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人潮裏的告別
上輩子,郭碧玉對于揚羽的一切都不關心。
關她什麽事呢!她,堂堂郭家的小姐,嫁了一個樂師,還不夠倒黴嗎?
現在想起來,她竟然對于揚羽的出身,一無所知!他應該是出身窮困之家,不然也不會做樂師,可他父母住在哪裏,是做什麽的,對揚羽好不好……
好不好的,也不重要了,郭碧玉心想,還有她呢!
想到這裏,她便露出了她覺得很“慈祥”的笑容:“你不用管了。”
揚羽完全不懂她的意思,到底不用管什麽啊?
他後退了一步,很恭敬的拱手拜道:“多謝小娘子今晚相救,如果小娘子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告辭了。”
他等了一會兒,不見郭碧玉說話,便再度微微施禮,這才轉身,剛走了幾步,就聽身後那小娘子脆而甜糯的聲音道:“揚羽。”
他很吃驚的轉過身來,見人漸稀少的街道上,這小女孩子左手裏提着他給的燈籠,右手握着拳頭不停的揮動着,臉上的表情有些兇巴巴的,張牙舞爪的喊道:“喂!你離那些人遠一點!”
揚羽愕然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她說的是那群少爺們,他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那個穿黑色鬥篷的人,不是好東西!你一定一定不要跟他說話!”
“一定一定!”郭碧玉大聲的喊,直到看見揚羽很聽話的點頭了,才扭頭跑了。
揚羽站在那裏,一直看着郭碧玉跑到了不遠處那個馄饨攤子上,幾個仆役一樣的人護住了她,他才輕籲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青燕道:“大娘子,今個兒晚上實在是太晚了,奴婢先讓雀兒跟着一個小厮回去報信了,就說大娘子馬上回去。”
郭碧玉愣在那裏,良久才道:“完蛋了,雀兒那嘴巴,肯定全說了。”
青燕道:“您還想瞞着吶?大娘子可別做這個打算吧……這麽多人都親眼看見了,再說了,如果那些小郎君們的父親真的和二郎君同朝為官,哪有不說之理?即使今晚能瞞得住,明天也肯定露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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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碧玉想了想,道:“你說的也對。好煩啊,店家,來一碗馄饨。”
青燕趁着她等馄饨的功夫,正要幫她重新梳理頭發,郭碧玉就晃了晃腦袋:“幫我再弄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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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兒嘴邊兒上還粘着糖渣,和跟她一起回來的叫發財的小厮剛進了東院的門,就見玉福遠遠的站在松鶴堂廊下。
廊下十數盞紅燈高照,玉福沖着雀兒招手道:“夫人都等的着急了,二房的人早就回來了,說是和大娘子走散了。”她向後張望着,納罕道,“咦,大娘子呢?”
雀兒急忙跑了過去:“大娘子還在後頭呢!青燕怕夫人等得着急,讓我和發財先回來報個信兒。”
裏屋的玉慶掀簾子出來,道:“夫人叫雀兒進去。發財,這沒你什麽事兒了,你先下去吧。”
發財應了一聲,沒走了幾步遠,就聽到屋子裏一聲尖叫,簡直能掀開屋頂。
“打架?碧玉和人家打架?”
郭臯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不準捂耳朵!”費氏柳眉倒豎,厲聲呵斥道,“看看你養的好女兒!”
郭臯搖頭道:“你別嚷嚷啊,我這耳朵都被你叫喚聾了。”
費氏将郭臯的手從耳朵上掰下來,道:“碧玉和人打架你聽到了沒有!”
“我聽到了……雀兒不是剛才說過了嗎……你不用反複強調這件事,哎喲喲喲……”郭臯耳朵被費氏掐的疼,道,“好歹碧玉也不是無緣無故打架的。”
費氏洩了氣,道:“我就不該讓她出去!要出去,也該陪着她出去。”
郭臯道:“有衡玉在,他們孩子們不想咱們跟着,二弟他們不也沒去?咱們要非要跟着,反而顯着做伯父伯母的信不過侄子。”
“既然一起出去,就應該一起回來,哪有半途走兩岔了他們就先回來的道理。”
“你就別計較這個了!碧玉不是也差人回來報過信兒嗎?她有齊叟跟着,還能有什麽大差錯?打人就打了吧,不是說看見有人受欺負了她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嘛。”
“她一個小娘子,犯得着為別人路見不平嗎?再者說了,看不慣,指使哪個上不行,怎麽好一個女兒家就攥着拳頭撲上去和人家撕虜?”
郭臯心道:那還不是你慣出來的?如果是像二娘子那樣的大家閨秀,怎麽會沖上去跟人動手?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道:“起碼碧玉心性正直良善,等她回來了,再問問吧。”
“我是怕她惹了事。”
“能惹什麽事?”郭臯寬慰道,“她不過是個小姑娘,就算是打人,怕也就是像撓癢癢似的,還能把人打壞了?”
