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重修)

漢尼沒有到賬短信提醒,兆青靜在此處等漢尼打電話給銀行确認轉賬情況。

漢尼放下電話順口說準備明天去一趟銀行,至于漢尼去銀行做什麽兆青也不會多問。正如關于這些汽油兆青要如何拿走,漢尼也不會多問。

漢尼是個非常強壯的老人,倉庫門做的嚴密又結實,他帶着兆青在大雨裏打開了一個倉庫,裏面大概有一半放着汽油桶,另外一半竟然是草垛。

兆青點了點頭,問:“漢尼先生,為什麽汽油都在架子上。”他第一次看到存放汽油的地方,所有的汽油桶一個一個的摞起來,底下有個離地半米的架子。這空着的空間能放很多汽油桶了,并不符合空間利用率。

“怕地火,每個倉庫裏都有這個架子。”

怕地火?兆青心裏有一絲疑惑,既然連地火都防那汽油旁邊怎麽可能是草垛這種易燃物。

漢尼:“草垛可是好東西,極為易燃濕了也能燒可迅速回溫。”

“哦,漢尼先生,我能拿一些草垛嗎?我可以付您錢。”兆青感覺自己的語氣太強硬深覺唐突,“抱歉,您還有多餘的草垛嗎?能夠勻給我一些嗎?”

“拿吧,我還有一庫,這東西看着不值錢卻沒人知道它是好東西。”漢尼把鑰匙扔給兆青,“賣煤的裏奧說他三個倉庫租給了你一個月,我這個倉庫也算你一個月。你用完了鑰匙扔了就行,等日後我要還有機會用自然有辦法能打開。”

兆青臉色一變怪不得漢尼會問他這麽多,漢尼已知道他和第一個老板裏奧收資源的事兒了。

“每個人都有他的秘密,你的事我不好奇,只是希望我們都是幸運的。”漢尼說的話兆青似懂非懂,不知道漢尼是準備拿了錢舉報他,還是…僅僅是個老者看透世事悲天憫人的囑咐。

“不過,小孩兒你要記得這附近所有的倉庫,只有我的倉庫是紅頂子,都聚在這一片兒。紅頂子代表着附近禁煙火明白嗎?紅色頂子裏面都是汽油,你記得總比扔了強…”漢尼說着又往煙鬥裏面放了一些煙草點了火兒徐徐抽着。

兆青心有不明,漢尼這話說的很奇妙,但他點了點頭說:“我記得了漢尼先生。”

漢尼深深的看了兆青一眼很快離開,将空間都留給兆青。

兆青看着漢尼的背影總覺得這個老人也許知道了什麽,但也許只是兆青他自己神經太過敏感。

天快黑了兆青趕緊加速将汽油桶都收好,所謂一回生二回手第二次做這事兒兆青就放松多了。

開車回程的路上兆青想即使漢尼發現了也無所謂,他一半存着僥幸一半存着破罐随意摔的心情。他依舊堂皇不可知卻也無所謂了,他現在的心情就猶如放肆一次全世界都去他媽的那樣,愛咋咋地吧。

兆青心裏不再打鼓,所有他做出來的事兒都無法逆轉,那小心翼翼保存二十多年的秘密,一朝留下了痕跡就永遠不會被抹去。

兆青開着車緩步挪着,也許有心人早就發現了他的秘密正如溫暖的康納太太,能安安全全的撐到今天已算是老天爺的賞賜。

雨越下越大,積水越來越多,雨刷也無法将車前窗上的潑水抹開。

兆青突然非常鼻酸他一直很沉默,只是以前沉默是他的個性裏面自卑不敢說話的怯然。而此刻則是深感于自己的渺小而壓抑的沉默,兔死狐悲的心情占據了此刻他的全部內心,他非常非常想見陳陽。

