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祭祀之不絕

“是嗎？原來投胎也得排隊啊！”楊老爺子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張道淼是吧？我記得好像在哪兒聽說過你的名字？”

“我師父叫無名道長，聽過麽？東北長白山的無名道長。”道淼說起老道士師父就興致勃勃了：“我們來過京中幾次，不過都是來去匆匆。”

“哦，知道，知道，好，好啊，一會兒給我念個往生咒什麽的……我也想我那些戰友們了……老幺啊，你記得來我墳前看看我，我惦記了你快六十年，你也惦記惦記我……我愛吃家鄉的飯菜，但是你也說過的，日後會請我吃你家鄉的菜……我請你吃的京中烤鴨……你說過要請我吃紅燒牛肉的……我請你吃雜醬面……你得請我喝青稞酒……。”楊老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邱春山眼淚流的更兇，握着老人的手，竟然回答的上來：“那我現在老家在東北，我請你吃小雞炖蘑菇，青稞酒不好喝，我們喝燒刀子吧？老白幹怎麽樣？偷偷的喝，不讓誰知道……。”

楊老竟然閉着眼睛笑了：“你還是老樣子……不想讓郝政委知道……呵呵，老郝那鼻子，屬狗的……一聞就聞出來啦！”

“我們在外面吃，他聞不到，或者看他什麽時候休息，他這人一休息就回家團聚，我們的機會就來了……我們想吃什麽吃什麽，想喝多少喝多少……。”邱春山激動得不能自己：“我帶你去迪士尼樂園玩，看世界小姐選美……買門票，去看維密秀，好不好？我們不去看櫻花，當年打夠了小鬼子，才不去他們地界呢！”

道淼：“……！！！”

他知道，邱春山這是有些陷入了前世今生的錯亂感當中，一會兒就好了，他這是情緒太激動所致，都開始胡說八道了！

能帶着一九十來歲的老人家，去看什麽選美？內衣秀？

當心電圖機發出“滴”的聲音的時候，邱春山頓時“哇”的一聲嚎哭了起來。

外面沖進來一群人……剩下的場面，道淼沒有看到，因為獨孤浩炎沖進來，将他帶了出去。

不管怎麽說，即便是知道老人與世長辭了，但是醫生還是習慣性的給他做了一下搶救，希望渺茫，那也要做。

道淼被獨孤浩炎帶了出來，邱春山是被人架着拖出來的，他哭的不能自己。

有幾個老人家也悲傷的被送去急救了，這裏家屬們主事的是一個有着工作經驗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當幹部的，雖然悲痛，但是情緒能控制得住。

看到邱春山哭成這樣，還安慰他：“老爺子走得很安詳，比起那些犧牲的戰友們，他老人家自覺已經賺了，不要太悲傷。”

說的邱春山一翻白眼兒，昏過去了！

場面不算是混亂吧？反正人很多，獨孤浩炎第一時間帶着人離開了療養院，回到了別墅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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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度很低迷，邱春山醒了過來，洗漱過後吃了一點東西，就去小客廳找了道淼：“我有個事兒想問一問您。”

他現在對道淼尊敬的不得了。

“說吧。”道淼抱着熱牛奶，看着他。

同時，邱天旺也過來了，還有王老板。

“我們想知道，要怎麽給楊老……一點好處，或者多燒點那個金山銀山什麽的，買通閻王小鬼兒的，給他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吧。”邱天旺也不知道要怎麽說才算合适。

“要不就是供奉點三牲祭品什麽的？”王奶奶比較老牌。

邱天旺的眼睛又紅了，本來就腫的桃子一樣：“我只是想給他盡一份心。”

看起來不止是想盡一份心的樣子。

道淼想了想：“人死如燈滅，大家不要過多的牽扯亡者，讓他入土為安最好了。”

“嗯，我知道。”邱天旺吸了吸鼻子，點頭道：“只求他能平安投胎，這輩子吃夠了苦頭，希望他下輩子能一出生就是太平盛世，不吃苦頭……可以嗎？”

“以他這一輩的功德來說，應該沒問題。”道淼道：“放心吧。”

看道淼無所謂的樣子，邱天旺就搓了搓手：“其實吧，我們是想着，幫他積攢一份陰德，是叫陰德吧？”

道淼明白了：“你們知道，神話故事裏，哪吒被供奉三年香火的故事吧？”

“那不是電視裏演的嗎？”邱春山擦了擦眼淚：“都是編劇胡編亂造的東西。”

“不全是。”道淼告訴他：“在道門內，的确是有這種積累功德的方法。”

“還真……有用？”邱天旺眼睛一亮。

“其實享受人間香火，利用人的信仰和供奉來挽救自己這種行為的确是有的，早些年人類科技還沒發展起來的時候，跑到人間來自封仙人建廟造宇的存在數不勝數，各種來歷的都有，不過這有兩個作用，一個是生前背負重大因果，一時之間無法轉世投胎，就在凡間立廟，一般都是家廟，被家族後人供奉，就像是關羽，生前乃是漢蜀大将，死後也被人經常祭祀供奉，香火不斷，最後都成了武聖人；另外一種就是生前平平，死後想累積陰德，以求投個好胎，便要積陰德，這需要一定的供奉才可以達到，很多時候，他們都是躲在廟裏窺探一下人類的願望，如果是好事的話就去幫一手，等到人類來還願了，就算是功德一件。”道淼道：“雖然微小，但至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浪費時間，現今比較有名的一些寺廟，曾經也是被不少亂七八糟的妖怪的截胡偷過功德的，只不過如今建寺廟收集供奉香火已經不貼合時代了，連給功德錢都能在功德箱旁邊掃碼了，所以要想讓對方陰德多多，記得要祭祀不絕。”

