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番外】時桑

我叫時桑。我出生在蔔卦一脈，我沒有父母。

我的生活沒有任何波瀾，族內的陣法難不倒我，藏書閣內的書籍我能倒背如流。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激起我的半分興趣。

族內長老們都誇贊我是天才，同輩的孩子們也因此排斥我。各種惡作劇接踵而至，我知曉她們惡劣心思，卻并不在意。不過是一群孩子，我從未放在眼裏。

我沒想到時尾前輩會親自教導我蔔卦之術，她與子虞前輩都是驚才絕豔的人物，也是我難得敬佩的人物。我跟在她們身邊十幾年時間，直到她将畢生所學盡皆授傳于我，并由我繼承了時尾前輩的祭祀位置。

她放我去世間歷練。我對那些爾虞我詐平淡幸福不感興趣，只是卻不想讓兩位師長失望。于是，我來到了大昌。我記得，那一年是昭和二十三年。大昌面臨兇悍外敵，卻無能征善戰的大将鎮守邊關。時值盛夏，更是瘟疫肆行。盜賊猖狂，百姓流離失所，大昌十室九空。

我生性涼薄，對這一切無動于衷。百姓們愚昧，将士們愚忠。在這個颠倒是非的亂世裏，人們缺少食物，亡靈法術一寸寸覆蓋了大昌的土地，就連屍體都不得善終。

我在這裏又待了幾年，時尾前輩仍是不許我回去，我便聽從她的吩咐，我的足跡踏遍了大昌的每一寸土地。路有凍死骨，朱門酒肉臭。餓殍遍野，但魔都的貴族們卻一如既往夜夜笙歌。

我想，皇帝這般昏庸，奸佞更是遍地，敵軍勢如破竹，即将兵臨城下。大昌大概是真的要亡了吧。我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我們蔔卦一脈獨立于世間外，從不承認自己是任何朝代的一份子。自然也不會對大昌有什麽歸屬感。只要皇帝腦子好使，不給我們找事，那麽不管是什麽朝代，皇帝又姓什麽，不也是與我們無關不是？

又過了幾年。一個叫空諸的女子橫空出世，收攏了皇帝手下的殘兵敗将。硬生生以三十萬兵力，将百萬骷髅大軍擋在了魔都城外。

卻不想皇帝并不領情，在這種情況下，不想着如何拒敵，一連三道聖旨發下，痛斥空諸身為人女，卻違背父命；身為臣子，卻妄想謀朝篡位，是為不仁不孝。投入大牢，判處死刑。剛剛看到一絲活命的希望的大昌百姓們不幹了，集體上書求皇帝開恩。百官們也為其求情，奈何皇帝一意孤行，鐵了心的要殺空諸。所有膽敢為其開脫的人皆是先一步入了黃泉。

我本也對這些不怎麽關注，只是身邊的侍從是個多話的，整日與我說着這些事情，潛移默化間也記住了不少。再之後，空諸手下的将士們不幹了。某一夜裏，十萬大軍與宮內的禦林軍悄悄聯手，輕而易舉入了皇宮，擊潰皇帝的心腹，逼昭和帝下達了傳位诏書。大昌迎來了第一位女皇。

要說這些事情都是空諸底下的将士們自作主張，也只能騙騙那些無知的百姓們。我都能猜測出，那些上流社會的貴族們如何不知這其中的貓膩，只是對他們有利，所以便心照不宣的共同選擇了沉默。

又過了一年，空諸手下一個叫性空的大将從衆多将士中脫穎而出，調兵遣将無往不利，其轄下軍隊面對敵軍幾乎無往不勝，骷髅大軍已經被趕到南疆十三城邊緣。

外界盛傳性空其實是空諸同父異母的兄長。關于空諸的身份更是傳的不堪，說其是皇帝身邊一男寵與皇後私通的野 種，而在那男寵未進宮前，也是有着自己的妻兒。後來皇帝心生嫉妒，派人斬殺了男寵妻子一家，唯獨這個孩子逃脫了出來。男寵将其取名為性空，反過來不就是空性嘛，空諸和空性。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蹊跷。他們的父親身處那樣尴尬的地位，想必是希望他們能夠放下這段仇恨。

又過了一年，她們兄妹二人聯手在福溪城設伏。亡靈術士一族大意中計，族人死傷大半，再難成氣候。

這一年空諸登基，為鎮南帝。性空沒有被封王，反而是被封為鎮國将軍，手握大昌近半兵權。

戰争總算平歇，然而飽受□□的大昌百姓們并沒有得到渴望已久的安寧。又過了一年，鎮國将軍率軍出征，寒川之巅，預言師一族讀心一脈被屠戮殆盡。

新帝又大肆征兵，鎮國将軍軍隊的鐵蹄踏遍了大昌邊境。所有心懷不軌的勢力都被血洗，手段血腥殘酷，讓人心驚膽寒。他手下的将士骁勇善戰，就連彪悍的游牧民族也不得不讓出自己的地盤，退避三舍。朝堂上幾乎成了空諸的一言堂，所有膽敢反抗她任何決定的官員都會在第二日悄無聲息死去，連帶着連累自己的家人被誅三族。

