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卷柏(三) (2)
所用?”
晏夜自然知道白錦故意惺惺作态,沒說話,但眼底的意思透露出來的,卻是“正是如此”這般的意思。
晏夜轉了話題:“那封信呢,小爺要看。”
白錦斂了笑意:“這怕是不妥。”
“怎麽不妥,裏面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小爺就是要看!”晏夜登時來了勁。
“小晏,且不提長幼之分,你這咄咄逼人的态度可有些過了。”
說這話的時候,白錦臉上的笑意很虛,一副不想再談的模樣,晏夜眯了眯眼,還想再說,卻被白錦打斷:“那封信是廖北的師父留與我的,你又有何資格看?我看,你便是不願和同齡人去學堂,也當給你請個先生回來教導教導你,這幅不知禮數的模樣,太不像話。”
這話就有些重了,至少白錦往常對晏夜就是說教也是帶着調侃,晏夜登時就冷了臉,甩袖就離開錦閣,回了自己屋子。
日頭漸漸落下,錦閣內未點燈,慢慢暗下來,白錦在躺椅上,雙眼微合,卻不是在休息的模樣,似是盯着斜上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等到屋裏完全暗下來,窗外的月光撒到屋內中央那個八仙桌上時,白錦才睫毛微顫,想要起身點燈。
房門被推開,大堂的燈還未滅,透進錦閣落到地板上,晏夜瞧着那背着光的身影,揚了揚手上那封信,面色不善:“那呆子的師父是什麽意思?”
064少年(五)
白錦不願給他看,不代表他不能自己去看。
晏夜見白錦那片刻僵住的身影,有些得意,但一想到信的內容,又有些不滿。
“小晏……”被晏夜看到那封信,白錦并沒有多惱怒,只是晏夜這理所當然的模樣實在讓白錦頭疼。
這孩子,她不知該怎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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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師父手底下的幾個,包括她自己,哪個不是聽話的?
就是楊言知那不知輕重的闖了禍,師父提點幾句,楊言知就自主領罰去。
眼前這個……白錦愈加頭疼。
“你別成日念叨有的沒得,解釋看看這信的意思。”晏夜阻止了白錦的說教,又揮了揮手中的信。
白錦蹙眉看着晏夜的動作,良久,才若有似無的嘆了一聲:“你不是看了麽?有何好解釋。”
“那呆子可看了這封信?”
“尚未。”
晏夜眯了眯眼:“你還說沒騙他?”
白錦絲毫無內疚之感:“我道他師父讓他跟着我,哪有騙他?”
晏夜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而後又問:“如果那呆子知道了又如何?”
“不如何。”白錦點亮屋裏油燈,偏頭看向晏夜,有些無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中原人不都在乎這個?”晏夜皺眉。
白錦走上前,摸了摸晏夜的腦袋,眼底笑意溫和下來:“小晏,那本就是個錯,他沒必要知道。”
晏夜厭惡的偏頭不讓白錦碰他的腦袋,而後陰陽怪氣道:“小爺不知道什麽對錯,不過你這老女人好容易能嫁出去,就別挑三揀四了。小爺就看出你對那呆子有些不同,原是在別扭,啧啧啧。”
平日裏,好似什麽人都要關心一下,偏生對廖北的事,這女人卻不願多管,原是有這麽一道原因。
晏夜心下打着小算盤,這也算捏着這女人的把柄,不是壞事。
白錦化掌為拳,狠狠敲了一下晏夜的腦袋,好笑道:“少沒大沒小,還不去歇息。”
晏夜站在錦閣門口向裏瞥了一眼:“你怎麽不去歇息,這個點你平日可不會在錦閣,又不會有客人了。”
說到這裏,晏夜想到什麽,眼底帶上揶揄,拖長了聲音調侃:“哦——你在等人?小爺就不打攪你了,小爺要去禦街那前邊瓦肆裏瞧瞧,今夜有個外地來的戲班。”
說罷就去了一樓大堂,正瞅見湯五送走何益,連忙搭了伴兒。
白錦抄手站在錦閣門前,向前幾步到長廊欄杆邊,正看見一樓大堂擡頭望向自己的湯五。
湯五臉上是慣有的笑意,擡頭看向白錦,卻見到白錦那向來不顯山不顯水的臉上有一絲寂寥,不禁一愣,而後一嘆:“真是多事之秋,白姑娘,早些休息吧。”
白錦一聽,唇瓣微張,又雙眸一潤,語氣清淡:“嗯,不用給那兩個留門了,大堂裏留個燈就是。”
湯五也知于廖北和晏夜來說,留不留門是沒甚差別的,他可不會在大堂去等兩人回來,更何況,夜間他還要養好精神,去外邊踩點。
見湯五打着哈欠去了三樓,白錦收回目光。
“多事之秋麽。”白錦喃喃自語。
這一卦,始終不顯終論。
又一個時辰,白錦已在躺椅上眯了一覺醒來,正聽見窗口的些微響動,白錦起身望去,正見一身黑衣的廖北,面無表情望着自己。
白錦一笑:“我平日裏插着窗,你從哪兒進來?”