“還有什麽我們能為他老人家做的？”邱春山認真的記下道淼的吩咐：“您盡管說。”

“以他的名義，盡量做好事，善事，不與人文為惡，這一世沒有回報，下一世也會換成功德給你。”道淼打了個稽首：“無量福壽。”

因為楊老的離世，一行人又在京中待了七天。

期間，因為楊老的身份太高，很多政要都出席了他的葬禮，提倡的自然是現代化文明喪葬，不過王家人和邱家人，依然給他老人家雇傭了幾個紙紮店的好手，專門紮了好多紙紮祭品。

其中甚至包括長槍火炮和坦克，戰鬥機這一類非常“軍事化”的東西。

“現在的壽衣店，都賣這個了？”獨孤翁老爺子看的眼睛都直了。

獨孤浩炎也有些驚訝，獨孤非炎就更別說了，他甚至跟邱春山嘀咕“你還可以買一些模型給老爺子燒，不知道算不算數。”

後來被道淼喊停了，道淼告訴他們，別焚燒模型了，怪貴的還不好。

因為燒模型，就跟“上墳燒報紙，糊弄鬼”是一個套路啊。

“我付了訂金，給錢就紮，手藝老好了。”邱天旺指着那一堆東西道：“以後每三年，就給置辦一套，每年清明都來掃墓。”

王奶奶那邊就比較傳統了，除了多付錢讓人給紮的兵馬，還有老太太自己做的素點，供在案子前。

當然，這些活動都是那些領導們走了之後，才開始的，領導們來的時候，這裏是很“現代化文明場面”的，除了花圈就是挽聯。

連個香爐都沒有的那種。

楊老的後事辦的很風光。

最後下葬的地方卻很奇怪，只允許少數家屬過去，而那裏，是一個京郊很遠的地方，依山傍水，視野開闊，地方又好，足夠成為一個風景區，但是卻一直是荒山野嶺的狀态，且寂寂無名。

而那裏埋葬的人，只有編號，沒有名字，沒有相片，更沒有什麽傳記。

一個黑西裝，帶着帽子和大墨鏡以及口罩的人，打扮跟去公共場合的大明星似的，別說長相了，連聲音都是壓低了嗓子的那種。

他宣讀了祭文，完後就将祭文燒了，下葬，填土。

看着家裏人一個個不理解的樣子，那人才告訴他們：“此地是秘密墓地之一，埋葬在這裏的人，只有生猝年，和他們在單位內的編號，剩下的一概作為機密保存，就算到了現在，也還沒有到解密的時間。”

“那就連名字都沒有嗎？”王奶奶哆嗦着手，看着旁邊的一個墓碑：“或許這裏面，埋葬的就是我的小叔叔呢？”

按照規矩，她小叔叔那樣的烈士，的确是有遺體的，但是恐怕遺體都不能送回老家安葬了，只能送回去遺物。

立的也是衣冠冢而已。

“對不起，老人家，這裏的一切，都是機密。”那個人艱難的道：“請您諒解，他們為了國家，從生到死，都是機密。”

王奶奶捂着嘴，哭的哽咽不已。

因為她看到了旁邊的墓碑，上面的生猝年，跟她小叔叔的一樣，但是卻不敢肯定，那到底，是不是小叔叔。

邱天旺財大氣粗，他是買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白菊花過來的，但是邱春山竟然帶着那些白菊花，在每一個墓碑前，都放了一朵，誰也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的舉動是什麽意思，而且他每一個墓碑都用幹淨的手帕擦了擦，後來手帕擦的都破了，就改用自己的袖子。

邱夫人看不下去了，給他拿了好幾條她自己備用的手帕。

這裏面，大概只有幾個人明白他的舉動，崔秘書一個大老爺們兒，哭的都快暈倒了。

只有道淼，等送葬的人走了，他便回到車裏，換了一套衣服出來，他專門做法事的那套衣服，香案，貢品，高香，紅燭，一樣不缺，他在那裏做了一場超度的法事。

從上午一直到下午太陽落山，他才結束，累的都快要虛脫了，被獨孤浩炎帶回了別墅：“怎麽這麽累？”

“值得。”這是道淼的回答，簡單又明了。

等到喪禮辦完了，他們才啓程回去，這次走的時候，就分開了走了，邱家三口人先把王家人送回去，并且以後就當親戚處了。

而獨孤浩炎他們是真的要回去了，這出來都多久了？正月十五都過去了，要是再不回去，估計二月二都要在外面過了。

所以他們要從京中直接回到東北。

臨走的時候，又去了公墓，給老爺子獻了一束鮮花。

道淼看着這處風水寶地：“此地山水獨秀，英靈不朽。”

衆人看到的是一個個冰冷的墓碑。

這個地方，每一個人都是無名的英雄。

飛機在機場起飛，之後落地，道淼都是在獨孤浩炎的懷裏閉着眼睛睡覺來着，實在是他暈機暈的厲害啊。

好不容易挨到家，被獨孤浩炎抱着洗漱過後，躺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他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好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