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一張照片

第二天，程光輝和翟恺兩人早上六點就出發了，許田把東西收拾好，出門的時候蔡斌還在睡覺，打了一聲招呼就下了路，坐在下面給駱紹鈞發消息。

“我在宿舍樓下面等你。”

發完了消息，許田把手機收好，看着一個個學生拖着行李箱從自己面前經過。

過了一會兒，一個帶着鴨舌帽的人從下面走了上來，身材高大，十分醒目。

“許田？”男人走到許田面前喊了一聲。

許田擡起頭，看到他瞬間被吓了一跳，馬上規規矩矩地站好。“教、教官好。”

高振擺了擺手，道：“我已經不做教官了，你不用這麽緊張。蔡斌呢？”

許田指了指樓上道：“我下來的時候……他好像還在睡覺，要、要不我上去叫他下來吧。”

高振緊皺了一下濃眉，扭頭看了看寝室的方向。“不用，我上去叫他。”

說完轉身大步流星朝宿舍樓走去，手裏還提着兩大袋子東西。

過了幾分鐘，宿舍樓裏就傳來一陣大叫聲，許田緊張地擡起頭看向宿舍的方向，剛才那個叫聲，好像是蔡斌的。

他擔心地看着，猶豫要不要上去看看。

正在這時候，蔡斌已經穿戴整齊，罵罵咧咧地走了下來，皺着眉，一臉郁卒。

高振緊緊地跟在他身後，就算是已經退了伍，他的一舉一動還保持着軍人的姿态，每一步的距離和擺手的幅度都好像經過精确的測量似的。

蔡斌被他煩得不行，才下樓就說道：“你下次叫我起床的時候能不能不要直接掀被子！”

高振跟在他身後，語氣有些一板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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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睡不好。”

蔡斌臉上一瞬間燒了紅，怒道：“又沒裸給你看！”

才剛說完，他一轉頭就看到了許田，表情有些尴尬。“許田你還沒走啊？”

許田點了點頭，看到蔡斌已經換了出門的衣服，問道：“你們要出去？”

蔡斌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但不敢給高振看到。“出去一趟，你用不用我幫忙？”

許田擺了擺手。“不用，我東西不多。”

他看了看一言不發的高振，頓時有些疑惑，又聽到蔡斌突然喊了一聲“糟糕”，轉頭對高振教官道：“你先等等，我忘記拿東西了。”

高振道：“拿什麽？我去。”

蔡斌想了想道：“我放在桌子上了，一個紅色的紙袋。”

高振點了一下頭，轉身朝寝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許田詫異地看着離去的高振，驚訝地問蔡斌：“高振教官……好像很聽你的話。”

蔡斌皺着眉：“聽話？哪裏聽話？他是有求于我，不然怎麽會天天來纏着我。”

許田不解道：“他怎麽了？”

蔡斌擺了擺手。“算了，三言兩語說不清。反正等這事兒完了，我就不用看到他了。現在我一看到他，就想起軍訓時候被他抽屁股。你都不知道，這家夥每條褲子上都系着皮帶，我一看到就屁股疼，就擔心他一言不合就抽出來打我。”

許田笑了笑，說道：“都過去四個多月了，你怎麽還記着？”

蔡斌搖了搖頭。“別的我不怕，我就怕這個。”

許田想了一會兒，問道：“那你當初這麽答應幫教官了呢？”

蔡斌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甩了甩頭，憤怒地說：“勞資怎麽知道！擦！見了鬼了！我當初怎麽就答應了呢？”

許田看他這麽痛苦的樣子，有些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這時候高振已經拿着一個紅色的紙袋走了下來，遞到蔡斌面前。“是這個嗎？”

蔡斌點了點頭接過來拿在手裏，對許田道：“我還有事，就不能送你去車站了，要是有什麽事記得聯系我，明年開學見。”

許田點了點頭。“再見。”

蔡斌沖他擺了擺手，一手抓着紙袋走在前面。

蔡斌扭頭就沖高振道：“我餓了。”

高振手裏還提着之前帶來的兩個袋子，一聽他叫餓，就從袋子裏抓出了一袋零食拆開遞給他，蔡斌抓過來吃了兩口，不滿道：“不用不幫我，我自己拆，我又不是妹子。”

許田看着他們一直走遠了，才收回目光。

又等了幾分鐘，駱紹鈞的車才到，他一下車就走了過來。

“等多久了？”

許田搖了搖頭，一看到駱紹鈞的樣子就有些緊張，腦海中再次想起昨天駱阿姨的話，堅定地握了一下拳頭。

“就等了一會兒。”

駱紹鈞伸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提着許田的行李塞進車裏。“走吧，我送你去車站。”