廖北面不改色:“後院。”
白錦了然,不再作聲。
廖北想了想,問:“燈亮着,應該是你。”
白錦挑眉,唇角微勾。
“睡不着?”
白錦笑意更是明顯,雙眸明亮,卻又放平嘴角,淡淡道:“日後晚飯間不回來,提前說。”
廖北點頭。
白錦又問:“晚間可吃了?”
廖北又點頭。
白錦便拂了拂袖口,不打算繼續談話,腳尖一轉就想離開。
卻在這時,廖北向前一步,伸手,扶了扶白錦側邊木簪,又理了理白錦的鬓發,見白錦詫異看着自己,廖北淡定回答:“歪了。”
白錦自然知曉廖北沒旁的意思,愣了片刻,便偏過頭去,眼底一涼:“嗯。”
“呦——瞧瞧小爺一回來看着什麽新鮮事,”晏夜面色不虞,雙眼在兩人中間轉悠,撇嘴不屑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繼續搖頭唏噓,“啧啧啧……”
白錦抿抿唇,看向晏夜的雙眸雖然平淡,卻讓晏夜不自覺住了口。
但晏夜又覺自己未做錯什麽,不占理的明明是這個女人!
晏夜心下本就不怎麽爽快,現在自顧自篤定白錦不占理,覺得自己瞧見錦閣亮着燈沒去後院而是翻到二樓簡直是個蠢得。
于是冷哼一聲,涼涼道:“不打擾你們兩個了。”
晏夜負氣而走,白錦也要擡步離開。
腦袋上卻壓上一個大掌,白錦面無表情,但深深地望了廖北一眼。
廖北大掌動作起來,很不熟練的摸了摸白錦的腦袋,白錦睡得本就有些松動的頭發更亂,廖北發現了,但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收回手,抿抿唇,道:“早些歇息。”
這動作更像是在學白錦平日的樣子,連語氣和眼神都在模仿白錦對晏夜的時候。
很好,繼主子之後,自己被當作一個被托付的孩子。
白錦望向廖北的眼神更深,晏夜雖說有些沒大沒小,但有些話沒說錯,這男人……确實是個呆子。
不過,沒關系,正和她意。
白錦笑意微深,又想到什麽,看向廖北:“這月莫再帶糕點了,我還想留着些銀錢去吃梅清樓的果酒。”
廖北頓了頓,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白錦。
白錦心下有了隐隐的猜測,接過布包打開一看,果然是幾塊碎銀。
白錦帶了幾分審視看向廖北,将他上上下下看了遍,眼底有幾絲玩味:“重操舊業?”
廖北反應一會兒,明白白錦的意思,搖頭。
見白錦還盯着自己,廖北想了想,道:“去搬了些東西。”
白錦低頭,掂了掂手裏的碎銀,只是搬東西的話,要搬多少才能得這麽些碎銀吶……
不過想想廖北的力氣,倒也不稀奇。
白錦伸手向還給廖北,廖北卻遲遲不接。
白錦擡眼去看,廖北想了想道:“給你。”
廖北想到白錦也是将銀錢全都放到晏夜那處,他知曉作為下屬應該如何做,卻不知道若是被托孤該如何做。
便樣樣參照白錦對晏夜來,也不覺任何不對。
白錦皺眉看他,還是将布包塞到廖北懷裏,廖北只好接住,白錦笑道:“你收着,我本就留不住銀錢,靠你了。”
這話一出,廖北果然認真收起來。
白錦作滿意一笑。
回過身時,白錦嘴角笑意透着溫怒。
廖行之,瞧瞧你把廖北養成何樣了,師父當年将他交給你,可不是要你把他養成只知效忠的狗,更不是要一個只知殺人的工具。
065少年(六)
“師父,你近來心情不好?”
