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葉清和醒來時正是陽光明媚,明媚的陽光,清脆的鳥聲,往日裏他最喜歡的聲音如今卻再也無法在他心裏驚起漣漪。

想起那個人口中的話語,葉清和面色慘白,心冷若石窟。

是真?是假?自然是真,自然是真。玄鳳的血脈,過去種種,只能是真。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他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如墨般散開的長發,鴉黑的柔發散在潔白的被褥之上,黑白之間強烈的對比,卻又十分和諧。

他順着發絲緩緩移動,看到了一旁以雙手為枕将頭靠在床邊的青年。

下一秒,原本平靜的湖水驟然掀起波瀾,心上湧起一股暖流,熟悉的感覺又再次湧上心頭。

白卿雲睡夢中時,一睜眼看到半躺在床上的葉清和,望着清醒過來的人,他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你醒了,身子感覺如何?大家都很擔心。”

“大家,”葉清和盯着白卿雲緩緩問道:“師兄也是如此嗎?”

雖然他其實主要指的是那群生怕掌門弟子受傷,被師門責罰的外門長老,雖然因為知曉小說所以并沒有很擔心,但白卿雲還是點了點頭。

葉清和眯了眯眼,他輕柔地抓起白卿雲手腕,他摸了摸脈搏又檢查了靈脈,确認無礙後這才放下手臂。

白卿雲見此心頭一暖,可擡眼卻見葉清和面上淡得出奇,他正想說話,對方卻是驀地又閉上眼,重新躺回床上。

白卿雲摸了摸鼻頭,覺得自己的師弟好冷淡,一點都不像平時一般,粘糊可人。

然而到底葉清和已睡了過去,他也不好再多說,只能自己到了聲招呼,轉身離開。

聽到關門聲後,床上的葉清和驀地睜開眼,他側躺在床上。腦中翻來覆去,都是紅衣人的話語。

“你太弱,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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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妖、他是人,不要癡心妄想。”

大腦好似針紮般疼痛,接着無數的畫面又再次湧入腦海,有對他畢恭畢敬的魔修,呈上來的美酒,大火沖天的無依城,直到最後,一個紅發男人提刀刺穿自己的胸膛。

那是紅衣男人灌入他腦海的記憶碎片。

葉清和雙眼一暗,巨石壓在心口喘不上氣。一個聲音在腦中問道,若是讓你師兄知道了身份,這個對你和顏悅色的師兄又會如何?

只怕是恨不得殺了自己。妖是妖、人是人、魔是魔,三族之間,不該有任何牽扯,任何的緣分都只是孽緣。

葉清和緩緩閉上雙眼,明明此刻是午後,可陽光灑在身上卻帶不來一絲暖意,他必須做出決定。

雖然外門長老竭力挽留,但他們三還是稍作休息便起身返回宗門。

也許是因為涯泠的原因,一路上葉清和同靈萱都顯得很沉默,沒有人開口白卿雲也只能閉着嘴巴埋頭趕路,回宗門的時間竟然比下山快了半個時辰。

回到天一宗也都是那老一套,幾撥弟子得到消息相約到門口等人,一堆人圍在他們身邊熱熱鬧鬧簇擁進門。因為下山發生的事情,他們三被沖虛派來的小道童引到沖虛居所。

大體的過程靈萱早已傳回,白卿雲回來也只是補充下細節。他以記不太清為理由,不留痕跡地模糊了迷陣發生的事情,将談話重點放在涯泠身上。

沖虛先是關心下兩人身子是否無礙,爾後痛罵魔族人陰險狡詐,發誓若是下次在遇到涯泠非得讨個說法。

白卿雲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聽着他在那唠叨。

魔族人向來做事不按常理,久而久之在人類這邊自然沒有什麽好名聲,只是現在簽訂了三盟合約,人族魔族妖族井水不犯河水,況且得知消息後,魔尊已親自書信一封再備上厚禮,信中言辭确鑿感人至深,再三發誓自會懲罰妹妹,饒是沖虛看了也挑不出毛病。

只能過過嘴瘾的沖虛唠叨了一個時辰,等他說放人時百無聊賴的白卿雲差點流下眼淚,連忙飛也似地離開,生怕沖虛又叫住他們繼續唠叨。

不論如何,事情都過去了。

白卿雲擡頭看了眼天空,第一次覺得天一宗的陽光既然如此明媚。靈萱似有心事,一出門道了聲告辭便丢下兩人離開。白卿雲看着她焦急的背影心道奇怪,沒想到緊接着葉清和也道了聲告辭轉身離開。

白卿雲一愣,“你就這樣走了?”

