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你會照顧我一輩子嗎？

“我喜歡他，我認定他了。”

蔡斌才感剛剛說完，嘭一聲,蔡母的手拍在桌子上，震得他耳朵裏嗡嗡作響。

“你認定他了？那他認定你了嗎？”

她喊了一聲,坐在她身邊的蔡父心疼地把蔡母的手拉了過來吹了吹,勸道：“你生氣歸生氣，不要拍桌子,不疼啊？”

蔡母扯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怒道：“蔡斌變成這樣都是你們給慣的,你就不說說他？”

蔡父無端受了牽連,看着低頭跪在地上的蔡斌,皺眉問道：“我記得你以前交過女朋友吧？怎麽就喜歡男人了呢？”

蔡斌道：“以前我還沒遇見他。”

蔡母一聽這話，氣得又要開口，被蔡父拉住了。

“蔡斌,你可想好了,別說是男人和男人，就算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又能有幾對相守到老的？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了,以後你們沒有孩子，怎麽養老？”蔡父語重心長地說道。他知道自己這兒子從小時候到現在都是一根筋，認定就抱緊不撒手。

蔡斌低着頭想了想，道：“高振說等我老了，他會照顧我。”

蔡父又問：“他怎麽照顧你？他年紀比你大，要怎麽照顧你？到時候你們兩個老人，誰給你們送吃的？”

蔡斌抿着嘴，梗着脖子不說話。

蔡父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走上了這條路，要是過幾年他抛棄了你，或者你你不愛他了，你們連婚姻這層羁絆都沒有，只能分開。到時候你再回來可就回不來了。”

蔡斌沉默了。

雖然他之前說的輕松，想着以後要和高振出國結婚，沒有孩子就領養一個孩子，可心裏卻依舊沒有底。

說完這些，蔡父才拉着蔡母站起來，說道：“我們給你一些時間想想，這是一輩子的事，不能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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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門再次被關上，房間裏恢複了安靜，蔡斌在地上跪了一會兒，心裏一片空白。

半晌，一陣音樂聲突然響起。

蔡斌一下子回神，從褲兜裏摸出了手機，屏幕上跳動着高振的名字。

“喂。”

才接通，那邊就大大松了一口氣。“蔡斌？你沒事吧？你現在在哪兒？別怕，我馬上過來找你，要是叔叔阿姨說你，你千萬不要頂嘴，等我過來，別讓他們打你。蔡斌？”

高振一口氣說了很多，才發現蔡斌那邊沒了聲音，擔心地停了下來。

蔡斌張了張嘴，嗯了一聲，道：“高振，你以後會養我嗎？”

他鼻頭突然一酸，問道：“等到我老了，走不動路了，吃不了飯了，你還會養我嗎？”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傳來一個堅定的聲音。

“會。”

蔡斌輕笑了一聲。“你比我大，到時候你肯定比我先走不了路。”

高振的聲音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我身體比你好，一定能照顧你。我會鍛煉，等你走不動了，腦子不清楚了，我還一樣厲害，到時候我就扶着你走，你要記什麽，我幫你記。”

蔡斌笑了起來，哽咽着罵道：“你腦子才不清楚。”

他抽了抽鼻子，又惡狠狠道：“記好了，這可是你說的。要是你做不到……要是做不到……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你想想看，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滿地找假牙，多丢人啊。”

“嗯。”高振應了一聲，輕聲問：“你在哪裏？”

蔡斌道：“半個小時後，你到之前我們一起去過的公園門口等我。”

電話那頭頓了頓。“好。”

挂了電話，蔡斌才嘆了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因為跪得兩腿又酸又麻，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他一瘸一拐地爬起來，翻了翻酒店的抽屜，發現連紙筆都沒有，只好作罷。又轉身去推了推門，果然被鎖上了。

蔡斌重新踱回床邊，拉開窗簾看了看。

“二樓啊，不是很高。”

他打開窗戶，揉了揉膝蓋翻了出去，一只手拉着二樓陽臺，整個人吊挂在外面，直接滾到了下面的草坪上。

站穩之後，他擡頭看了看窗戶，目光中多了一分堅定，收了收身上父親的外套，轉身朝公園走去。

四點五十的時候，高振在公園門口等待着，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外套，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他緊緊皺着眉，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他身邊垃圾桶的置煙口已經放置了七八個煙頭，嘴裏還有一根。

太陽已經西斜，将背後将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他在發呆。

突然，從另一邊的小路上跑過來了一個人，一見他就連忙招手呼喚。

“高振，我在這兒。”

高振回過頭，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煙，将剩下的半截按在了垃圾桶上，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吐出的煙圈讓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

他一把緊緊地抱着蔡斌，對方也緊緊地摟着他。

此時他們正站在公園門口，陸續有行人經過，但他卻迫不及待地低下頭吻住了眼前的青年。

蔡斌也微微擡着頭，傾盡全力地擁抱着。

行人側目，驚訝，厭惡，卻并沒有讓他們停下來。

兩個男人忘情地親吻着，仿佛世界末日前的最後一吻。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長，融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人一般。

蔡斌突然笑了起來，向後退了退。

“好重的煙味，我們快走吧。”

高振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親，帶着他坐上了停靠在路邊的車。

剛系上安全帶，蔡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關機，把手機從窗口扔了出去。

他扭頭問高振。“你會害怕嗎？”