蘇瞳水潤的黑眸盯着坐在前方把玩小花的晏夜。
晏夜雙眸一眯:“小……咳,為師心情好得很,你少想些有的沒得,紮好你的馬步!”
收了徒弟的晏夜也擺起架子,嗓音一沉,就不再理會蘇瞳。
又一個時辰,蘇瞳弱弱道:“可是,師父……你最近都沒怎麽罵……嗯,教導我。”
練武有些時日,蘇瞳已能使些輕功,卻還是沒日沒夜被晏夜逼着紮馬步。
且每回紮馬步,晏夜都能挑挑揀揀說教蘇瞳一頓,連着幾日晏夜都只讓蘇瞳紮馬步,自己卻在一旁玩着小花,蘇瞳自然覺得不對勁。
晏夜停住手中動作,瞥了他一眼,本是半靠在樹邊坐着的人,忽而半起身子,沖着蘇瞳勾勾手。
蘇瞳了然,連忙收了馬步,快步走過去,湊上前。
小腦袋剛湊過去,晏夜瞪了他一眼,伸手就狠磕了一下蘇瞳的腦袋。
見蘇瞳不明所以的樣子,晏夜教訓道:“我讓你到我前面繼續紮,你湊過來幹嘛?”
蘇瞳摸摸腦袋,站起身紮好步子。
晏夜一手拿着小花,一手還拿着個長板,不過那長板多是做樣子,晏夜教訓自家徒弟,向來用的是自己獨門絕活。
撒點藥粉弄點蠱蟲,蘇瞳就很不好受,但晏夜那些藥粉又增了他的體能,其實是些難得的好藥好蟲。
長板敲敲蘇瞳的肩膀,蘇瞳連忙肩膀下沉,又敲敲蘇瞳的腰,蘇瞳趕緊提氣。
晏夜見蘇瞳馬步紮好了,滿意點頭,這才道:“你說那女人要是和那呆子在一起,好事還是壞事。”
蘇瞳自然明白晏夜的意思,不過還是一愣,白錦姐姐和那個看起來很兇實則是個悶葫蘆的大哥哥?
嗯,他私心覺得是相配的。
那二人有些相似。
但蘇瞳覺得,兩人尚且差了什麽,還算不上頂配。
只是他說不上來,再是早熟也是孩子。
不過他卻隐隐明白自家師父為何心情不虞了:“大姐姐和大哥哥在一起,也不會不要師父的。”
晏夜臉一黑。
蘇瞳還低頭想了想,認真答道:“就是他們有了孩子,也不會不要師父的。”
很好,晏夜後牙龈咬的咯吱響,臉更黑了。
啪——
“啊!”
晏夜手裏的木板第一次真正起了作用。
蘇瞳痛的跳到一邊,手上揉着自己的小屁股,水潤的眸子望着自家黑着臉的師父,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道:“師父,我錯了。”
“哼!”晏夜面上怒氣不減,想想還是忍不住諷刺,“你對這類事倒是想的遠,不過也是,你那後娘……”
說到這裏,見蘇瞳臉上雖沒有惱怒之色,眼底卻有些哀傷,便又住了嘴,轉了話題:“他們自然不敢不要小爺,只能是小爺嫌棄了他們甩手縱歡江湖去!”
蘇瞳連忙點頭,晏夜手腕上的小花察覺自家主人心情不好,爬到晏夜的脖頸上,讨好中帶了幾分安慰的舔了舔晏夜的臉頰。
晏夜收了下巴斜了小花一眼,沒理會她,她卻似乎已經很是高興,愉悅的扭扭身子,而後不敢造次,又攀回晏夜的手腕上。
晏夜又望了眼蘇瞳,木板直直指着他,傲慢道:“你也別想不要為師,欺師滅祖!”
蘇瞳眸底一暖,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意:“嗯!”
晏夜這才滿意,而後擡頭不知在看什麽方向,再看向蘇瞳的眸子裏帶着興奮:“差不多時辰了,走,城北有家蠢女人比武招親。”
雖只是商賈之家,蘇瞳受的卻是大家教導,晏夜的口癖蘇瞳不敢恭維,但也知自家師父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便也不做表示,只問:“比武招親有何好看?”