按照平日,葉清和現在不應該緊緊跟在他身後,或者是讓他禦劍飛行送他回去嗎。

葉清和後退半步,錯開白卿雲的雙眼,“清和先走一步。”

四目相對,少年的瞳孔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他就這麽站着,直直的盯着白卿雲,既不高興也不悲傷,只是看着他,空空如也,好似他白卿雲和周圍草木沒有任何區別。

白卿雲一愣,突然間葉清和瞳孔閃爍,一抹熟悉的情緒照在眼中,他正準備開口,可下一秒葉清和卻是轉身大步流星決絕離開。

不一會,三人之中只剩下白卿雲一人孤零零的同滿山梅樹作伴。

葉清和這是怎麽了?下了個山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不過想起了記憶,哪怕只是部分也相對于多活了幾十年,心境不同性格有變,也是正常。

白卿雲這樣安慰自己,然而一連好幾天他都沒有看到葉清和,饒是白卿雲也覺得不太對勁。

宗門察覺到兩個人間僵硬的現狀,一時之間流言蜚語不斷,白卿雲被這些流言和每次出門偷偷打量的視線搞得心底發毛,心裏又因為見不着人而十分煩躁,終于憋不住親自去找了葉清和。

站在嶄新修好的小院前,白卿雲敲了敲門。他怎麽可能想原主一樣忍心讓人住破屋,于是在下山前特地讓人整修一番。

咔吱一聲,木門從內部打開,白卿雲在心裏盤算好說詞,擡腳準備進去,沒想到葉清和站在只打開了一條口的門前,從裏面望着自己,将路堵得死死的。

這個樣子,難不成是不準備邀他進去?

葉清和語氣冷淡:“師兄前來不知何事?”

幾天不見,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明明從前溫和又粘人,現在一看卻是冷冷淡淡不言不語。

這開了個外挂,怎麽跟女生來那啥一樣了。

“沒什麽,”白卿雲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葉清和,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頭,“就是來問你覺得這新修的院子如何?是否有不喜歡的地方?”

“沒有,”葉清和搖頭道:“修士應當以修行為重,師兄若是沒事,還是請回。”

這是拒絕和趕人的意思。

白卿雲心頭湧起一股怒火和委屈,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是誰每天都纏着自己?現在覺醒了,覺得自己厲害,就看不起人了?

有人嫌棄他想讓他走,他就偏不要走,偏偏要讓這個人留下。看着低頭關門的葉清和,他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住葉清和的衣袖。沒想到白卿雲會如此作态,葉清和一愣,倉促間竟是想也不想就伸出了手。

“啪!”

清脆的響聲回響在兩人耳尖,兩人一時之間都愣在原地。白卿雲看着通紅的手背,不由一愣。

說話就說話,這邊還打人了。

他轉過身,故意道:“是我打擾你修行了,我走。”

葉清和瞳孔一縮,眼中微閃。

感覺到身後的目光,白卿雲便故意小步小步挪步,誰知沒走幾步,背後卻傳來決絕的關門聲。

這麽冷淡?臭小子!

白卿雲這次是真生氣了,取下流水禦着劍,頭也不回就離開了此地。

許久,劍鳴聲消失,木門又打開了條縫隙。望着白卿雲離開的方向,他站在門口,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擡手猛扇自己兩耳光。

白皙的臉頰瞬間留下五個指印。

做完這些,葉清和閉上雙眼,關門重新回到屋內。

下一瞬,紅衣男人再次出現在腦海之中。

“你想清楚了嗎?接受力量和全部記憶,和我融為一體。”

紅衣之人如此問道。

他又道:“我們本就是一體,你為何抗拒我。”

葉清和沒有回答,只是咬牙悶頭回答屋內。

回到居所白卿雲翻了個白眼,從桌上掏出筆和紙,他洩憤般地在紙上寫滿葉清和壞話,整整寫完一張,心情才算轉晴。

這變化太突然了,就算是想起記憶也不該是如此作态。究竟發什麽什麽?

白卿雲回想一番,葉清和的樣子不像是無情,倒像是故作冷淡。可他為何要如此?

算了,就當是孩子長大了吧。

他不過是稍微有點委屈、有一點點委屈罷了。明明他什麽都沒做,也是真心待着葉清和啊。

不能再想了,白卿雲伸了個懶腰,決定去找靈萱。師弟不理人,但他相信貼心的師妹一定很歡迎師兄的到來。

結果沒想到,靈萱這邊也是一反平時叽叽喳喳過分活潑的模樣,每次都是板着臉說自己有事。

白卿雲圍觀,發現對方不是在研習醫術就是在......油炸蟲子。

“嘔!”

看着第10001次試圖吃下蟲子失敗,惡心到嘔吐的靈萱,白卿雲默默離開。

他不是變态,沒有看着這麽可愛的小姑娘被蟲子折磨得死去活來的興趣。

他其實也勸過靈萱,然而山下之事給她留下的打擊太大,她義正言辭的表示連活蟲都吃不下去有什麽資格做修士。雖然不明白修士和蟲子有什麽關系,但看着這麽努力的師妹,白卿雲心中不由留下感動的淚水,順便送給了靈萱一堆香爐。

畢竟再漂亮的女修,吐出來的東西也是一股酸味。為了小師妹的形象和天一宗衆人的鼻子,白卿雲特地把原主所有的香爐都打包送了過去。

從此,靈萱和葉清和各有各的忙事,再也沒有人來找他,白卿雲也很無聊越發慵懶,最後幹脆找了個理由卸掉了每日督查晨課的工作,每天賴在屋裏當起幸福的鹹魚。

見到白卿雲這番舉動,大家更加篤定自己猜中了事實,等楊淮來找白卿雲時,流言的最新版本已經是白卿雲因為一點小事,罰人在天一城中心人來人往處跪了三天三夜。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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