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會沒事的

還沒等來厲染的回答,趙長松匆匆從門口進來,湊在厲染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厲染的眉頭一緊,垂下眼,沉沉的呼了一口氣。

“你等我。”

說完這句,厲染頭也不回的跟着趙長松走了。

厲染的氣息驟然消失,楊鳳霖緊繃的肩膀這才松了下來,靠在牆上忍不住敲着腦袋,還好趙長松來的及時把厲染叫走了,楊鳳霖啊,你怎麽能問出這種問題,如果厲染回答喜歡,你該怎麽回答呢?

楊鳳霖懊惱的轉過身,雙手抓着牆,好想撓牆怎麽辦。

八角端着茶水進來,看自家少爺一臉頹樣,不敢多問。楊鳳霖換了一身衣服,拿着扇子說要出去走走。八角随後要跟上,楊鳳霖沒讓他跟。八角有些擔心,在他後頭喊了一句,“少爺,你可早點回來。”

楊鳳霖晃着扇子,走着走着就到了東門,這一池塘的荷花開的是越發的好看了,可惜了這麽好的景色生錯了地方,東門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你們開的再漂亮有什麽用,只能孤芳自賞最後花瓣凋零。

楊鳳霖走到荷花池中心的木橋上,沿着橋邊坐了下來。拿扇子遮着額頭擋着太陽。突然身側有人走過來,站在他身邊,楊鳳霖被突然出現的陰影驚的擡起頭,眯着眼睛,心想原來是老熟人。晃着扇子,他今天沒心情吵架。

“你倒是好興致。”畢柔神色有些憔悴,看着楊鳳霖的側臉愣神。

楊鳳霖撿起身邊的一顆小石子,扔進荷花池裏,“今天厲诤就要行刑了,你不去見他最後一面,卻來這荒涼的東門,四皇子妃您也很悠閑啊。”

耳邊一陣冷哼,畢柔看着密密麻麻的荷葉心頭越發的焦躁。

“沒想到,你會趕盡殺絕到這步。”

楊鳳霖懶洋洋的單手撐着橋面,“說到先下手為強,我哪裏比的上你。你們畢家看不上我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有什麽辦法呢,誰讓你那幾個哥哥是扶不起的阿鬥呢,比起你可差遠了。”

畢柔低下頭看着楊鳳霖,楊鳳霖也正擡着頭挑着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她,他這一句話真當戳中了畢柔的痛處,說到能力她在畢家這一輩是出挑的,可惜生錯了女兒身,只能淪為利益交換的工具,嫁給廢物一般的厲诤,在這皇宮裏十幾年蹉跎了好時光。

“你這是在挖苦我?”

楊鳳霖撐着橋面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我是什麽人,你不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不是厲诤實在太過分,我也想在這皇宮裏頭低調做人。畢柔,你沒進皇室前我們見過幾面,做過幾單生意,那時候的你可不是現在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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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柔冷笑着,“性子?在皇宮裏頭這種東西是最不需要的。在這裏要的是圓滑的美玉,有棱角的石頭只會被踢來踢去,被人厭煩。楊鳳霖,時間還長,你也不用得意,皇室裏頭的人冷心冷肺,別看現在厲染護着你,但凡今後他想要往上爬,他就要摒棄身邊所有的人,感情是這個無情的皇室裏最不被需要的。你怎知現如今的我不是今後的你。”

楊鳳霖将扇子別在腰後,靜靜地看着她,“厲染今後會變成怎樣我不知道,也沒辦法預測,但我可以肯定一點,他與其他的皇室子弟不同,他再變也有自己的底線,有這份底線就夠了。皇室裏頭最珍貴的就是這份底線,沒有底線的人,只能被欲望吞噬作繭自縛。”

楊鳳霖不想再多說,轉身間身體被畢柔扯住,身後的女人神情猙獰,“楊鳳霖,我等着,我等着看你為心裏的這份信任吃苦頭的那天,跟着厲染,你不會有好下場!”

楊鳳霖轉過身,用力甩開畢柔的手,“我的選擇,我才有後悔的資格。”

畢柔看着走遠的楊鳳霖,突然仰着頭笑了起來,脖子邊青筋暴露,楊鳳霖,虧你是個聰明人,竟然也能做出這般蠢事,厲染再與衆不同也是皇室子弟,他現在無權無勢,你當然覺得他還有一點善良。可人心這東西,它要變,你怎麽阻止的了。

你現在有多上心,今後就該有多傷心。

畢柔盯着不遠處掉在地上的扇子,應該是剛才拉扯間楊鳳霖掉下的。彎下腰想去撿,突然身後傳來腳步聲,畢柔轉過身,眼裏有絲詫異,“怎麽是你?”

厲染帶着趙長松去了內務部。

“他怎麽回來了?”厲染步子沒停。

趙長松往前走了兩步低聲回道,“聽說是送骨灰回來的。”

“骨灰?”厲染停下來,望向趙長松。趙長松神情恹恹,看上去精神不大好。

“聽說那位上個月沒了,在那頭火化了,這次回來是為了商量這骨灰去處的。”

厲染揉了揉眉心,明白了。

這位是先女王的弟弟,他的哥哥,厲诤的親生父親,老國王在外頭的私生子。因為生母身份低賤,這個兒子雖說養在皇室裏,卻一直不被待見。幸運的是他生了一個好兒子厲诤,不知道哪裏入了先女王的眼,很是看中。

