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難忘的往事
那人愣了一下,随後就笑道:“您有惡意就進不來這裏了,老首長聽說了這件事情,是他首肯,我才放你們進來的,不然啊,你們也看到了門口的崗哨有多少了,這裏住着的每一位,都是為國家奉獻了一生的英雄,讓他們有一個安靜而幸福的晚年生活,是我們的職責。”
要不是他們說的誠懇,加上楊老聽說了此事堅持要見一見,他才不會讓這些人進來。
不過一開始以為是什麽保健品推銷,現在看來不是,據說是楊老戰友的後人,來看看楊老。
“那是,這都是功臣,國家的功臣!”獨孤翁老爺子感嘆道:“應該有一個安享的晚年。”
因為這些人有老有小,其實這位中年人也摸不準他們是要幹什麽,但是這大包小裹的倒是跟來走親戚似的。
便領着他們進了第三道大門,在那裏再次接受檢查,不只是東西,還有人。
沒有帶危險的東西,才準許放行。
而且中年男人還自我介紹:“我叫崔凱傑,他們都叫我崔幹事,你們也這麽叫吧,或者崔秘書也行。”
“崔秘書。”衆人自覺的叫了崔秘書。
崔凱傑自我介紹,他是楊懷恩這位老首長的生活秘書,其實就有點像是男保姆的意思,畢竟老首長退休多年,且一直在療養院裏生活:“照顧老首長的有一位營養師,一位執業醫師,兩位護士,以及一個保姆阿姨,老首長年歲大了,九十的老人了,每日裏清醒的時間不太多,多半是閉着眼睛,其實不是睡覺,而是在假寐,每天吃的東西多數都是流食,很少給硬的,您這帶來的東西雖然好,但是給他看看可以,吃就不要了吧?”
又是牛肉幹,又是糍粑的,都不是好消化的,更何況還有過油肉什麽的,那麽油膩,老首長都好幾年不吃葷油做的東西了。
“他的身體很不好嗎?”邱春山忍不住問:“還是……癱瘓了?”
老人,上了九十歲的高齡,什麽都有可能,心腦血管疾病,以及年輕的時候,坐下的各種明傷暗傷。
“沒有,只是當年受的傷太多了,現在老了,各種不舒服,其實五年前,老首長就不再坐車出門了,二十年前,我是他老人家的司機,現在除了是他的生活秘書之外,還兼職司機,要想出去了,我就給他開車。”崔凱傑道:“不過要有醫生跟護士随行才可以,且出去也不能到人多的地方。”
“看得出來,你跟那位楊老的感情很好。”獨孤浩炎道:“我們只是來看看他。”
“楊老已經有十年不見外人了。”崔凱傑感慨道:“你們是他這十年來,第一次點頭見面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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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兒女們不來照顧他嗎?”邱春山忍不住問:“或者孫子孫女們?”
九十歲的高齡,就算晚婚晚育,起碼兒子也得四五十了,上了歲數幹不動,那孫子孫女們,應該是壯齡才對吧?
“楊老他……沒有結婚,沒有親生的孩子,但是他撫養了二十個戰争遺孤,十個男孩兒,十個女孩兒,都已經先一步離開了人世,留下的孩子們雖然有心來看看,但是楊老不樂意見,說怕見多了,舍不得……後來這幫人就想了個辦法,每次親自來也不見,就讓不到十歲的孩子進來,看看太爺爺,一群小毛頭,楊老倒是喜歡,只是後來又覺得孩子們大了,學業重了,老是來看他,耽誤學習,就讓他們每個月的三號或者五號過來看一看就行了,其他的時間,不許跑過來耽誤學習。”
其實,一群小娃娃們來這裏,還是能添上一些歡聲笑語的,人老了就愛看着孩子們的笑臉。
只是現在都是獨生子女一個,一群小毛頭也沒多少,鬧哄哄的一天過去了,反倒是讓寂靜下來的老人們心裏更落空,加上孩子們大了,高中課程太緊張,根本沒時間,等上了大學,就都離開了家。
最近來的小毛頭們,才五六歲,正是上幼兒園大班的年紀,倒是活潑可愛的很,但是說的一些事情,讓老人們聽不懂。
什麽水果手機、艾派德,火星語一溜一溜的。
正說着呢,他們就到了地方。
這裏是十層高的公寓樓,有電梯不說,這棟樓是獨立的,北邊就是北河廣場,且占地面積很大,周圍種滿了樹木,東邊是一個森林公園,西邊則是一個綜合性的商場,商場前頭就是一家大型的醫院,而這裏,就是北河療養院。
據說站在這裏的樓頂上,可以眺望到英雄紀念碑。
所以他們的樓頂上,裝修成了一個露天的露臺,可以在上面眺望,喝茶,聊天,休憩。
而他們進來之後,卻是乘坐電梯,直接去了九樓:“十樓是空着的,裏面都是一些老首長們的東西,不許人碰的那種,九樓是住着最高的一層,那裏其實從窗戶就能看到紀念碑。”
他們上了九樓,進了靠東邊的一個房間。
外面看起來,這裏就是普通的公寓樓,但是內裏卻大大的不同。
一間房有內外兩個房間,是個套間,內裏是卧房,外間是會客室。
裏頭包括一個很寬大的洗手間,還有兩個大衣櫃子,電視、電話一個不缺,但是沒有網線,估計這麽大歲數的人,也不會用網。
除此之外就是監控的攝像頭,以及屋裏永遠都有一個人在,不是保姆就是護士,再不就是醫生,總之,老人身邊不能離開人。
哪怕是睡着了,也有人守在床邊。
外間的會客室,有大沙發,大茶幾,裝修的不那麽豪華,但是很實用,看得出來,沙發都是老式的真皮沙發,茶幾也是老款的那種紅木茶幾。
這一點上,邱天旺是行家。
“這樣好的老式家具可不多見了。”而且現在紅木的多貴啊?這樣的老式家具收回去之後,重新打造,能賣上天價。
“這是老首長最喜歡的擺設了。”崔秘書道:“你們在這裏坐一下,我進去看看。”
“好的。”衆人很安靜的沒有落座,而是站在外間。
崔秘書打開門,道淼掃了一眼裏頭,裏面很大的一張床,床邊上放着的不是床頭櫃之類的東西,而是……呼吸機、心電監測以及各種醫療設備。
白色的大床上,潔白的床單,雪白的被子,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躺在那裏,正被一個白色護士服的小護士,扶着倚坐起來:“可是來了?”