晏夜這消息也是從何益嘴裏得知,本不在意,但何益又說了些旁的,晏夜這才起了興趣,便對蘇瞳解釋道:“城北那家祖上做的幾代的镖局生意,來臨安才十年,認識的江湖人多,這次的比武招親,定不會簡單,說不定能瞧見什麽高手。”
蘇瞳似懂非懂的點頭。
他對學武并未有太大熱情,只是自從拜了師,他不再同從前那般膽小,也不再為沒有玩伴感到寂寞,自家師父來時,他皆是欣喜的。
但他也知曉自家師父喜歡看高手過招,還是默默跟着晏夜去了城北。
城北的李家娘子在城北有些名氣,不是因她國色天香,也不是因她才情過人,而是因她那潑辣的性子實在少見。
李家家主就這一個女兒,自然是當作掌上明珠來養,眼見女兒年紀越來越大,竟是無人敢提親,李家家主才反應過來這臨安城裏的世家大族也好,商賈子弟也好,皆是看不起自家女兒的。
李家家主氣的直瞪眼。
你們看不上我家女兒?
我家女兒還瞧不起你們這些成天只知道拿筆杆子戳人脊梁骨的文弱書生呢!
這一來一去,李家家主也知道這女婿還是應該在江湖裏招,他年輕時人緣好,他家女兒長得也不賴,不怕沒人來。
但這招親過了一個多時辰,來的皆是歪瓜裂棗,武功也差的離譜,李家家主不傻,這些大都是看上自家家財了,招進來的不是婿,是狼。
李家家主這廂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那廂晏夜的臉色更差。
說好的高手過招呢?
這小孩過家家呢?
蘇瞳瞧着自家師父的臉色奇差,擡着腦袋扯扯晏夜的衣袖,見對方黑臉蹬向自己,已經習慣自家師傅臭臉的蘇瞳并未吓到:“師父,咱們還看麽?”
晏夜咬着牙一臉嫌棄:“還看什麽看,小爺初出江湖時在竹林裏看的兩個不入流的劍客過招都比他們好看。”
回去的路上,蘇瞳見自家師父臉色還是不好,問:“師父在江湖闖蕩,經常見到高手過招麽?”
晏夜點頭:“這是自然。”
“那師父不害怕麽?高手總是有些奇怪的習慣,假設不願讓人旁觀呢。”蘇瞳小手捏着晏夜的衣擺,其實瞧着那些人在自己面前打架,他有些緊張。
晏夜一揚頭,滿臉自豪:“為師這一身本事,會怕他們?誰家高手都不會想要惹到小爺!”
蘇瞳臉上帶着崇拜,睜着那雙亮晶晶的眸子興奮的盯着晏夜:“師父真厲害!”
晏夜滿意的勾唇:“這時自然。”
蘇瞳想了想:“師父這麽厲害,又那般喜歡江湖,為何還要留在錦閣?”
晏夜一愣,不願說自己是打賭輸了被迫留在錦閣,便道:“當然是為了掙錢。”
“可是師父的本事,哪兒掙不着錢?”蘇瞳看得出,自家師父性子不羁,怎麽也不像喜歡被駒着的主。
晏夜抿唇,幹巴巴道:“又不是為師想留在那破地方……”
低頭見自家徒弟眨巴着大眼看着自己,晏夜一梗脖子:“你想想看,錦閣那女人,離得開小爺嗎!沒有小爺那女人早就睡大街了!”
蘇瞳只知道自家師父說的話,一定是對的,于是點頭感嘆:“師父好厲害!”
“哼,這是自然!”
066少年(七)
大致是被蘇瞳誇得高興,翌日清晨,晏夜起了大早,等他帶着蘇瞳回了錦閣,廖北剛帶會早點。
白錦笑嘻嘻盯着對面兩人,一人是少爺派頭穩穩當當坐在椅子上,一人有些局促,坐在前者身邊揪着他的衣袖袖角。
這小動作自然沒逃過白錦的眼,桃花眼又彎了彎,晏夜見此惡聲惡氣道:“女人你一進門就一直盯着看什麽!”
