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我們系,就是我們宿舍的!

【三個一起保研,學霸宿舍啊!】

等等,韓戰也被保研的話,那不就代表他也危險了?!

【哎你幹什麽去——】

給韓戰打電話,提醒他!

【那我怎麽辦——】

現在是晚上,你不會跟着我回宿舍嗎!!!

8、

如今的707宿舍除了鄭羽,已經沒有其他小夥伴了,甚至隔壁寝室都走了大半,一連死兩個人,盡管校領導過來安撫,還是有很多同學躲了出去。

鄭羽也不管現在幾點,直接撥通了韓戰的電話——失明之後鄭羽換回了老式手機,把家人和宿舍幾個兄弟都設了快捷撥號鍵。

“喂?”電話那頭的韓戰睡意朦胧,顯然沒有看來顯就接聽了。

“大韓,是我。”鄭羽想努力平複自己的呼吸,可心跳還是不自覺加速。

“嗯?這半夜的,你怎麽了?”顯然韓戰已經聽出了鄭羽的聲音,同時人也清醒了許多。

“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你認真聽我說。”

“很重要?那我現在回學校,你當面告訴我。”

“不不不,你千萬別回學校,如果你現在待的地方很安全,就待在那裏不要動!”

“那好吧,你說。”

“劉之遠不是兇手,他和王景瀚都是被謀殺的。”

“什麽?!學校不是說……”

“那只是為了安撫我們的情緒,警方那邊根本沒有結案,而且調查已經有了初步方向。”

“什麽方向?”

“王景瀚和劉之遠都被保研了。”

“……”

“你也被保研了,對嗎?”

“嗯。院領導讓暫時保密,所以我還沒跟你們講……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系一共只有三個保研名額,按理說如果兇手是為了保研,那麽殺掉王景瀚空出一個名額就夠了,為什麽還要殺掉劉之遠?”

“為了讓劉之遠當替罪羊啊,不是還有遺書……等等,難道說……”

“也可能是以兇手的成績和條件,空出一個甚至兩個名額,仍然不夠讓他去争取。”

“你的意思是我也有危險?!”

“這就是我給你打電話的目的。大韓,你很可能是兇手的下一個目标,不管你在哪,千萬要小心!實在不行,你就去警察局!”

“……行!”

挂上電話,鄭羽有些脫力地躺進床裏。

不見飄在他的上方,頭正好挨住上鋪床板。

【這下放心了吧。】

但願。

鄭羽閉上眼睛,僅有的一點光亮和從他的世界裏消失。

【你還挺夠意思的,大半夜不管不顧就去給人打電話。】

你要是住過宿舍就懂了,朝夕相處出來的兄弟感情,不是嘴上說說的。

【你怎麽知道我沒住過宿舍?】

你住過?

【好吧我也不知道。】

“……”

【你要睡覺了嗎?】

沒,就是有點累。

【還擔心韓戰?】

嗯。

【放輕松啦,你都那麽提醒他了,他再傻也知道要保護好自己。】

借你吉言。

【要我說你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兇手要是知道你在調查,說不定也會傷害你。】

放心吧,我不會繼續查了。

【什麽意思?】

之前我查,是以為警方真的結案了,現在既然知道他們沒有結,而且仍日夜奮戰,那還用我逞什麽能,我總不會比警察更厲害。

【……】

怎麽不說話了?

【太有道理了,我竟無言以對。】

多看點恐怖片你就明白了,先死的都是往前沖的,行動邏輯要多神奇有多神奇,哪裏黑哪裏有動靜偏就往哪裏闖,而能活到最後的呢,都是安安分分不亂跑的。

【所以你現在是要睡覺了呗。】

不。

【嗯?】

案子我不查了,但我可以查你呀。

【嗯嗯?】

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麽困在這裏?

【祝光明來啵兒一個!!!】

表達感激之情的方式有很多,請理性選擇。

9、

“你的意思是說你在夜裏游蕩時還見過別的鬼……不,能量團,但是他們都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只有你不知道?”

【對,根據他們的描述,冥冥之中有一股洪荒之力會牽引着他們去向該去的地方,至于是天堂演奏豎琴還是地府投胎轉世就不清楚了。】

“那為什麽你沒有感覺到這股牽引力?”

【不知道。話說,你為什麽不用心靈交流,改發聲了?】

“我已經看不見了,再不讓說話,會憋死的好嗎。”

【行行行,你開心就好。】

“哎?會不會是你枉死的,所以沒辦法前去西方極樂,只能人間徘徊?”

