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鎖鏈捆得很緊,白卿雲根本動彈不得,只能任由對方把自己拖到目的地,接着啪地一聲摔在地上。

以臉着地的方式。

白卿雲從地上爬起,看着地上的人字大坑,摸着自己紅腫的臉蛋,嚴重懷疑鎖鏈是嫉妒自己俊俏的容顏。

然而這份懷疑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下一秒他就開始打量自己被丢到的這個地。

之前那些街道和樓宇全都消失不見,就連腳下踩的路都變成了普普通通的黑色地磚,習慣了無依城那副招搖的模樣,乍一眼看到這麽樸素的地還真有點不習慣。

然而這還不是最樸素的,真正稱得上樸素的,應該是眼前這座高聳入雲的九層寶塔。

這寶塔同人世間的其它寶塔一樣,既不張揚也不算特別破舊,沒有一絲拿的出手的地方也沒有一絲不對的地方,普普通通只能用樸素來形容,就連它哪怕是通體漆黑,也是最普通的黑色。

總而言之,沒有任何特點。

但不知為何,白卿雲看到這寶塔就右眼狂跳,心亂如麻,就像看到一萬只螞蟻在心口爬過,渾身都開始起雞皮疙瘩。

必須離開。

白卿雲腳尖一動,身後驀地鑽出一根根粗壯的鐵鏈攔住去路。白卿雲看着冒着寒光的鎖鏈正心頭發虛,偏偏就在這時寶塔禁閉的大門突然自動敞開,一股涼風從黝黑的內部冒着白氣從內而出,刮得白卿雲臉疼。

這意思看起來是要他進去,白卿雲回頭看了眼氣勢洶洶的鎖鏈,再看了看寶塔漆黑的內部,咬牙做出決定。

只見他右手一揮撩起衣擺......然後盤腿就坐到地上。

鎖鏈:.......

絕對不能進去,根據他多年看書的經驗,裏面不是豺狼就是虎豹,自己這麽一個嬌弱的大男人進去,還不就跟肉雞遇上老虎,肯定就是有去無回。

如此不上道,鎖鏈煩躁地摩擦發出聲響,它一頭掀起白卿雲身邊的地面,地磚被掀到半空中,丢了白卿雲一身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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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本以為這樣就能威脅白卿雲起身,誰知對方卻佁然不動依舊盤腿坐在原地,只是周身多了一圈白暈。

鎖鏈停下動作,繞着白暈試探,它們繞了幾圈發現沒反應,便起膽子它嘗試着往前靠,卻被白暈毫不留情地彈開。

白卿雲沖着鎖鏈揚起下巴:傻了吧,爺是修士會法術。

多次嘗試,三番五次沒能成功,鎖鏈煩躁地将白卿雲周圍一圈的地板全都掀了個遍,最終卻只能無奈退下。

白卿雲瞧了許久也沒見鎖鏈回來,心下松了口氣,可下一秒雙腿無端顫抖,身下的地磚突然揚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自己整個人就被扔到半空中。他一低頭,只見一根根鎖鏈從地下鑽出。原來這些鎖鏈并沒有走,而只是鑽到底下。

白卿雲暗罵鎖鏈陰險,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鎖鏈捆着地板沖着白卿雲周身的圓形光暈一拍,他就像顆蹴鞠般被毫不留情地拍到寶塔內部,再次以臉着地的姿勢落在地上。

這一定是在嫉妒他俊俏的容顏。

白卿雲口吐鮮血,內心深處瘋狂問候鐵鏈祖宗十八代。

寶塔內部伸手不見五指,黝黑一片他,什麽都看不到。白卿雲認真考慮,如果自己在摸黑中悄悄掏出這個塔內部,那麽是不是就可以算作自己沒有進來過。

可還沒等他行動,虛空中有人打了個響指。

驀地,兩排燃起一團團紅色幽火照亮這無關之地。它們從最遠端開始一排排亮起,路過白卿雲的身邊最後在臺前停下腳步。

白卿雲順着幽火擡頭,寶塔的盡頭是個三角臺階,上面只有一把椅子,坐着個身着紅衣頭戴帷帽的男子。

這個男人身着一身朱砂紅袍,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白皙的手。那手生得慘白好無血色,在黑色玄鐵椅上,襯得白得反光。

那不是屬于人世的白色,反倒是想幽冥惡鬼的白,從地獄歸來,随時随地前來索命。

僅需一秒,白卿雲就明白了眼前的狀況。

豺狼虎豹出現了!