白錦也不惱:“沒什麽,只是感嘆這做了師父的人,就是不一樣。”
說完招呼着蘇瞳:“诶,一大早被小晏拉出來,恐怕還沒吃吧,剛巧今晨早點買的多,快吃吧。”
蘇瞳揪着晏夜衣袖的手一緊,但他對白錦印象很好,所以還是擡頭遞給白錦一個微笑:“我……不餓。”
白錦便直接将廖北買好的早點分好,最先擺在蘇瞳面前。
晏夜瞥了眼,挑挑眉不做聲。
白錦今日這早點,還當真買的比平時多一些。
“快些吃,你不吃,莫不是嫌棄這包子不好吃,也是,這包子自然比不得小少爺的膳食……”白錦這麽說着眼底還閃過一絲黯淡。
蘇瞳一聽有些着急,抓了一個包子就塞進嘴裏,嘴裏還連道好吃。
白錦便又笑着遞過去一碗豆腐腦。
晏夜一見白錦這女人又用的老招式,翻了個白眼不去理會,倒是自顧自吃起包子。
晏夜咬了兩口,衣袖裏的小花蜿蜒攀到晏夜脖頸上,小心翼翼的纏着,吐出蛇信,細長蛇瞳盯着晏夜,晏夜略一皺眉,翻袖露出手腕,小花先蹭蹭晏夜的臉頰,才爬到晏夜手腕邊。
那右手的手腕腕背有兩個血洞,小花的蛇信在那上面舔了舔,才張開大口露出兩個蛇牙,咬在兩個血洞上。
晏夜不是第一次在白錦面前給小花喂食,白錦面不改色,蘇瞳卻眼底都是心疼:“師父……”
晏夜眉都未皺,帶着疑惑看向他。
蘇瞳的話卻無法出口了。
師父是養蠱玩毒之人,約莫這并不稀奇。
可蘇瞳還是想問:“師父每天這樣麽?”
“哪樣?”晏夜沒反應過來,順着對方的視線到自己的手腕,晏夜才明白,而後點頭。
望回蘇瞳的眸子裏,帶着疑惑。
蘇瞳便也不再作聲。
他覺得,自家師父已經很厲害了,根本沒有必要繼續如此。
但他也知道晏夜不會喜歡自己插嘴這種事,便低頭繼續小口咬着包子,只是很有些心不在焉。
白錦已經吃完,正捧着茶杯惬意喝着,低頭瞧了眼晏夜的手腕:“說來,蛇類千千萬,這小花究竟是何品種?”
晏夜掃了白錦一眼:“說了你也不知道。”
白錦眨眨眼,還盯着小花,蹙眉:“小晏,小花最近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嗯。”晏夜似是沒聽進去。
白錦偏頭認真打量,因為日日在一起,便是有變化約莫也難瞧出,白錦怕自己看錯,便偏頭去喊:“廖北?”
廖北一聽白錦喊他,擡頭望去,見着白錦的眼神,他明白過來,點頭:“顏色,更豔了。”
白錦這才确定不是自己的錯覺,望向晏夜:“發|情期麽?”
晏夜額頭青筋一冒:“只是蛻皮罷了。”
“哦——”白錦瞧着小花吸完血,低頭舔舔晏夜的傷口,就爬進晏夜衣袖似是精神不濟,“小花也要長大了。”
晏夜不置可否,偏頭見自家小徒弟吃完了,便想帶着自家小徒弟下圍棋。
他算盤打得好,他學圍棋不久,下不過白錦,還能下不過這小娃娃?
正想擡頭讓白錦今日把那矮幾讓出來,卻見白錦眼神已飄到窗外,晏夜眼一眯,一偏頭,果見是那讀書郎。
晏夜眼底閃過一絲算計,勾起嘴唇,提溜着自家徒弟就去了樓下。
白錦本沒在意,卻在瞧見那攤子邊坐着的孩子身邊又坐下兩人,眸底才閃了閃。
對方還得意的擡頭沖自己示威。
眼前一暗,白錦一擡眼瞧見廖北在自己面前站着,眼底波瀾不驚,但白錦卻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道:“你再出面,更多事端。”
廖北這才站到一邊。
每日都在這家鋪子前買包子的江烨然不知道這麽些事,他剛坐下吃了兩口,正拿着書卷溫習,眼前一暗,便聽着一個清脆卻帶了些傲慢的少年聲音:“喂,拼個桌!”