說起這個哥哥,厲染的眉頭皺的更深了。自他懂事起,他這個哥哥就和荒淫兩個字脫不開關系,不管男女只要被他看上沒有一個有好下場。女王對他的行徑一直睜只眼閉只眼,還怕他不夠荒唐不斷的送好看的男男女女過去,終于是玩的出格,吃了太多助興的藥,中風在了床上。

這一躺就是七八年。

這次送他回來的就是他的幹兒子,說起這個人,身份就有些尴尬了……

內務部怕是也拿不定主意,供奉在伽藍殿身份似乎還夠不上,畢竟是個私生子,不供奉,女王生前也并沒有褫奪他爵位,這不上不下的,只好讓輩分高的厲染出面了。

厲染進了內務部,迎面走來一個人,身上一股濃郁的藥味,對着厲染就拜了下去。厲染往後挪了一小步,示意來人起來。

男子慘白的臉上挂着一絲笑意,“好久不見了,七殿下。”

厲染微微點頭,這抹笑他看的不舒服,這人他初見時就沒有好感,陰柔滑膩,雖然長着一副俊美的面孔,卻讓人覺得不舒服。

內務部長連忙上前,有些為難的看着案上放在金盒子裏的骨灰。

厲染看了一眼,轉身面無表情的盯着送骨灰回來的男人,“怎麽死的?”

男人低頭用手帕掩着嘴低低咳嗽了幾聲,“病死的。”

厲染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就按規矩辦吧,入伽藍殿。”

內務部長應了一聲,吩咐人帶着骨灰下去,準備入伽藍殿的事宜。

厲染剛想走,身後的男人叫住了他,“七殿下,還沒恭喜您新婚大喜。”

厲染微微側頭,“事情辦完,就早點回去。”

身後再次傳來咳嗽聲,一聲輕笑,“事情辦完了,我自然會回去,七殿下放心。”

厲染不再理會,帶着趙長松出了內務部。

等進了回廊,身後的趙長松才呼了一口氣,“每次見到梁羨頤我就渾身不舒服,你看他那一身的藥味。說是病死的,誰信啊,要說誰最恨你那不争氣的哥哥,除了梁羨頤還有誰。你這位哥哥癱在床上七八年,身邊的日常瑣事全靠他一人,梁羨頤想他怎麽死,就得怎麽死,也是作孽。”

“別說了,回去。”

厲染有些不耐煩,他心頭還挂着事,他想回去見楊鳳霖。

那頭,走過來一群侍衛,見到厲染紛紛行禮讓行,趙長松多嘴問了一句,“你們這麽急上哪呢?”

領頭的一個回道,“東門荷花池發現了一具女屍。”

“女屍?”趙長松不以為意,“這皇宮裏頭多的是想不開跳河的侍從,也沒見你們這麽緊張過。”

領頭的侍衛壓低聲音,“侍衛長,這次不是侍從,是四皇子妃。”

“什麽?”趙長松瞪着眼,怎麽是她?

厲染心下突然有些不安,不再管身後的趙長松,快步出了回廊。

楊鳳霖繞了半個皇宮回來,時間已經不早了,打着哈欠伸着懶腰,腳剛跨進院裏就被侍衛架住了雙手,“親王殿下,請跟我們去一趟監察院。”

楊鳳霖雙手被拗的生疼,“有話好好說,帶我走,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領頭的侍衛繃着臉,“四皇子妃溺死在東門荷花池,池邊撿到了一把扇子,請親王殿下認認是不是您的。”

說完,侍衛拿出扇子,楊鳳霖一看可不是厲染送他的那把,得,這是又掉進坑裏了。

一邊的八角急的不行,少爺怎麽可能會殺人呢。

楊鳳霖倒沒有驚慌,給八角使了個眼色,讓他去找應扶林。

看來這監察院的牢飯,他是非得去嘗一嘗了。

厲染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楊鳳霖被架着手臂的場景,上前一把擋開架着楊鳳霖的侍衛,“怎麽回事?”

楊鳳霖抓着厲染的手臂,轉身低聲道,“你別為這事情出頭,別把自己扯進去,我沒事的。”

抓着厲染的手收緊了幾分,厲染低頭看他,心中悶痛,“不讓我管?是不想我扯進去,還是覺得我沒能力管。”

楊鳳霖将他扯到一邊,“你胡說什麽?畢柔死的不明不白的,怎麽會這麽湊巧我在荷花池見了她一面,她後腳就溺水死了,在沒找出來幕後黑手的真正目的之前,沒必要把你扯進去,萬一那人真正的目标其實就是你呢。”

楊鳳霖說完,快速回過頭對着一幫監察院的侍衛笑了笑,“走吧,各位大哥,早點審完,還能趕上晚飯。”

話雖這麽說,楊鳳霖很清楚他今天是回不來了。

衆侍衛對着厲染行了禮,帶着楊鳳霖走了。

厲染握緊雙拳,臉色白的吓人。

趙長松小心走到他身邊,“接下來怎麽辦?這事情看來沒那麽簡單。”

厲染心中卻是五味雜陳,看着楊鳳霖被帶走,他的确無能為力,第一次他覺得有些後悔。

“我的隐忍我的不争,讓身邊的人只能被別人任意的羞辱,而我只能束手無策的在一邊看着。”

趙長松一聲輕嘆,他能說什麽呢。

厲染閉上眼,無力感包裹他的身體,從心底裏翻出來的酸澀,讓他心口疼痛不已。

這種無法把控的驚慌已經有多少年不曾有過。

猛地張開眼,厲染轉身,趙長松快步跟了出去,“七殿下,別沖動。”

厲染的聲音憋得狠,有些嘶啞,“去監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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