就是在這種時候，我接到了時尾前輩讓我回去的消息。我回到族內，擺放在族長面前的，是幾大隐世宗族為首的、包括朝廷官員在內的萬民請命書。請求蔔卦一脈可以出手廢了新帝和其爪牙，另選一明君上位。天下宗族以預言師一族為首，雖然我們一族現在實力遠不及千年前，我們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卻也并不是一些小風浪可以撼動的。

時尾前輩本不欲插手這灘渾水，只是幾次預測我族未來，卻都是大兇之兆。想想也是，傳言那人也是我們預言師一族的族人，對我們一族的實力格外了解。身為她母族的讀心一脈都沒見她有半點手下留情，以那人殘暴的性子，又怎會放我們一族獨善其身？

之後時尾前輩又換了一個方向，測插手此事成功的可能性。結果得出除了由我親自出手之外，其他人、哪怕是她自己出手，也皆是兇兆。之後，子虞前輩用占星術同樣測了我出手的成功的可能性，得出了有驚無險四字。

萬事準備妥當，我布置完大陣，便等着那人對我族動手的時機。

我忘了那是什麽時候，只知道等了她很久很久。她坐在馬背上，冷風吹的她發絲在空中飛舞。她的身後是殺氣騰騰的一衆将士，縱使性空那般風華絕代的人物，到了她身邊，也不過是個陪襯罷了。

我看着她和性空一同進入了陣法內部，默默開啓了陣法。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一直以來，我也都是這麽做的。我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不妥，畢竟想要騙人的謊言，也要先騙過自己不是？不過謊言，說到底也不過還是個謊言罷了。

我經歷的都是她記憶中的過往。我見證她的又一次成長，心思缜密，步步為營。皇宮內是世上最肮髒的地方，那裏孕育着由人的負面情緒而生的邪惡之神，傳說中的不死之神。我也明白了，空諸額上那詭異的圖騰，正是遠古妖蛇，邪惡之神座下的第一仆從。

上萬年前，邪惡之神因為太過強大，又性情殘虐，經常擾亂世間太平，挑起戰争，被當時的幾位大神聯合封印。可是在那之後世間的大神一個個消逝，封印失去了力量的維持，能不能封印的住邪惡之神又有誰會知道呢。

想到這兒，一切便水到渠成。浮光城裏預言大神的失落之瞳，青龍大神後裔身上的封印，甚至是亡靈術士一脈的存在，都是上古時期邪惡之神的傑作。邪惡之神之所以選中空諸，就是因為青睐她身上的負面情緒吧？

我也隐約猜到那場瘟疫是空諸下的手，她繼承了邪惡之神的傳承，那亡靈術士一族也同樣是奉她為主。她卻毫不猶豫的将亡靈術士一族置為棄子。她舉手投足間的任意決定，都決定了千萬人的性命。她活的肆意，手中棋子起落毫不遲滞，天下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戰争能激發人心底最醜惡的欲望，可是直到現在我也不清楚，那些本可以避免的血腥戰争，到底是她想挑起的？還是為了給邪惡之神提供能量？

身為邪惡之神傳承者的空諸死後，邪惡之神也元氣大傷。它其實并沒有突破封印，那封印格外牢固，它只能偷偷從封印裂縫出來一些□□，用以吸收世間的負面情緒。等待有朝一日能量積蓄到一定程度，就徹底擺脫這個地方。

子虞和時尾找到了它被封印的地方，重新加固了封印，并在之前封印的基礎上又聯手加了一層封印。子虞已經突破了虛無境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已經成神了。

我生命的前二十年都是用來準備，而後與她相遇，陣中糾葛幾載光陰，陣外卻不過兩日。剩下的七十年間，皆是用來回憶。

我是時桑，我無父無母，也無兄弟姐妹。我是孤兒，我不懂人的情感。

此後天下太平，我每日只在房中看書作畫。我漸漸忘了那人的容顏，只是偶爾看見手下筆墨無意識寫出那人的姓名，毫無波動的心底，總是不由得會悄然蕩起幾分漣漪。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裏就全部結束了，本來打算寫一個性空的番外，想想又覺得沒必要。

之後時間充裕的話，可能會暫時鎖了這篇，重新發表，也想嘗試一下簽約嘛，不然一輩子都是個老透明。

謝謝大家的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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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解鎖了，是我考慮不周，有沒看到結局的親們可以看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