高振的回答是松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湊過來吻住了他的唇。

這一天，他們的車開出了偏遠的小鎮，一路奔馳，直到深夜才來到隔壁市區。

高振下了車，去找了一家旅館。

這是一家民宿改成的青年旅館，五月正是旅游高峰期，房間還剩下最後兩個床位，上下鋪。他們進來的時候，同房間裏另外幾張床的人都已經睡着了。

蔡斌輕手輕腳地去洗臉，高振跟了上來，等他沖了泡沫，用剛買回來的毛巾幫他擦幹臉上的水，最後在他冰冰涼涼的臉上親了一口。

“想去什麽地方？”

蔡斌道：“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高振笑了起來，道：“這周圍有不少景點，我們先玩一圈再走。”

“都行。”

蔡斌現在有些激動，上了床之後翻來翻去也沒有睡着，擡腳提了提上床，沒想到高振也沒說，探下頭來。

“怎麽了？”

蔡斌樂了。“你還不睡啊？”

“嗯。”

高振應了一聲，蔡斌又小聲道：“等我們玩兩天，就去找個地方定居下來，到時候我們一塊工作，兩個人吃飽一家不餓，等過幾年我再給我爸媽打個電話，她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那時候就會原諒我們了，沒準我們還能回去……”

他越說越激動，隔壁床的人突然哼了一聲，打斷了他。

蔡斌撇撇嘴，緊接着就看到一個黑影從上床下來，掀開被子鑽進了他的被窩裏。

“這是單人床。”蔡斌悄悄和他咬耳朵。

高振在被子下的手捏了捏他的腰上的肉。“我抱抱你。”

蔡斌美滋滋地笑了，興奮得在高振的身上摸來摸去，等興奮勁兒一過去，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高振側躺着，借着街上從窗簾透進來的光看着眼前的蔡斌，看了足足一夜。

第二天，同房間的幾個人一醒來，就看到了抱在一起的蔡斌和高振，又是驚訝又是疑惑，但出門在外，只是差異地看了他們一眼就迅速離開了。

高振等人一走，就把還在熟睡的蔡斌從被子裏挖了出來。

蔡斌抱着被子死不撒手。“讓我再睡一會兒，以後有的是機會出去玩。”

“不行，今天去。”

蔡斌被強行拉了起來，換衣服，刷牙洗臉，等上了車才終于清醒了一些。

兩人一大早就去了海灘，玩了一個上午，高振又馬不停蹄地拉着他去爬山，這裏幾處景點，一天之內竟然都逛了過來。

傍晚，高振又帶着他回到了老家的小鎮。

蔡斌坐在車上膽戰心驚。“不會被我爸媽發現吧？”

“不會，他們找不到你，應該已經離開了。”高振轉頭對他笑了一下，說道：“你不是想要祭拜我父母嗎？我把你介紹給我爸媽，我們再走。”

“好。”蔡斌樂彎了眼睛，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

很快，他們就到了那片埋葬高振父母的小山包上。

此時天色漸晚，高振輕輕地掃了掃墓碑上的灰塵，轉頭将蔡斌拉了過來，站在墓前一字一頓地說道：“爸，媽，這是我要過一輩子的人，我這輩子只能和他在一起了。”

說完，他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蔡斌也連忙學着他的動作，碰得一腦袋都是土。

高振幫他擦了擦，突然捧着他的臉吻住了他。

“我愛你，蔡斌，你記得，我愛你。”

蔡斌臉上紅了紅，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合葬墓，小聲道：“我也是。”

高振緊緊地抱着他，聲音中有些哽咽，用盡全身力氣才能開口。

“回去吧。”

說完，他牽住了蔡斌的手，十指緊扣。

蔡斌不好意思道：“你幹什麽呢？這麽膩歪。”

高振笑了笑，沒說話。

兩人上了車，蔡斌又絮絮叨叨地說着：“其實我今天玩的時候都已經想好了，我們先去b市，那裏地方大，工作機會也多。等我們賺了錢，沒準還能出國結個婚呢，到時候拿着小本本就可以去和許田炫耀。我查過了，國外結婚需要不少錢，還好我們有兩個人，過個十年八年，總是能賺夠的。”

他認真地說着，高振一路沒有說話，蔡斌疑惑地看着他。

“你怎麽了？我剛才說的你都聽到了嗎？”

高振停下車，握在方向盤上的手背上鼓起一條條青筋，像是在極力克制着什麽。

他動了動嘴唇，想要笑一下，卻差點哭出來。

“那樣會很辛苦。”

蔡斌恍然不覺，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笑嘻嘻道：“有句話說得好，不經歷風雨，怎麽見彩虹！苦點怎麽了？不是還有你嗎？”

高振轉過頭，将頭埋在他的肩窩。“你真好……真好……”

蔡斌正要說話，脖子上突然感覺到一點涼意，像是水滴落在上面。

他愣了愣，聽到高振道：“蔡斌，你回去吧。”

蔡斌愣住了，像是被一把大錘用力砸在了自己的頭上，靈魂全部四分五裂。

身後傳來了一些動靜，他木然地轉過頭，看到車門被人打開了，他的父母站在外面。

蔡斌渾身抖了一下，猛地扭過頭眼睛發紅地盯着高振，聲音開始哽咽。

“你後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