晚上7點多兆青才折騰回市區,他的車子在距離陳陽的家兩個彎的時候熄了火。

兆青試了半天火都沒打着,他還尋思着要是車走不了這點路途步行回去應該也可以,正好他餘光看到一家野營用品店。

店主不停地堆沙包阻擋水侵入他的店中,這時車子轟的一聲又啓動了,兆青連傘都沒拿跑下了車。

兆青按照自己和陳陽的身材買了一些防風服、潛水衣、泳圈、帳篷和睡袋,還買了很多繩索和幾個潛水用的氧氣瓶。他把入目能想到的東西都買了,包括幾個用來沖浪的板子。

一輛車除了駕駛位其他地方都被塞得滿滿的,後備箱都按不上。

車子像是強弩之末非要将兆青載回家一樣,老牛慢行回到了陳陽家樓下。車裏的物資被兆青收入小世界倉庫,兆青看了一眼周圍所有店鋪都已經關門,包括那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兆青回到家把濕衣服扔在玄關,浴室依然沒有熱水他象征性的沖了沖身體從沙發背上扯下來毛毯裹在身上去燒開水喝了兩杯,青紫的唇色才恢複些紅潤。

手機信號連市內通訊訊號都開始時斷時續,兆青打了幾個電話還是無法通到陳陽的線路。陳陽家的座機還是持續的發出嘟嘟嘟的蜂鳴,通訊徹底被切斷了。

這一秒兆青挺想和陳陽通話的,他想告訴陳陽他把陳陽的錢花幹淨了,他想聽聽陳陽的聲音,哪怕罵他敗家都可以。

兆青想着笑了笑,今天一天他都在絕對的緊張裏度過,他上樓下樓開車奔跑,明明忙得厲害卻止不住的想陳陽。機場和鐵路早在今早的新聞裏就封閉了,洛杉矶不遠也不近卻足夠讓陳陽無法回來。

思及至此兆青更覺得冷,他起身拿出生姜切成片燒了兩壺水重新洗了頭和腳,又煮了一碗面湯全塞進胃袋這才緩過來。

兆青想要站起來洗碗時卻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雙腿酸的不成樣子。他幹脆坐在沙發和茶幾之間抱着碗發了好一會呆才又站起來,把碗扔進水池走了兩步鑽進被窩。

放松下來兆青感覺到自己有些鼻塞,趕緊在床上倒了一杯水吃了退燒藥。他的小世界倉庫內屬于真空狀态,存進去的任何物品都會被保留在當下的狀态,他之前常年定時定量買各種常用藥,如今常用藥的儲備量很足。

兆青閉眼之前把手機音量調到了最大,開了震動拿手握着。他一覺睡到第二日中午才醒來,他頭很疼第一眼就去看手機,沒有任何信息也沒有電話。

而窗外的雨還是沒有停。

兆青走到廚房發現廚房外層的窗戶已經被冰雹打碎了,一個拳頭那麽大的冰雹還明晃晃的留在他的窗臺上。還好這個建築物都是兩層窗,裏層還沒有被波及,否則這家裏都擋不住風了。

兆青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喝了點熱水,他印象中完全沒有聽到玻璃被砸碎的聲音,也不知道是自己出去采購時被砸碎了沒發現,還是自己睡着了沒聽見。

可現在兆青能聽到大雨、巨風還有冰雹夾擊所帶來的恐怖聲音,他探頭看着樓下的情況。

看不如不看到處都是極端天氣所帶來的痕跡。

大風四起樓下門店的招牌都被吹落砸在地上,也有被砸到的車子不斷蜂鳴報着警。公交車都已被水淹的沒頂,還有自行車和滑板漂浮在水面上。有人走在齊腰的水裏采購物資,傘的意義已經不大。

兆青的抉擇在此刻顯得非常正确,現在要想再出門已是難于登天,私家車無法在路上行駛,倒有好幾個水摩托飛馳而過,他聽到了那些人癫狂的嚎叫像是歡呼又像是悲鳴。

兆青看到對面有很多人都倚在窗口看着外面,有人哭泣有人擁抱,也有人如兆青一樣是一個人靜靜的看着外面。

兆青沒敢再看默默地走回了沙發坐在了沙發和茶幾中間,這裏是陳陽最喜歡的位置,陳陽從來不好好的坐在沙發上總是把自己夾在這裏。

兆青非常想念陳陽,瘋狂的想念那個成為自己男朋友不足一周的陳陽。他希望陳陽能去南半球,如果南半球能躲過就讓陳陽在那裏。

他想着想着又笑自己天真,真實的世界不是電影,正因為不是電影,所以也許沒有最後的淨土、沒有最後的伊甸園、也沒有最後的救贖。

電視裏的畫面也沒有穩定的輸出,兆青選擇打開收音機随便聽點什麽都好過聽着外面那鬼哭狼嚎的聲音。

可一切終究無法緩和那胸口憋悶的情緒,兆青又開始瘋狂的期盼陳陽回到他身邊,他不想孤單一個人。他就像是被撕開成為了兩個人,要陳陽停在某處得到安全,要陳陽回來回到他的身邊。