雀兒正專心致志的和嘴邊的糖渣作鬥争,聞言道:“郎君你太小瞧我們家大娘子了,七八個都不是她的對手啊,個個被打的哭爹叫娘的!有個胖小孩兒胳膊都差點被咬下來一塊肉!”
郭臯臉都黑了,心煩的揮手道:“胡說什麽,還不下去!”
雀兒看向費氏,費氏知道這個丫頭向來不靠譜,也道:“你下去吧。”
不多時,就聽門外有了動靜,玉福在外面道:“大娘子,郎君和夫人在正廳等着呢,你們也一同過去。”
呼啦啦的十來個人都湧進了大廳,手上都各自提了一堆東西,吃的玩的一大堆。
費氏一看,打頭的不是郭碧玉是哪個?她左手提着一個快變成小灰兔的小白兔燈籠,右手拿着根糖葫蘆,腮幫子鼓鼓的,臉上也灰撲撲的,頭發蓬亂的不像樣子,原本穿的是一套粉色的棉襖,也蹭了一身的灰。
郭碧玉見到費氏,頓時撲了過去,做出十二分的委屈道:“娘!娘!我被人欺負了!”
郭臯先急了,心疼起來,不由分說的道:“你們是怎麽做事的,怎麽讓大娘子給人打成這樣?”
費氏白了他一眼道:“你可省省吧,你家女兒,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又低頭對着郭碧玉道:“你要裝可憐,也別邊吃糖葫蘆邊裝啊,嘴裏吃這麽歡,誰信啊!”又看見郭碧玉腮幫子圓滾滾的只動,又怕她吃急了噎着,哭笑不得地道:“慢點吃。”
她看着郭碧玉的樣子,倒也不全是裝出來的,起碼臉上的灰上面還有泥道道,怕是真的哭了,便不忍再問她,而是臉色一肅,看着青燕道:“我看你是個穩重的人,才讓你陪着大娘子出去,怎麽鬧成這個樣子?到底怎麽回事?”
郭碧玉急忙道:“娘親,不怪青燕。”
“閉嘴。玉福,帶大娘子下去梳洗梳洗。”
郭碧玉蔫蔫的直起身來,想了想,将糖葫蘆遞到費氏手上,讨好道:“娘親您吃一個,好吃極了,又酸又甜。”
費氏笑罵道:“快滾去把你那張小花貓臉洗洗吧!”
郭碧玉這才磨磨蹭蹭的從費氏身上下來,轉身又道:“爹爹,我也給你買了好東西哦。”
“你爹也救不了你,快去收拾收拾,回來我還有話問你呢!”
郭碧玉知道逃不脫,只得将那灰不拉擦的兔子燈抱在懷裏,偏着頭狠狠的用眼神向青燕他們示意了一番,才灰溜溜的跟在玉福後面出了屋。
費氏有些在意那個兔子燈,想了一會兒,才道:“怎麽回事?大娘子怎麽會自己個兒和人打起來?”
她這話的意思一時間讓青燕有些臉紅,主母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平日裏拎個籃子都不用大娘子,怎麽出去了讓大娘子撸胳膊挽袖子的自己上?
她急忙跪下道:“夫人,我們和二房的大郎君、二郎君還有二娘子走散了以後,找了一圈兒也沒找到,雀兒說餓了,大娘子就說去西市那頭逛逛,沒想到還沒過迎雀橋,就看見一個和娘子差不多大的小孩兒被一群少爺們圍住了拳打腳踢的……”
因為已經太晚了,玉福就沒有再給郭碧玉梳起發髻來,而是簡單的在腦後綁好,又換了一身淡黃色的棉褙子,郭碧玉這才又回到了大廳,手裏仍舊提着那個燈籠。
屋裏除了齊叟,旁的下人們都已經散了,費氏神情複雜的看着郭碧玉,招了招手道:“過來。”
她想了半天,才道:“碧玉,那孩子,你認識?”
郭碧玉急忙搖頭道:“我不認識啊娘親,我怎麽會認識那邊的孩子?我才來了上京多久嘛!”
她着急忙慌的否認,費氏就更覺得可疑。
畢竟郭碧玉先來了上京,中間有那麽兩個來月不在他們夫妻的眼皮下面。
費氏嘆了口氣,道:“你知道那群被你打了的小郎君們都是誰家的嗎?”
郭碧玉又搖頭道:“娘親,我被揍得這麽慘,怎麽說是我打他們!我還是不是你親女兒?”她伸出一只手來,嬌聲道,“我這手都可疼可疼了,比寫一天的大字還疼,我渾身上下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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