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壓制

“為什麽?有我這個女兒就這樣讓你覺得丢人?”她第一次這樣直白的問出來,趙海栗也不免回她,“你這樣歹毒的人,怎麽能是我的女兒呢?我再留你下去,怕是要家宅不寧了。”他冷冷的說道。

趙瑾之也沒想他三叔來了這麽一回,倒有些難辦了。

“三叔正在氣頭上吧。”

“老爺他說得對。”容憐兒在喜兒的攙扶下,蒼白着一張臉過來,“我如今是趙夫人,我肚中的孩兒,将來是要繼承這整個府邸的,而她趙瑾言,生母是個被廢的,她自己怕是連庶女都不如,卻敢這樣對我,該死!”以前的恨多少帶點妒意在裏面,而如今卻是切切實實的,昨日的羞辱她記得清楚。

“尊夫人好大的怨氣。”趙瑾之幹笑兩聲。

容憐兒有些嗔怪,“這位就是上京來的二公子吧,是不是該叫我二嬸呢?”

饒是趙瑾之向來沉穩,也不免一噎,讓他叫一個同十三妹一般大小的女子三嬸,這感覺,還真是怪極了。

“尊夫人言重了。”趙瑾之不輕不重的回絕。

趙海栗看着下首的趙瑾言,又拿起了桌上的一張紙,“這便是早已草拟好的斷絕書,按上手印吧。”便扔了下去。

那紙飄到她面前,趙瑾言看着早已幹了的墨跡,分明是早已拟好的,父親怕是早就等着這一天了。

“好,我趙瑾言今日便同你......”

“三叔,這茶有些燙。”便見一道水柱直直流下去,沾濕了那張紙。

趙海栗臉色有些不好,卻也沒說什麽,吩咐道:“忠伯,再去拿一張吧。”

忠伯道:“好,奴才這就去。”

又吩咐人給趙瑾之上了一盞茶,他優哉游哉的喝着,像極了不在意的樣子。

趙瑾言卻是了解,忠伯這一去怕是帶不回來什麽東西了。

結果非但如此,還着火了,放着筆墨紙硯的庫房裏的東西,被燒了個幹淨。

剛剛趙瑾之表現的那般明顯,幾乎是第一時間,趙海栗想到的便是他,那裏沒什麽重要的東西,早不燒,晚不燒,怎麽偏偏在今日呢?

趙海栗他還真就動怒了,就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他道:“瑾之,我敬你是客人,又是我大哥的兒子,這才多有恭敬,你也別太過分了。”

趙瑾之一口茶噴了出來,“三叔,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緊接着便一個勁的咳嗽不止,倒有幾分假戲真做的樣子。

趙海栗生氣,偏偏不能拿他怎麽樣,便只有将氣出到手無縛雞之力的趙瑾言身上了,他還就不信,阖府上下找不到一張紙來!

便下令讓忠伯着人去搜!搜紙!

趙瑾之這會兒雖然還在咳嗽,但還是想開解開解他三叔,“三叔啊,看來天意如此,你又何必如此執拗呢,哪有隔夜仇的父子呢?”

可趙海栗同趙瑾言,還真就隔了夜,還是隔了好幾個夜的。

沒好氣的揮開趙瑾之的手,突然,趙海栗的眼睛亮了亮。

容憐兒手捧着一張白紙,“老爺,我這兒還有呢。”

至此,大堂方才恢複了方才的肅靜,趙海栗拿來筆,洋洋灑灑寫了一篇斷絕書,只是剛寫完便被趙瑾之給撕了。

一反方才病弱之态,趙瑾之同趙海栗抱拳道:“三叔,對不住了。”

拿出一張絲絹來,“祖父其實還讓小侄帶來一句話。”

“說吧,”趙海栗的臉色更為陰沉了。

“祖父說,趙家的兒媳,他只認東門嬸嬸,趙家的孫兒,他只認瑾言同恪兒。”

曾幾何時,鄭國公也說過這樣一句話。

“趙家的兒媳,是誰也不能是東門宛,趙家的孫兒,是誰也不能是東門宛所生。”

他最終違抗了父親的命令,娶了東門宛,落得今日這般頹廢模樣。

可是再來一回,他卻違抗不得了,再沒有當年的意氣風發,最重要的,再沒有當年那個女人在他背後作支撐了。

東門一族和趙氏一族,是有世仇的。

這世仇說來膚淺,無非就是鄭國公他當年看上了東門郅他娘,而東門郅他娘看上了東門郅他爹,鄭國公心裏積壓着一口氣,而東門郅他爹也怕自己媳婦再被搶了去,以至于兩家老死不相往來,東門宛同趙海栗兩人的婚事,也遭到了多方面的阻攔。

紙張被撕碎,趙海栗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個笑話。

容憐兒靠倒在喜兒的身上,沒了,什麽都沒了,連表面上的“夫人”這個稱呼都沒了。

趙紫瓊失神道:“那我是什麽?”她也是趙家的小姐,也該是祖父的孫女啊,為什麽不被承認呢?

殊不知趙府裏最多的就是子嗣了,能上得了族譜的,只有嫡子嫡孫,剩下的,待遇雖然相同,實質上卻大不相同。

馮姨娘握着趙紫瓊的手,“那些不重要的,不重要。”

趙瑾言從地上站起,道:“真是可惜,沒能同父親斷絕了關系呢。”不高不低,卻足以被所有人聽到,趙海栗尤其是。

“父親想同瑾言斷絕關系,瑾言其實也想同父親斷絕關系,這其實同祖父的話并不矛盾,父親你說是嗎?”

趙瑾之以為她在氣頭上,不由拉住她道:“說什麽胡話呢。”

她舒雅自如的坐在趙海栗的一側,“若父親說的不是胡話,我說的便也不是胡話,沒道理別人都不要你了,你還要上趕着去的。出身雖不是我能選擇,但順勢而為我還是懂的,父親,你說的可是認真的。”

青筋暴起,趙海栗急于暴起,趙瑾之卻按住了他的肩膀,“三叔可要想好,祖父這幾日心情不錯,想必過幾日會更好的。”

鄭國公這位大家長,就像是一座大山,縱然隔着萬裏,也壓在他的心頭,終其一生,也只有在娶妻這一回事上違抗過罷了。

他深吸了幾口氣,“父親說的自然是胡話,你這傻孩子,怎麽就當真了呢,血緣這種關系,哪裏是一張紙便能割舍的。”

趙瑾言嘴角上揚,分不清是高興還是嘲諷,“可是我意圖殺害主母以及主母肚子裏的孩子,可不是該死嗎?”

“老爺......”容憐兒如貓兒般喊了一聲,似是可憐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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