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理直氣壯地瞎編
郭碧玉拉着揚羽,發足狂奔,不多時就竄到了西市的入口,就聽見後面有人吱吱哇哇的大喊大叫。
“攔住那丫頭!”
“那小子你別跑!”
“給我站住!”
“打了我家公子別想跑!”
郭碧玉咂咂嘴,完全沒有要松開揚羽的念頭——揚羽顯然還是窮孩子一個,落在那些二世祖手裏,還能有個好?被打死了也不用償命的啊!
她腳下沒停,西市裏面賣油餅的、馄饨的,猜燈謎的,賣手提燈籠的,賣面具的,炸面蠶的……中間的夾道不算狹窄,可因為是上元節,全是趁着這三天沒有宵禁出來游玩賞樂的行人,因此過道很是擁擠。
郭碧玉拉着揚羽,哪裏人多往哪裏擠,雖然他們個子小,也算靈活,可到底比不過那些家丁都是成年人,腿長步子大。
更加上這群人一邊兒追,一邊兒嘴裏上喊,就差沒鳴鑼開道了,行人一看這群氣勢洶洶的奴仆穿着也頗為豪奢,哪敢擋道?
沒多一會兒,郭碧玉和揚羽就被團團圍住。
而安子鶴帶着那群少爺也趕了過來,胖墩兒仍舊含了兩泡眼淚,指着郭碧玉道:“就是她!”
郭碧玉雖然形容狼狽,可也是個穿着豪奢的小娘子,頸前還有老大一個鑲珠嵌玉的璎珞,家丁們也摸不清她的身份,便抓向她身邊穿着很是寒酸的揚羽。
還沒等家丁上前一步,郭碧玉尖聲的哭喊起來:“救命啊,殺人啦,沒有王法了啊!來人啊!叔叔大爺哥哥姐姐們吶!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人啊!”
本來今個兒晚上西市人就多,她這麽一喊,雖然有人不願意惹麻煩,可想看熱鬧的人卻更多,一下子周邊就圍滿了人。
郭碧玉抹着眼睛哭哭啼啼的道:“父母是當官的就了不起嗎?你們那麽有錢,幹嘛要搶我的兔子燈?”
看熱鬧的老百姓一看,果然這小娘子手裏拿着一個兔子燈,燈籠也滅了,還有破損,更可憐的是她頭發被扯得亂蓬蓬的,衣服上也全是泥灰,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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譴責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少爺們和家丁們!
那個瘦猴般的孩子跳着腳道:“那根本不是你的燈籠!”
郭碧玉哭道:“你想硬搶這個燈籠,就說這不是我的燈籠,你好不要臉!”
看熱鬧的對這群纨绔越發報之以鄙視的目光!
這個白兔燈籠,旁邊兒就有的賣,才三文錢一個,果然是霸道的纨绔子弟啊,連這三文錢的便宜都要占!
正這會兒齊叟帶着青燕、雀兒和那三個小厮也趕到了,青燕看到郭碧玉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大娘子,你可吓死奴婢了!”
郭碧玉看自己這邊來了人,越發理直氣壯、裝模作樣的哭起來:“你們先是看中了這個燈籠,又看到我長得好,污言穢語的調戲我,這位小哥哥看不過去,過來攔阻,也被你們打了……”
圍觀的百姓們越發嘩然!
這麽小的小娘子,他們也不放過!也不知道都是誰家的公子哥兒,真是小小年紀不學好!
“你撒謊!”那個胖墩粗聲粗氣的道,“誰調戲你了?你長得還沒有他好看呢!”
郭碧玉倒抽一口氣,眼睛瞪的溜圓,大驚道:“不要臉!難道男孩子你們也不放過?你爹娘知道你還有這種見不得人的癖好嗎?”
這小胖子,是宜威将軍府上的二公子,名字叫熊家寶,帶的也不是家丁,乃是熊将軍手下的親兵,見自家的熊二少爺急得臉色通紅、辯解無能的模樣,一個親兵急忙指着郭碧玉道:“你瞎說什麽?再污蔑我家少爺,我家将軍把你抓起來!”
“哎呀老天爺啊!仗勢欺人啊!”郭碧玉叫起了撞天屈,“你們這些當兵的硬說我打了你們家少爺,追了我一路!是你們一直不依不饒!叔叔爺爺們評評理啊,看看我都被打成什麽樣了?你們那邊那麽多人,我就兩個人,我還是個姑娘家,怎麽能打得過你們?”
那三個小厮一起點頭:“是他們一直追着大娘子。”
青燕和雀兒在旁邊抹着眼淚道:“大娘子被人欺負成這樣,奴婢們回去怎麽跟郎君、夫人交代?”
齊叟嘴角抽了抽,他剛才可全看見了,他家這位大娘子,當真悍勇的很,把這七八個小少爺打的哭爹喊娘的,到了人前突然裝委屈,是個人精啊!