說話的聲音有些虛弱,露出來的皮膚枯黃,布滿了老年斑。
但是眼睛卻很有神的樣子,一直往門口看,看到進來的是崔秘書,就問了他:“來沒來啊?”
“來了,來了,就是人比較多,您都要見嗎?”崔秘書幾步上前,給老人喂了一點溫水:“來了很多人。”
“都見一見,見一見!”老人道:“趁着我精神頭還好。”
“那好吧,我讓人進來,您別激動。”
小護士給老人量了一下血壓:“可以,您老別激動,血壓正常,心律也正常。”
崔秘書這才出來道:“大家進去吧,盡量別太大聲,老人說話都有些含糊了。”
“我們知道了。”
衆人魚貫的進來,都沒什麽動靜的那種,王奶奶最激動,看到床上的老人,眼睛就亮了:“是楊首長嗎?”
“你是?”楊老眯起眼睛,小護士趕緊給他戴上了老花鏡:“你?”
“我是王小丫啊!”王奶奶道:“王老幺的侄女兒,小侄女兒。”
“哦哦!”楊老頓時就樂了,笑的像個孩子一樣開心:“老幺的小侄女兒,他跟我說過好幾次,說将來有了小侄女兒,一定最疼她,女孩兒都是父母的小棉襖。”
“哎!”王奶奶點頭道:“您當年送了我小叔叔的衣冠回去,我們家立了衣冠冢,每三年一次大祭,每年一次小祭,從不間斷。”
“是啊,從不間斷。”楊老眼睛看着王老板:“他的氣質很像你小叔叔,是你兒子嗎?”
“是,這是我兒子,這是我兒媳婦,這是我孫子。”王奶奶介紹了一遍自己家人。
但是其他人沒介紹,崔秘書有些奇怪,可其他人不吭聲,他也不想打擾老首長好不容易好起來的心情。
“真好,他的後代都有了,看着就是好孩子。”楊老看了半天:“你還在老家那裏住嗎?”
“住着,家裏開了民宿。”王奶奶将東西掏出來:“給您帶了一些家裏的特産,我的手藝跟我母親學的,應該是盡得真傳。”
“牦牛肉幹啊?好東西啊!”楊老看着那些東西,伸手摸了半天:“當年啊,我二十歲,老幺十七歲,就跟着我們的隊伍走了,他帶着的東西,就是牦牛肉幹,青稞糍粑,酥油茶。他背着一大堆東西跟我們一起走了,聽說那是他阿媽跟嫂子準備的,我們一起爬雪山,他的東西都分給了大家,手凍傷了,臉凍傷了,下了雪山大家緩口氣還要過草地……我們走過了長征的道路,在陝北安家落戶,在那裏,他識字,但不多,我就每天沒事的時候,教他認兩個字,相互扶持着,跟鬼子鬥,跟漢奸鬥,甚至跟那些特務鬥,我們倆都是文職工作,但是也要學會開槍,因為是負責重要文件以及密電碼的破譯,我們是暗殺的頭號人物,那個時候混亂啊,飯都吃不飽,又不能給老鄉增加負擔,幾次大的戰役打下來,情況才有所好轉。”
衆人靜靜地聽着這位老人回憶那戰火紛飛的年代。
老人也像是陷入了回憶一般,他竟然拿起來一塊牛肉幹,放在了嘴裏,他已經沒有幾顆牙齒了,所以他不咀嚼,而是含着品味道:“是這個味兒,當年就是吃了這個,我才有力氣爬起來,翻過了雪山,走過了草地,後來吃到的都不是這個味兒了,你小叔叔他是一個英雄,真正的英雄!”
王奶奶流着淚道:“我知道,我知道。”
“不哭,丫頭啊,你小叔叔從來都不哭的。”九十歲的老人,叫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丫頭”,也是挺有喜感的,大家都忍不住笑了笑。
“我們倆從紅軍,到新四軍,一路走過來,到八路軍的時候,他已經是電訊科的科長了,我也是特務科的科長,我們倆雙劍合璧,沒少立功,當然,也沒少被人刺殺,最近的一次,那炸彈都丢進了門,被你小叔叔麻利的撿起來,丢外頭去了,呵呵呵,炸死了潛伏進來的三個特務。”老人回憶起來就笑的更開心了:“當時老幺可是說了,白撿一個功勞,別人都吓得腿軟,就他傻大膽兒……。”
這種寵溺的口氣,就像是一個老大哥看着不懂事的幺弟似的。
“可把我給氣的啊,後來派了一個連的人,将那裏團團圍住,不讓陌生人靠近,才算是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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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