許田臉紅了紅，想到待會兒要做的事情，悄悄地握緊了口袋裏的東西。

等上了車，駱紹鈞才道：“這麽快就要回去了，我以為你會多留兩天的，不是還有十多天才過年嗎？”

許田點了點頭，心裏被駱學長的語氣帶得有些傷感，說道：“半個月前就買好了……”

駱紹鈞“啧”了一聲，扭頭問道：“要不重新退了？你再多留兩天？”

許田抿了抿嘴，半天才小聲道：“那……我住哪兒？學校過幾天就封校了。”

駱紹鈞道：“住的地方怎麽會沒有？要不要？”

許田突然有些心動，但是他覺得這樣不太好，于是抿着嘴不說話。

駱紹鈞一看他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失落，笑着說：“沒事，我就是說着玩的，你別當真。你都半年沒見家裏人了，肯定想回去。”

許田一聽駱學長這麽說，心裏頓時有些難受，半晌才點了點頭。

“開學的話……我早點……早點回來……”許田小聲地說道，一擡頭，發現駱紹鈞灼熱的目光正盯着他，突然變得面紅耳赤，連忙結結巴巴地補充：“回來上班。”

駱紹鈞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來，點頭道：“上班也行，只要回來就成，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許田想了想，低聲道：“二月中旬吧。”

駱紹鈞皺起眉算了一下，眉間的褶皺瞬間加深。“那要二十多天？”

“嗯。”許田點了點頭。

駱紹鈞低聲抱怨：“這麽久……”

許田臉上紅了紅，沒有說話。以前的時候還不覺得，可聽駱學長這麽一說，也覺得時間有些長了。

二十多天看不到他，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許田捏着口袋裏的東西，低着頭不說話。

一直到了火車站，兩人進了候車室。

駱紹鈞去幫他買了一瓶水放在書包裏，叮囑道：“待會兒坐車要是覺得不舒服，就多喝一點水，起來走一走，貴重的東西都放在身上，不要扔在位置上。”

許田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臉上卻有些發紅。

駱紹鈞好奇地看了看，伸手去摸他的臉，“你怎麽了？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許田迅速向後躲了躲，小聲道：“沒有……我沒事。”

駱紹鈞的手停在半空，慢慢收了回來，坐在他身邊。

等了一會兒，廣播裏傳來通知旅客上車的消息，駱紹鈞站了起來。“走吧，我送你上去。”

許田磨蹭了一會兒，低着頭道：“不用，我自己過去吧。”

說完把駱紹鈞手裏的行李箱接了過來。

駱紹鈞皺着眉，感覺許田今天有些不對勁，拉着他道：“你今天怎麽了？身體不舒服？還是出了什麽事？”

許田猛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紅着臉低下頭。“我沒事……就是、就是有件事想要問問你。”

他的聲音很小，說到後面幾乎已經聽不到什麽了。

駱紹鈞微微彎着腰湊上去，問：“什麽事？”

許田鼓起勇氣，問：“那個……你之前說的話，還作數嗎？”

駱紹鈞疑惑地看着他。“什麽話？”

許田抿了抿嘴，就連耳朵都紅了起來，耳朵裏嗡嗡響，又說了一遍，語氣十分認真地問：“你說，你說要用十張照片換我一張的話，還作數嗎？”

駱紹鈞愣了愣，不知道許田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當然作數。”

許田臉上瞬間燒了起來，舔了舔嘴唇，把一直放在上衣口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

“這個給你。”

駱紹鈞接過來看了看，那竟然是一張許田自己的照片！看樣子應該是最近在學校裏拍的，身上還穿着厚厚的外套，對着鏡頭怯怯地笑。

駱紹鈞腦海中嗡地一聲巨響，一時間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又聽到許田問：“你什麽時候……把十張照片給我？”

駱紹鈞拿着照片的手抖了一下，嘴角緩緩揚了起來，問道：“你要拿去幹嘛？”

許田小聲道：“放在錢包裏……”

駱紹鈞咧開嘴笑了，看着許田的發旋。“十張就夠了嗎？”

許田安靜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着什麽，過了一會兒才有些着急地說：“如果沒有十張，一張、一張也可以。”

駱紹鈞伸手将許田的臉擡了起來，說道：“過幾天我去找你吧。”想了想又說：“給你送照片。”

許田臉上一片粉紅，結結巴巴道：“不、不用，快遞就好。”

駱紹鈞堅定道：“我去找你。”

許田慢慢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幅度很小地點了點。

“嗯。”

廣播裏的女聲又催促了一遍，許田拉着行李頭也不會地順着人流走了，步伐有些急促，更像是在逃跑。

駱紹鈞看着他一直消失在人群中，低頭看了看手心的照片，露出一個笑容。

“十張照片啊，真是……”

他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栽在你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