【你能不能盼我點好……】

“不會有比變成一團無記憶無朋友無人認領的三無能量更糟糕的情況出現了,放心。”

【謝謝你的安慰。】

“你長什麽樣?”

【嗯?】

“就算大海撈針,也總要知道針長什麽樣吧,不然我撈啥?”

【哦哦,我用能量在鏡子裏成像過,大概二十出頭,一米八零,五官俊朗,身形挺拔,發型因為……呃,血跡比較濃郁,無法辨認,但是身上穿的是球衣……】

“球衣?”

【對!一整套籃球比賽的球衣!】

“那上面有沒有隊名?或者別的什麽字?”

【有的有的!】

“是什麽?單位名字嗎?不不,二十出頭,很可能還是學生,很可能就是我們學校的,快點告訴我,球衣上印的什麽,學校還是院系?!”

【24號……】

“誰問你號碼了,字,球衣上的字!”

【L-A-K-E-R-S。】

“……啥?”

【L-A-K-E-R-S。】

“……”

【這是哪個學校?】

“洛杉矶湖人。”

【你知道?太好了!】

“不光知道學校,我還知道你名字了呢。”

【真的?!】

“嗯,24號,科比布萊恩特。”

【我的名字……會不會有點長?】

老天爺你能不能來一道雷把這個能量團給劈了!!!

10、

經過一夜“親切友好”地交流,基本可以确定,不見是一名大學生,而且很可能就是本校的學生。原因當然并不是那拉轟的球衣,而是按照不見從其他能量團那裏聽來的說法,如果他在白天能量薄弱的時候被困在某個地方動彈不得,那麽很可能是這個地方的一些什麽東西成為了能量依托的媒介,所以能量可以凝聚在這裏,不至于被日光消散。而這個成為媒介的東西,通常是一些與能量有關的私人物品,換句話說,不見很可能在7樓男廁所裏遺落了某樣東西,而這個東西,成為了他困在這裏的根源。

那什麽人會把物品遺落在大學男生宿舍樓的廁所裏呢?

排除掉年紀不相符的,只剩下,本校學生,甚至,他就住在這棟宿舍樓裏。

【喂,你一宿沒睡,先睡會兒再找呗,我都飄這麽久了,又不差這一時半刻。】

“廢話那麽多,趕緊幫忙。”

【我沒有實體,咋幫?】

“你有眼睛啊帥哥!”

經提醒,不見才反應過來,對啊,他何止有眼睛,他還可以随意變形啊!飄這麽久,總算發現這形态的好處了!

【行了行了,你別這麽一點點摸了,放着我來!】

語畢,不見咻地化成一條能量帶,在男廁所的瓷磚縫、隔板底等犄角旮旯裏快樂穿梭,一旦有發現,便要小夥伴撸胳膊挽袖子幫他夠出來。

十分鐘以後,兩個人收獲了七個硬幣、四個煙頭、兩張撲克牌、一個校徽、一個戒指、一條手繩、一個學生證。

也就是鄭羽胳膊細手指頭長,不然有些東西還真摳不出來。

于是這廂鄭羽洗手,那廂不見逐一去感受這些東西,結果鄭羽手還沒洗完,不見已經有了發現——

【學生證!我的學生證!】

鄭羽看不見這些東西,難免有疑慮:“确定是你的?”

【确定。上面有照片。】

“你不是說你頭破血流……”

【但是五官還在啊,帥的那麽明顯,絕地錯不了。】

“我愛你的自信。”鄭羽在心裏翻個白眼,然後開始詢問重要信息,“姓甚名誰,哪個院系?”

【等我看看哈。左帥……物理學院……2012年9月入學……】

“現在應該是大四,物理學院,大四,那不就是這個宿舍樓嗎!”答案來得太容易,讓鄭羽有點不敢相信,“不行,我要打電話問問。”

【問什麽?】

不見沒有等來回答,因為那廂搭檔已經掏出手機摸索着撥出一個號碼,然後很快,他就聽見小夥伴說:“王銳,對,是我……啊,最近挺好的……那個我問你件事,你們院有個叫左帥的,你認識嗎……不不,我不認識他,就是撿……不,別人撿到了他的學生證,問我認不認識物理學院的人,想還給他……對……這樣啊……怎麽會……是啊,學校肯定不想外傳……那好吧,謝謝你啊,嗯,再見。”

【什麽情況?】

“你确實是我們學校物理學院2012級的學生,但是在上個學期,也就是大三下學期臨近期末考試的時候,失足墜樓,一直昏迷到現在。”

【沒死?】

“沒有,據說還在醫院裏昏迷。”

【确定是意外?】

“不能确定,但沒有目擊證人,也沒有證據表明不是意外,所以學校賠了一些錢,你家裏人也沒有繼續追究,應該是全部心力都用在醫院陪伴你了。”

【我還有蘇醒的可能?】

“起碼,你家裏人是這麽相信着的。”

左帥不再說話。

他找回了身份,找回了名字,卻失去了傻傻的快樂。

“你是不是後悔了,覺得不該找回這些?”