他想也不想,轉身扭頭就是跑。一邊跑還一邊從袖口中抖出一批小黃豆,那些小黃豆一落在地上,便化作一個個半人高的小人,在兩人間豎起一道人牆。

密密麻麻的小人把白卿雲遮得嚴嚴實實。

看着遠去的背影,可男人一動不動,他輕挑右眉,身後就是鑽出幾條鎖鏈,一把掀開黃豆人牆,在白卿雲跑到門口的前一秒綁住他的四肢,直接将他拖回到腳下。

白卿雲趴在地上試圖起身失敗,只能仰頭尴尬道:“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紅衣男人沒有說話,白卿雲更加尴尬,仰視的姿勢讓他感覺自己落于下風,可他想要站起身,卻是被鎖鏈緊緊扣在地上。

“能讓我起來嗎?”

男人終于開口:“不能。”

“那能換個姿勢嗎?”

男人這次直接沒有回答。

.......好吧,白卿雲選擇認命,放棄掙紮,自己挑了個舒服的姿勢,老老實實躺着不作妖。

男人低頭,只見白衣之人就這麽四肢大張,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不光毫不介意地上的灰塵,還腦袋一偏,把後腦勺放到自己的腳上。

這是把他的腳背當枕頭了。

這個人不光不緊張,竟然還十分閑适,就跟踏春賞花,躺在草地上肆意放歌一樣的姿勢。

可這裏沒有花也沒有春,只有一個在黑暗中獨坐,承擔着所有記憶,等着與人融合的自己。

男人皺眉。

透過帷帽,一道寒冷的實現打在身上。白卿雲接受到死亡視線,又默默把頭從人腳背上移開放到地面,然後繼續,大大咧咧的躺在地上。

地面太硬了,磕得頭疼。

白卿雲正準備向人申請枕頭,可下一秒男人竟是用腳尖擡起白卿雲的下巴。

四目相對,白卿雲正欲開口,那邊男人看着渾身狼狽,發型淩亂,臉上鼻青臉腫的白卿雲冷冷道:

“沒品味。”

白卿雲:???

他又打了個響指,鐵鏈無端燃氣紅色的火焰,從衣角一路燒到頭頂,渾身被火焰包圍的白卿雲還沒來得及慘叫瞬間燒成灰燼。

最後一刻,白卿雲透過帷帽,看到了男人右眼角下的淚痣。

男人擡了擡手,那僅剩的灰燼也随風飄散,徹底消失。做完這一切,他依舊坐在石椅上一動不動,兩旁的幽火也依舊燃起,好似在等待貴客。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一個身着道袍的少年踏入寶塔內部。他看起來十分狼狽,可比他更狼狽的是左手抓住的玄鳳。

可憐之前還耀武揚威的玄鳳,現在不光被人剪去尾羽,漂亮的羽毛燒成黑色,還被葉清和一路拖着,拉着腦袋也不知是死死活。

葉清和看着臺上男人面露不善:“将師兄交出來。”

葉清和向來是溫和知禮,可如今他質問男人的模樣,卻好似地獄惡鬼。

“趕走了,”男人看着滿臉震驚的葉清和厭厭道:“你太弱、來得太晚。”

所以你連一個人修也保護不了。

男人揮了揮手,紅色的火焰鑽入眉心,葉清和冷哼一聲,抱着頭直接癱倒在地。

“啊啊啊啊!”

“怎麽了師兄?”聽到了叫聲,靈宣推門而入,望着躺在床上的白卿雲她淚眼婆娑道:“師兄你終于醒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有沒有受傷?”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師兄,抽了抽鼻子努力把眼淚憋回眼眶。可卻憋不住眼眶的紅色。

靈萱淚眼汪汪地看着滿頭大汗表情木讷的白卿雲,以為是師兄中了迷香陣還未清醒,便是正準備上前檢查,卻見對方眨巴眨巴眼睛,張嘴又尖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

靈宣:好了,現在眼淚徹底沒了。

白卿雲安安靜靜躺在床上,抱住枕頭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那個男人出現了!

白卿雲想起那吞噬萬物的火焰,只覺得現在靈魂深處都還殘留着火焰的餘溫,大腦針紮般頭疼。

他還記得,火光中最後看到的畫面。那顆淚痣,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認識。

是從前的葉清和,那個睥睨萬物手握妖族生殺大權的妖皇。

那是葉清和過去記憶的實體。

可是那玩意怎麽不是只在葉清和面前出現,怎麽還把他叫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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