除了安子鶴沒親自動手,其他的少爺怎麽好意思說他們七八個人一起上,也沒打過一個小丫頭?頓時氣的無話可說、無言可辯。
齊叟心中則道,看來都是官家子弟,在這兒給人家圍着也不是辦法,也不曉得報出二郎君的名頭來人家認不認,便上前拱手道,“不知道幾位公子都是哪位大人府上的,今個兒晚上真是誤會一場。我家大娘子是郭侍郎府上的,她年歲也小,不懂事,還請幾位公子高擡貴手。”
一個聲音接話道:“郭侍郎?郭儀大人嗎?”
說話的人是安子鶴身邊的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
安子鶴算是這裏面保持的最好的,郭碧玉沒打着他臉,趁着管事的說話,她就恨恨的瞪着安子鶴。
那管事對着齊叟笑道:“沒想到是郭大人家的娘子,說起來郭大人與這幾位小郎君的父親是同朝為官,今日真是有些魯莽了。”
那瘦猴兒是工部祁尚書的小兒子,名叫祁謹嚴,道:“我妹妹和郭家的小娘子有來往,也來家裏做過客,我見到的不是這個,你是冒充的吧!”
齊叟躬身道:“郎君有所不知,郭大人是我家小娘子的親叔父,小娘子來了上京沒多久,有不懂禮數的地方還多請包涵。”
中年管事點頭道:“原來如此。”
安子鶴則轉過頭,望向郭碧玉這邊,郭碧玉一個激靈,急忙擋在揚羽前面,果然看見安子鶴因為瞧不見被她擋住的揚羽,眼中略有失望之意,她後槽牙忍不住又磨得咔咔作響。
那管事的對齊叟和旁邊其他人家的仆役道:“各位看,這……”
齊叟就坡下驢道:“各位,不管怎樣,在這裏被旁人圍觀總是不妥,夜也深了……”
郭碧玉則做了個鬼臉道:“哼,如果想被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你們一起都打不過我一個,就盡管來!”
那幾個小郎君都是氣的暴跳如雷,齊叟急忙道:“你一個小姑娘家,拿繡花針的手能打的疼誰啊?難道真以為小郎君們打不過你?不過是郎君們有君子之風,讓着你罷了!”
“就是就是!”
“我們是讓着你!”
小孩子充硬好強的假話此起彼伏,齊叟這才笑道:“小孩子間玩耍,有口角争執也在所難免,可別因為孩子們搶個三文錢的燈籠,影響了大人們之間的同僚之誼。”
郭碧玉很配合的将燈籠又抱緊了些。
安子鶴有些納悶的看了一眼郭碧玉,按說他一點兒也沒動手,不知怎地,這小娘子反而對他抱有極大敵意。
這會兒那幾個二世祖都看着他做決定呢,他便露出了大人般寬厚的笑容,道:“這真是一場誤會,我和幾位小郎君閑游,他們只是和那個小兄弟開個玩笑,哪就瞧上三文錢的燈籠了?我其實剛才也是要開口勸阻的。”
郭碧玉心道:誰跟你是誤會!你不動手,是為了在揚羽面前裝個英雄救美的把戲!難道我到了這輩子還不知道你肚子裏的壞水有多黑多臭麽?
安子鶴在這群纨绔中還是個當老大的,轉身交代了幾句,雖然這些少爺們剛才好臉面說了不計較,可到底還是恨恨的剜了郭碧玉幾眼,才嘟嘟囔囔的散去了。
安子鶴家的管事這才對郭碧玉這邊拱手道:“改日登門給大娘子賠禮。”
“不用你們來賠禮,你們不登門我就謝天謝地了。”郭碧玉忍不住道。
她還是小孩兒稚氣的聲音,聽着有些賭氣的意味,那管事先是一怔,覺得這位郭家的小娘子甚是驕橫,便帶着安子鶴走了。
郭碧玉看着他們的身影都不見了,整個肩膀才松垮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
圍觀的人頓時覺得好沒意思,什麽嘛,竟然都是做官的,哪還有什麽熱鬧可瞧?不多時也散了個精光。郭碧玉這才轉身,很嚴肅的道:“你們都去那邊,遠遠的等着我就好。”
青燕和齊叟面面相觑,雀兒道:“大娘子,那邊兒有馄饨攤子,我們能邊吃邊等嗎?”
郭碧玉不耐煩道:“去去去。”
她一直看着揚羽。
他現在的身高和她差不多,因為剛才跑得太快,臉上仍留有紅暈,頭發也是很淩亂,一雙如同黑葡萄粒兒般的大眼睛,有些懵懂的看着她。
郭碧玉鼻子酸楚起來。
她猛力的吸了吸,到底沒忍住,急忙低下頭,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
這是活生生的揚羽啊!
或許老天讓她重新再來一遍,是因為她還是欠着揚羽的吧。
上輩子,她只是報了仇,可卻還沒有報答揚羽對她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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