兆青腦袋依舊很疼,他用自己手背試了一下摸起來很熱又吃了一片退燒藥。

兆青站起來決定去燒點熱水卻感覺到一陣極為微笑的晃動,他起初以為是自己發燒站不穩。又感受了一會兒,不對!是整座樓都在顫動。

兆青立刻把毯子扔在地上開始收拾陳陽的屋子,他把所有的物品都歸集入小世界倉庫,保證這屋子裏面除了桌子和沙發沒有其他雜物。不要什麽都做好了,卻死于一把在震動中甩出來的刀。

兆青迫切的把自己的思緒拽回此刻,收音機裏面主持人已控制不了自己的語調。

兆青聽到:“紐約和西雅圖的沿海出現巨大水牆即将傾瀉灌進城市,目前巨大海嘯引起的海浪從北向南推進,侵入所有沿海城市,請大家做好防災準備。”

防災準備?

兆青把收音機扔進小世界,他進入浴室在浴缸裏面擺着兩個潛水瓶,又把大飯桌堪堪擠在浴缸上面,這樣不管是地震或是海浪他都能有一時的遮擋,一時便足夠他進入小世界躲避。

兆青進入小世界從哪兒進便從哪出,他也需要這裏流出一方空間讓他能出來再想辦法。再說海浪沖擊過來海水不可能一直留存,必然會因為海平面的差而下落。

如果能完全淹沒兆青所在的七樓,那整個世界都變成了水世界,那就只能想別的辦法。

兆青忽然拍了自己一下。

“不要想這個!不要想這個!”兆青對着自己大喊大叫,“冷靜,冷靜!我已經比別人多做了很多準備,可以的!想想陳陽!活下去,他在等我!”

其實兆青也可以現在就躲避到小世界中,只是人慣會自找麻煩,他對這個世界仍有歸屬。如果這個世界陷落他作為地球生命的一員真的不想第一時間躲進去。

更重要的是兆青他不願意一個人安全的活着。

哪怕現在沒有和陳陽在一處,但至少兆青和心愛的人曾在遭受一個世界的變化,不管是恩賜還是毀滅。

兆青側着身從縫隙鑽進浴缸中抱着氧氣瓶蜷縮着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兆青很恍惚他似乎還聽到了陳陽喊他的名字,他抱着氧氣瓶突然很安心的笑了。無論陳陽在哪兒,至少陳陽沒有離他遠去還在他的心裏。

兆青也需要一個心裏的依托…不對,怎麽會有砸門的聲音。

“陳陽!”兆青立刻從浴缸和飯桌的縫隙裏翻身出來連滾帶爬的跑到門邊,打開防盜鏈推開門,迎接他的是一個擁抱。

“小小!”

兆青被滿身是水的陳陽抱住,他也顧不得別的立刻死死的抱住陳陽,控制不住的淚水落下,他像是溺水人抓住了浮草。

“你回來了!還好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回來了!別怕,小小。”陳陽沒有放開兆青回手把門關上。

兆青突然反應過來,“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不要回到西雅圖,去南邊,去南邊,你為什麽不聽我的!”

“我舍不得你,小小…我可以死在向你而來的路上,卻不能活在背你而去的方向。”陳陽快速的回話,間歇還使勁的親了兆青兩下。

又是這個舍不得,兆青都不知道陳陽為了這句舍不得是怎麽穿越風雨水災回到他的身邊。

“對不起!陳陽,陳陽!我應該去找你的,我沒有你愛我那麽愛你!我真的,應該去找你的!”兆青擁有別人都沒有的小世界,他應該勇敢一些!他應該穿越風雪去找陳陽。

“你瘋了嗎?這種路你能出城?車子不能開了你走得了幾步?你為什麽會覺得對不起我,還好你一步都沒有走!還好你聽我的話在家裏。不然我肯定找不到你,幸好沒錯過!”陳陽的吻就像是他的話,急促的、迫切的。

兩個人在風雨飄搖中艱難的相見,迫切的尋求彼此的安慰,迅疾之下他們心裏對彼此的愛升到最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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