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二
飽滿雙唇, 近在咫尺,散發着一股甜香。
姜知津直接忽視了送到面前的楊梅,向着她一點一點低下頭去。
“上鈎了!”
溫摩忽然大喊一聲, 然後他的下巴被溫摩捏住, 一顆楊梅塞了進來,果肉的肉刺盈軟,酸甜的滋味瞬間在口腔內彌漫開來。
姜知津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牙都酸了。
溫摩則劈手提起他手裏的魚竿, 一條手掌長短的小鲫魚在咬着魚鈎活蹦亂跳。
她摘下魚, 放進水裏,魚尾在她掌心一擺, 很快游進了深處。
剛才姜知津離她那麽近,不知是不是因着逆光,他的眸子有些暗沉, 屬于他的氣息撲面而來,将她團團圍困, 有那麽一個瞬間,讓她有了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差點要想抓住他親上去了!
多虧了這條魚, 及時把她從禽獸的道路上拯救了回來。
一整天釣下來, 喜獲鲫魚兩條。
廚子拿去, 一條炖湯, 一條香煎, 因為個頭不大, 所以兩道菜都十分精致。
溫摩嘗了一口,覺得十分鮮美。
姜知澤卻沒有動筷子。
“津津你怎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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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知津伸出手, 愁眉苦臉:“手疼。”
他的手指節修長,骨節分明,肌膚白皙, 手背有一道細細的紅線,那是釣魚時不小心給蘆葦的葉片拉出來的,當場就獲得了下人們的噓寒問暖,用帕子包了一重又一重,一回來寧心兒就準備好了膏藥,細細給他塗上。
溫摩心說得虧衆人的動作快,不然傷口都要愈合了呢。
“姐姐吹吹。”姜知津發出指令。
要是旁人伸出這樣一道傷嚷疼,溫摩會送他一個大白眼,但誰叫他是津津呢?津津疼,自然要好好安慰。
她握住他的手,輕輕吹着他的手背。
姜知津手背上的皮膚首先感覺微涼,然後開始微微酥麻。
特別溫摩低垂着眼睛,雙唇微微嘟起,好似一顆飽滿的紅櫻桃。
燈火微黃,暗香湧動,他所得的超出了所求的,心中一時滿滿脹脹,情難自禁,想要伸出手,撫一撫她的臉頰。
溫摩恰在此時擡頭,姜知津的手頓在半空,只停了一停,改落到她的發上。
溫摩:“……”
這是又撸貓了。
“好些了麽?”溫摩問。
姜知津一本正經道:“好些了,但還是有點疼,拿不了筷子,也拿不了勺子。”
溫摩笑了,“津津喂我這麽多天,現在也輪到我喂津津的。”
姜知津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成功。
這日溫摩同姜知津正釣着魚,路上來了一輛馬車。
天氣漸熱,來西山避暑的貴人漸漸多起來,路上的馬車并不少見,但這輛馬車十分華麗,拉車的馬匹更是十分神駿。
北狄寶馬。
溫摩認出來了,這是風旭的車子。
果然,大約是瞧見了姜知津在水邊,馬車在路邊停下,風旭走了過來。
姜知津也看見他了,揚手叫道:“三哥!”
溫摩知道他兩人感情極好,自動将位置讓給風旭,去找陳山海。
陳山海手傷漸愈,也閑不住要跟着溫摩和姜知津一起來釣魚,還美其名曰“保護二公子和少夫人以及寧姑娘”。
溫摩認為他的重點肯定在後面。
寧心兒怕曬,在水邊也戴着幂籬,就是他再三蹿掇,寧心兒才出門的。
“你不用當值麽?”溫摩問他。
陳山海大手一揮:“當時以為這雙腕子沒治了,我一口氣向令尊大人告了三個月的假。”
溫摩不由生出一絲好奇之心:“這最後三個月你想做什麽?”
陳山海豪氣幹雲:“喝最烈的酒,打最兇的架,睡最美的女人!”
“不錯不錯!”跟溫摩真是志同道合,溫摩問,“做成了麽?”
“……沒。”陳山海一下子就萎了,“連筷子都拿不動,還能做什麽?”
但命運并沒有薄待他,原以為他要把自己交待在這樁外差裏,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春,前有溫摩挂念他的傷勢,後有花魁來給他療傷。
幸福來得真的好突然嗚嗚。
陳山海沒耐性拿根魚竿慢慢釣,遂拿刀削了根樹枝,直接下水叉魚。
溫摩覺得有趣,也削了一根,紮起裙擺,挽起褲腿,下水去。
“……輿情雖重,但姜知澤咬定死者為大,府兵團團圍住,大理寺的人進不去。”
圓石灘上,風旭細細說起京城之事。
姜知津:“嗯。”
“姜知澤已經隐然是姜家家主,就算是加上我,份量依然不夠,此時相持不下……”
“嗯。”
“須得再做點什麽……要把姜知澤推上風口浪尖,讓他不得不就範才行,你說該怎麽辦?”