【你現在也會讀心了。】

“比起麻木的快樂,我更喜歡清醒的痛苦。”

左帥愣住,然後慢慢地,揚起嘴角。

是啊,與其不明不白地傻快樂,倒不如清清楚楚地活着,哪怕難過,哪怕痛苦,也全都是真實的。

【謝……】

“哎我剛剛那句話好帥,完全可以放到名人名言裏而毫不遜色!”

得,這麽自信不用自己再誇了——

【除了學生證,剩下的你看是不是得交公找失主啊。】

“幾個鋼镚兒幾張撲克牌,我要是送到宿管那兒會被當成神經病吧。”

【誰讓你送那些了,我是說戒指和手繩,看着好像都挺值錢。】

“真金白銀的?”鄭羽說着再次伸手去摸那些被他放到地上的東西,确實如左帥所言,戒指很重,掂量着頗有分量,摸着也挺有質感,“什麽顏色的?”

【白色,很像鉑金。】

“行,這個交公。”放下戒指,鄭羽又去摸手繩,它本身只是普通的皮繩,但上面穿了兩顆頗有分量的珠子,珠子中間還穿了一小塊金屬片,金屬片上凹凸不平,似乎刻了什麽字……

【不用摸了,兩個18K金轉運珠,中間那個應該也是18K金片,上面刻的是H&L,應該是一對情侶吧。】

“你怎麽确定是18K,沒準是24K或者鍍金呢?”

【背面刻着18K呢,我剛才特意……】

“等等!你說金片上刻的什麽?!”

【18K啊。】

“不是黃金純度,是金片上刻的字母!”

【哦,H&L,怎麽了?】

“……”

【喂,別吓我啊,你現在的表情非常恐怖。】

“是韓戰的。”

【什麽?】

“手繩是韓戰的,大二的時候他女朋友送他的,我們當時還調侃,說他泡了個白富美……”

【是他的更好了,不用交公,你直接拿去還了。】

“可是他的手繩為什麽會掉在這裏?”

【你們宿舍就在這裏,上廁所弄掉手鏈,有什麽奇怪。】

“不,他非常寶貝這條手繩,洗澡睡覺都舍不得摘,如果丢了,他一定會發動所有人幫他去找,但實際情況并沒有。”

【不發動你們不代表他自己沒有去找,說不定他已經找瘋了只是你們不知道。】

“可是他的手繩和你的學生證是在同一個隔板底下找到的,對吧,我記得是一起摸出來的。”

【……你該不會是想說,我的墜樓和他有關?】

“或許不只是你……”

“你一個人在這裏嘟囔什麽呢!”突如其來的男聲劃破衛生間的空氣。

鄭羽只覺得頭皮發麻嗓子發緊,下意識把攥着手繩的手藏在背後,他面向聲音來源轉過身,努力露出比較自然的微笑:“韓戰,你怎麽回來了。”

“接到你的電話,我哪還能睡着。”對方的聲音陽光而無害,只是越來越近。

鄭羽不自覺後退,臉上卻還撐着笑:“都說了學校才更危險,你怎麽不聽……”

“哪能讓你一個人查啊,我來幫你……”聲音已經到了跟前。

“不用……”鄭羽加快後退步伐,後腰忽然重重撞到了窗臺沿,無路可退了!

明明臨近正午,吹進窗戶打在後背上的風卻是又硬又冷。

“你背後的手裏藏着什麽啊?”

聲音已經到了耳邊,鄭羽能夠清楚感覺到韓戰的呼吸劃過自己臉頰,刮起片片戰栗。

“沒、沒什麽……”

鄭羽話音未落,就聽見腦袋裏的左帥大喊——

【鄭羽!!!】

左帥從來沒有叫過他的名字,他天真地以為自己真的已經用祝光明那麽囧的三個字蒙混過關,卻原來,對方只是在陪他玩……

肩膀上的疼痛将鄭羽拉回現實。

他忽然感覺一道強大白光劃破他的混沌世界,打碎了陰霾的天,照亮了黯淡的地,而在這片光明中,他看清了紮在自己肩膀上的刀,看清了窮兇極惡的韓戰,也看清了明明知道沒用卻還是撲在自己身上想去擋住兇器的左帥。

那家夥沒有胡說,他那張臉,還真的挺英俊。

然而現在不是欣賞帥哥的時候,他不知道這光明世界會持續多久,可他知道如果不把握現在就真的逃不掉了。

說時遲那時快,失去理智的韓戰已經拔出刀,準備再捅第二下!