江烨然擡頭瞧了眼,說話的少年模樣生的極好,身邊有一個娃娃牽着他的衣角,見自己望過去,沖自己笑笑,又點點頭算作問好,倒是比那少年知禮數些。
他也不說話,又瞧了眼少年,然後四下掃了掃,自己周邊桌子皆是空的。
晏夜瞧見這讀書郎的示意,鼻子裏狠狠噴出一口氣:“小爺不是在問你。”
說罷就拉着自家小徒弟坐在江烨然對面。
蘇瞳被迫拉着坐下來,見對面的哥哥眉頭輕蹙,但也只一瞬,便歉意地笑笑,然後乖乖坐着。
江烨然見着蘇瞳的動作,便低頭繼續溫書。
晏夜盯着江烨然看了會兒,見對方不為所動,便伸手抽了他的書卷,盯着封面看着:“論、語。”
而後随意的往旁邊一丢:“聽名字就沒什麽意思,比那老女人近來看的書還要無趣。”
蘇瞳手忙腳亂接到那書卷,起身遞給江烨然。
然後坐回位子上,拽拽晏夜的袖子,晏夜橫他一眼,蘇瞳就低頭不敢再動作。
江烨然是攤鋪老板的老主顧,但他也是識得那錦閣的“乖張少爺”的,知曉他沒得壞心,便上前問道:“這不是晏小公子麽,難得在清晨見着你,白姑娘不是帶了包子回去?”
晏夜一瞪眼:“那女人帶少了,小爺吃不夠,再拿兩屜包子過來。”
老板便笑呵呵拿了兩屜包子過來,一屜放在晏夜面前,還有一屜放在蘇瞳面前:“呦,這位小公子真是滿臉福相。”
晏夜嘴角有些自豪的翹翹:“這是小爺的徒弟。”
老板便連連點頭,又誇了幾句。
蘇瞳這孩子模樣确實不錯,不亞于晏夜,最重要,那小鹿般的眼看人時帶了幾分羞赧緊張,卻又有禮有節的認真向人微笑點頭問好,看着實在暖心,十分讨喜。
江烨然本以為晏夜是哪家纨绔公子哥,聽着幾人的對話,隐隐明白晏夜怕是江湖中人。
再看和攤鋪老板的熟稔,想來也不是壞人,恐怕只是性子恣意了些。
攤鋪老板去一邊忙着,晏夜才偏頭看向江烨然:“喂,你聽沒聽過錦閣?”
江烨然一愣,才反應過來晏夜是在問自己,蹙眉想想:“并未聽過。”
見晏夜皺眉望着自己,江烨然又道:“這名字雖簡單,起的倒是很好,‘錦’之一字說的向來是美好事物,若要深究,意境也是不淺。”
晏夜翻了個白眼,十分不屑:“錦閣裏那女人叫白錦罷了,讀書人講話都像你一樣酸麽?”
江烨然也沒想到是這原因,羞赧的笑笑,不再說話。
晏夜瞧他又看手上的書卷,便道:“而且成日看些酸書。”
江烨然聽不得這個,也終究是年輕,抿抿唇,還是忍不住道:“這是聖人箴言。”
晏夜撇撇嘴,江烨然便問:“小公子之前說有個……人,看的書更是無趣?”
晏夜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瞅他一眼:“嗯。”
“那書又作何名?”
晏夜蹙眉回想:“嗯,論、道。”
江烨然面上便帶了幾分敬佩:“能看懂那本書,是大智啊!”
白錦有幾斤幾兩,晏夜自覺明白,便出言譏諷:“大智?你又怎知她看沒看懂。”
江烨然似是沒聽到晏夜的話,又喃喃道:“還是女子,那當真是不簡單。”
“小子,你聽沒聽小爺說話!那女人鐵定沒瞧懂,只是做做樣子!”
江烨然吃完最後一口包子,便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瞧着晏夜怒目而視的模樣,有些好笑,便道:“這個在下不了解,畢竟在下并不識得小公子的友人。”
晏夜便奇怪的瞧了眼:“你當真沒聽過錦閣?也不識得白錦?”
067少年(八)
江烨然更覺奇怪:“在下,應該認識?”
這話裏皆是疑惑,晏夜的模樣不像作假,江烨然這才疑惑。
晏夜卻忽然擺手做不在意的模樣:“小爺随口說說。”
江烨然又喝了口茶,他還要去學堂,只是眼前這個少年,也不知放不放自己走。
可晏夜卻似乎是興致缺缺,不再搭話。
江烨然便結了帳,和攤鋪老板與面前兩人道了別,離開了。
攤鋪老板見江烨然走遠,湊到晏夜面前道:“晏小公子可是也想去學堂?”
