笑話着實太多,趙瑾言已經笑不出來了,她兀自擺放着花瓶,修剪花枝,反問道:“若夫人不安分呢,你讓我安分,是等死嗎?”
又接了一句,“怕是正中父親下懷吧。”
她今日在趙海栗面前表現得有些乖,是以這突然出現的兩句反話倒是讓他側目相待。
仔細想想這個女兒好像向來如此,面上沉靜,內裏生着反骨。
“憐兒不會如此,她是什麽性子,我還是知道的。”
“倒也未必。”趙瑾言已經懶得去應付了,不禁想也不曉得別人家的父親是怎樣的。
正胡思亂想之際,忠伯進了院裏,神色十分凝重道:“老爺,上京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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