“嗯。”
風旭一直說得投入,此時才發覺不對,一擡頭,就見姜知津一直看着不遠處的下游,在那兒,溫摩和陳山海各持一根樹枝叉魚,一叉一個準。
兩人都是目光敏銳,身手矯健,眼到手到,是魚們的災難。
“二十三!”陳山海叉起一條,報數。
“二十五!”溫摩也叉起一條,她大笑,“承讓,你那壇老酒要歸我了。”
陳山海笑嘻嘻露出一口白牙:“未必,半個時辰還沒到呢!”
風旭:“……”
“心兒。”姜知津望着那邊,眼睛微微眯起,“陳山海的傷是不是好得太快了?”
寧心兒明白了:“是。”
風旭原以為姜知津已經處理完了這事,正要接上方才斷開的話題,“姜知澤他……”
姜知津将魚竿往他手裏一塞,站了起來,向兩人走去。
風旭:“知津?”
姜知津像是沒聽見,沒有回頭。
一直以來,姜知津都是一個看客,帶着一份淩駕于世人之外的超然,笑眯眯旁觀世上的一切,勝不喜,敗亦不悲,好像沒什麽能左右他的心境,每一次籌劃對他來說仿佛只不過是一盤棋局,精密地計算出棋路,設計出陷阱,然後等着獵物自投羅網,垂死掙紮。
區區一個羽林衛,直接處理了不就好了麽?
風旭待要起身去攔住他,寧心兒道:“殿下要做什麽?”
“提醒他不要意氣用事!”姜知津在溫摩面前露出真性倒是沒什麽,但此時周邊全是下人,必然也有姜知澤的眼線,因這一時之怒将十數年的前功盡棄,實在是不智之舉。
寧心兒道:“殿下放心,公子自有分寸。”
風旭有幾分着急:“你沒發現麽?凡是有關溫摩,他的分寸就全不見了!”
若是從前的姜知津,徐廣死的那一晚絕不會沖出去救人。
若是從前的姜知津,也不會這樣殺氣騰騰沖向那個羽林衛。
“少夫人确實是太過分了。”光天化日,同一個外男說說笑笑,褲子挽起一截,小腿都露了出來,縱使是混跡樂坊的寧心兒都快看不下去了,“讓公子去教訓她一頓也好,總得讓她知道點規矩。”
就在這幾句話的功夫,姜知津已經大步走到兩人跟前。
溫摩正叉魚叉得十分投入,眼睛緊緊盯着水裏,忽見一截織金綿袍的下擺出現在視線裏,下擺全浸在水裏,衣料的天青色浸成了深青色。
“津津你也想……”溫摩原以為姜知津也覺着有趣,所以想來試試,一擡頭才發現姜知津沉着一張臉,俊美的五官上沉沉地沒有一絲表情,抓住她的手腕,拉了她就走。
“津津?”
溫摩從來沒有看過他這般模樣,訝異。
姜知津一直把她拉到路邊,推她上了馬車,溫摩不及坐穩,他已經探身進了車廂,手撐在她身後,居高臨下,将她困在臂彎裏。
溫摩忽然想起了上一世。
那次她約達禾相見,塞給達禾一包銀子,讓達禾立刻離開姜家,達禾不肯,就在兩人你推我讓的時候,姜知澤從屋檐的陰影下走了出來。
那時的姜知澤好像就是這樣的表情。
“看來夫人不知道什麽是三從四德,要為夫好好教導才行。”姜知澤陰陰地道,“在中原,女子和丈夫以外的男子拉拉扯扯,是要被浸豬籠的。”
那一次她受到了比往日更加殘酷的鞭打,身體還記得那時的痛楚,并在瞬時被喚醒,她的手反射般握住了刀柄。
從未有過的情緒在姜知津體內蔓延,他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吃了太多的楊梅,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酸浸浸地,擰得出酸水來。
只想用力抱住她,狠狠吻住她,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記,将其他人的影子徹底從她眼前心底撕碎,扔遠,埋進十八層地獄,永世不能翻身。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溫摩眼底雪亮的光,混和着痛楚與絕望,像一只被逼到窮途末路的野獸,亮出了爪牙準備用盡全力使出最後一擊。
那是一種困獸才有的殺機。
她的手甚至已經準備拔刀,下一瞬他們兩人之間就要見血光!
來不及思索她為何會如此,姜知津本能地生出一股心疼,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把她逼到這種地步,全身的酸水在剎那間消失,他一把抱住她,手腳并用,壓制住她拔刀的手,頭埋在她胸前,嗚咽一聲:“嘤嘤,我不要姐姐跟別人玩!阿摩姐姐是我的,只能跟我玩!”
作者有話要說: 上完夾子發現評論多了好多,留言也多了很多新面孔,開心!謝謝大家的陪伴!
七月份三次元比較忙,二更只能随機掉落,今天沒有,大家不用等。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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