鄭羽明明已經疼得要死,可偏偏由內而外升出無窮力氣,擡腿一膝蓋就重重頂在了韓戰的裆部!

是男人都禁不住這一下,只聽咣當一聲,刀脫手,韓戰也倒地哀嚎。

鄭羽不管三七二十一擡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殺人了——救命啊——殺人了——救命啊——”

再後來的事情,鄭羽就不知道了,總之世界重回黑暗之前,他看見的是聞訊趕來的十幾個同學的身影。

11、

“案子結了?”

“結了。韓戰那個人心理變态,他們仨不是一起保研了嘛,但是這裏面他成績最差,王景瀚就調侃一句,你是不是走後門了啊,就被他記恨上了,你說這不是有病麽。”

“可是劉之遠壓根兒沒有調侃過他啊!”

“王景瀚不是總拉着劉之遠請教問題嘛,他看在眼裏,就覺得那兩人是在嘀咕他呢,唉,人的思想要是走極端,多少匹馬也拉不回來。”

“那左帥呢。”

“嗯?”

“物理學院那個,墜樓的。”

“哦哦,他啊,據說是在打籃球的時候和韓戰發生了摩擦,吵了幾句,結果沒兩天,就墜樓了,現在人還沒醒,不過韓戰已經承認了,是他幹的,而且也是從7樓男廁所推下去的,你說邪門不邪門。學校領導已經準備把廁所封死了,改個倉庫啥的。”

“還沒醒?”

“什麽?”

“那個左帥,你說他還沒醒?”

“呃,我也是道聽途說啦,我跟他們院的人又不熟。”

鄭羽已經在醫院裏住了兩個多月,起初是治療肩膀的刀傷,後來傷好差不多,角膜手術的排期又到了,便直接做了手術。今天眼睛拆紗布,如果沒有意外,他将重獲光明,所以宋一元和孫雷一起來到醫院,準備見證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

“阿姨怎麽還沒回來。”宋一元來回踱步,有點着急。

十分鐘以前,鄭羽的母親說去找醫生詢問一下是否可以拆紗布。

“一個月都等了,不差這幾分鐘。”鄭羽倒是淡定,或許黑暗裏待久了,反而磨平了性子。

“哦對了,還忘和你說個事兒,”孫雷想起什麽似的,忽然樂不可支,“你那幾嗓子殺人了救命啊據說喊得撕心裂肺,連對面宿舍樓體院的兄弟都聽不下去了,好幾個練标槍的百米沖刺奔過來的,要不是他們,還真未必能那麽順利把那小子按住。”

“我撕心裂肺?你被捅你也懵好嗎!”鄭羽不服氣地還嘴,心裏卻是一陣暖融融。

韓戰因為一句調侃就能去殺人,左帥卻也因為兩天相處,就能為別人擋刀。這個世上有冰冷惡意,但更多的,是火熱情感。

“小羽,醫生來了!”鄭媽媽人未到聲先至。

沒一會兒,鄭羽感覺到醫生開始解他的紗布。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鄭羽幾乎以為手術失敗了,卻聽見醫生輕笑:“別緊閉着了,睜眼吧。”

鄭羽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敢慢慢張開眼睛,小心翼翼,顫顫巍巍。

終于,陽光再一次照耀進他的視野,而這光明裏,是一張張關切的臉——父母,朋友,醫生……

“喂,”宋一元伸手在他眼前晃,“怎麽不說話?看不見?”

鄭羽沒好氣地打掉他的手:“看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長舒口氣,終于放下心來。

宋一元沒好氣道:“一動不動的吓死個人,還以為你見鬼了。”

鄭羽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倒是真挺想見的……”

宋一元沒聽懂,剛想問,就見病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你說想見,我就來了,是不是顯得我特別上趕着……”

那是刻在大腦最深處的聲音,無需影像,無需溫度,只一個音節就能喚起記憶!

鄭羽不可置信地看向門口,帶着激動,帶着忐忑,帶着期待,直到那抹身影在視野裏逐漸完整……

“哪裏一米八零身形挺拔了!”

“哪裏沒有一米八零身形挺拔!”

“最多一米七八你個騙子!”

“我今天穿的運動鞋底薄!”

“……”

“還有什麽可說的?”

“你贏了。”

這是一個溫暖世界,即使偶爾寒冷,仍值得我們用力去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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