白錦平日裏到這家買包子,老板便拉着她扯些家長裏短,也聽過白錦想要将晏夜送去學堂的想法。
晏夜挑眉:“小爺為什麽要去學堂?”
攤鋪老板一聽晏夜這語氣,便知自己是多嘴了,只換了話茬:“那晏小公子怎得對江小公子感興趣了?”
江小公子?
晏夜望向攤鋪老板:“你認識那小子?”
攤鋪老板笑得滿臉憨厚:“江小公子日日來我這買包子,說認識又太過,只是了解一二。”
晏夜便來了幾分興趣,沖老板招招手,腿順勢架到長椅上:“說來聽聽。”
攤鋪老板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其實這條街上,聽過他的也不止我一人,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按你說,他還小有名氣?”
老板連連擺手:“這說法過了,有名氣的不過是他的姓氏,但旁人見着他是不識得他的。”
見晏夜更是好奇的湊過來,老板擡眼瞧瞧周圍:“他是江将軍的獨子。”
晏夜反射性問道:“哪個江将軍。”
問完他卻想起來了。
丹梁大戰中戰功顯赫的三大将之一——江世忠将軍。因三大将中林家軍最為勇猛,在百姓中口碑最高,晏夜對這個将軍并不了解。
江世忠的獨子?
晏夜不經意擡頭望了眼谷雲樓的二樓,錦閣那個窗口,白錦已經不在了,約莫是去一邊的席子上坐着看書。
他約莫明白白錦為何對這少年有些不一般了。
晏夜這麽想着,回到錦閣,只是将将合上門回過身,就見着白錦不贊同的眼神望過來:“小晏,不要靠近他。”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語,讓本還有些理解白錦的晏夜心生不滿,冷哼一聲不再理會白錦。
白錦也只能無奈。
連着幾日,見着白錦跟随江烨然的視線,晏夜都撇嘴不屑,在一旁亮亮的嘲諷:“明明在意,又何必這樣一副望夫石的模樣?”
白錦抽空瞧了他一眼:“小晏,真的當給你請個先生。”
言下之意,是說晏夜那比喻不恰當。
晏夜眼底閃過一絲惱意,白錦只當他又鬧起別扭才未作聲,不去理會。
到那些讀書郎下了學堂,往家趕時,白錦都不知晏夜那時是在腦子裏謀劃着事情。
回家路上的江烨然被晏夜攔在路上時不明其意,直到對方強硬的拽着自己,說要尋人一起吃飯才連連擺手,嘴裏直道:“不不,在下、在下還要……”
盡管他嘴上一直拒絕,但奈何晏夜看起來年紀不大,力氣不小,對于江烨然的話充耳不聞,拽着他就将他拉到谷雲樓大堂,熟稔的沖着湯五道:“上茶。”
“好嘞。”湯五見到晏夜,又不動聲色的瞥了眼他身後顯然是被生拉硬拽的人,還是慣常帶着面具擺着笑臉,盡管心裏對晏夜這少爺脾氣有些不齒,卻也沒說什麽。
江烨然面上滿是為難,雖父親是武将,卻自小讓他讀書,在軍營裏也是讓他同軍師接觸,沒讓他接觸什麽武夫。
他還是頭回碰到這麽強硬的人,不聽不聞就拽着他來了這酒樓。
江烨然心下又有些慶幸,還好這小公子不是把自己帶到熙春樓,若是那裏,一杯茶也喝不起。
只是禦街哪裏有一般的商鋪,他小心的四下看看,更發現這樓裏多是吃酒的。
正猶豫着想回絕晏夜離開酒樓,晏夜就自來熟的道:“谷雲樓吃食樣式少,不過味道是頂好的,小爺可是比對過,不比熙春樓差,這谷雲樓的酒,也不比那熙春樓差一分半分。”
一聽要喝酒,本還在考慮說辭的江烨然瞪大了眼睛,連連擺手:“在下不會喝酒,家中長輩也是不許的。”
晏夜一聽,眼底閃過一絲光亮,而後笑道:“沒事,點了酒小爺自己喝,又不會逼你,緊張什麽。”
過來上茶的湯五意味深長的瞧了眼晏夜,就被晏夜瞪了回去,湯五便擺好茶水去了別桌。
本就不關他的事,他才懶得管。
等湯五将熏肉等吃食上上來,晏夜瞧見江烨然不動聲色的咽了口唾液,連連道:“快吃快吃。”
這麽說着晏夜将上來的果酒倒了一杯,自顧自一口飲盡。
他本是不愛喝酒的,只偶爾嘗嘗谷雲樓的果酒,去熙春樓時,嘗了那邊的酒也只是為了嘗鮮。
見江烨然還是沒有動筷子,晏夜拿起手邊酒壺,作勢要強逼江烨然:“你要是不吃,就和小爺把這壺分了!”
江烨然只顧推拒晏夜手,卻沒注意晏夜在這一來一去不動聲色的将酒水均勻撒到桌上吃食裏。
等晏夜作勢不再逼迫江烨然時,他手裏的酒壺其實已經空了。
在隔壁桌上菜的湯五不經意瞧見了晏夜的動作,還分了幾分閑情感嘆晏夜雖年紀小,功夫确實不低。
湯五也擅暗器,晏夜方才那一番動作,讓他不禁眯了眯眼。
最重要不是功夫,那動作……顯然這小子暗器手法只高不低。
蠱毒之術本就為世人不齒,更不要說在旁人眼裏下三濫一般的暗器手法,江湖裏沒什麽大家門派會教這些。
他自己是在流浪時跟了一個江湖老怪學的一身功夫,晏夜這年紀就如此成就,莫不是也是自小跟着什麽走偏門的江湖老怪?
湯五心下想了許多,其實也只是一瞬間繞過去,而後便帶着笑意去了二樓雅閣送菜。
這谷雲樓果真藏龍卧虎,他可還聽着何益說了,丹青的皇子還來尋過白錦。
湯五面上不自然的笑意一閃而逝,而後敲敲門,便又是熱情道:“客官,您點的菜來了!”
這廂,江烨然已是被逼迫着沒得法子,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卻皺皺眉,瞥了眼晏夜不作聲。
他确實有些餓了,此時這一口到嘴裏,他有些反應不過來,嚼了兩嚼,他才吃出裏面一股不知名的味道,就如同從前父親抱在懷裏大口喝着的……酒?
晏夜見江烨然吃了,滿意笑笑:“怎麽樣,味道不錯?”
江烨然猶豫道:“怎麽……有股酒味?”
晏夜面不改色騙他:“這熏肉裏會放些酒調味,這樣也不易壞掉,一般不會多,你沒吃過酒,才會覺得味道重了些罷。”
君子遠庖廚,江烨然對做菜這些道道絲毫不知,見晏夜說的頭頭是道,也不疑有他,但咬了一口還是不再動筷:“小公子,所謂無功不受祿,在下……”
“哪兒那麽多廢話,小爺是一個人無聊,才找你陪着小爺,但小爺也不是那麽不通情達理的人,不可能一個人吃,讓你幹看着,你這功啊,就是給小爺解悶,那這祿呢,你就必須得收。”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心下還是固執想着怎麽還這份人情的江烨然不再反駁,拿起筷子繼續吃起來。
見江烨然動了筷子,晏夜才滿意,頓了頓,晏夜問道:“欸,小爺問你,有沒有什麽要尋的物,人也可以。”
見江烨然投過來一個疑惑的目光,晏夜又道:“你丢過什麽東西,或者想找什麽東西?想找什麽人?”
江烨然更是疑惑,不過要找的人?
他想到一個貼身帶着的錦囊,抿抿唇,面上有些深思。
晏夜一見他這模樣便知有戲,不懷好意的瞥了眼通往二樓的樓梯:“欸,若是當真有,小爺給你介紹個人。”
江烨然回過神:“可是小公子之前說的那名看‘論道’的女子。”
晏夜覺奇:“你怎麽知道?”
江烨然卻不說怎的猜到,只問道:“小公子說是讓在下陪同吃飯,其實,只是想引薦那麽女子,在下說的可是?”
江烨然是個聰明的,這小公子性格太過自我,又如江湖人一般潇灑恣意,他也看得出聽得出,這小公子并不喜愛讀書人。
自己除了讀書也沒旁的本事,沒道理就得了這小公子的眼,而如今平白問些有的沒得,又要介紹個人,江烨然便明白過來。
晏夜挑眉,坦率的承認:“你還挺聰明,不過要不要見還在你,小爺倒是不強求。”
江烨然詫異,瞧晏夜強硬拽着自己來酒樓的脾性,竟在這事上說不強求?
見着江烨然的訝異之色,晏夜撐着腦袋半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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