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京中入常

溫暖的日子。

白色的雲朵仿佛柔軟的棉花糖被揉捏成不同的模樣,俏麗地堆在天空。

金色的陽光帶着滾燙的熱度如水流一樣在觸碰到的物件上流淌開來。

金光四溢。

……

“觀音呢?還沒來嗎?”

賢長歌從內閣裏走出來,看見莉莉絲在庭院裏喝茶看書。

她上身撐在長廊的木欄杆上,探出上半身左右觀望,見沒有莫觀音的身影朝莉莉絲問道。

“哦……長歌啊。你身體怎麽樣了?”

莉莉絲轉頭,金色的陽光将她籠罩在一片迷人的光暈裏。

她卷翹的金色睫毛跌落了無數金色的粉末一般。

藍色的瞳孔清澈無比仿佛碧藍的天空盛在她美麗的眼眶裏。

“身體已經沒什麽大問題了,不過還需要在休息一段時間,感覺身上都使不上力氣。”

莉莉絲點點頭。“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她對自己的醫術是很有信心的。

“哦,你剛剛問觀音?沒看見她。怎麽,找她有什麽事嗎?”

她一根長指夾在書中間,拿着書。

側身坐在椅子裏,看向賢長歌。

“我的長刀不是被丹朱弄斷了嘛……”

她撐着欄杆,一個輕松地跳躍坐到了欄杆上,倚着一旁支撐的柱子。

“……拿去給白胡子爺爺重新鍛造,昨天白胡子爺爺傳消息讓我今天去拿劍,觀音自告奮勇要去幫我拿。”賢長歌側頭瞅了瞅都到了正中央的太陽,納悶,“都這麽久了,她怎麽還沒回來?”

莉莉絲似有感悟而老成地點了點頭。安慰道:“沒事。觀音那丫頭一直都不靠譜。”

賢長歌:“……”

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能放心嗎?

“長歌姐!”

少女中氣十足的一聲吼聲,只聞其聲而不見其人。

賢長歌內心‘咯噔’一聲。

這小兔崽子不會又闖什麽禍了吧!

“我回來啦!”

莫觀音手握長刀,不知道從哪裏突然跳了出來。

她竄到了莉莉絲所在的庭院草坪上。

雙手叉腰,笑嘻嘻,青春洋溢極了。

今天的長發不知道是誰給她梳的,打理得整整齊齊,還用一個銀色清秀的發箍固定着。

黑靴的鞋帶可能在奔走之間又散開了,鞋帶頭已經踩爛了。

“回來了啊。”

賢長歌松了口氣。

還好,并沒有闖什麽禍,只是回來了而已。

她露出一個親切而贊賞的老媽子般欣慰的笑容。

“看!這是白老頭新給你鑄的長刀!”

莫觀音獻寶似地将手裏的長刀往莉莉絲面前的石桌上一拍!

“嘎拉拉……”

莉莉絲還未能仔細看看桌子上的長刀,猝不及防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龜裂聲音。

她面前堅固的石桌突然從中央蔓延開一條參差不齊的裂縫,然後又像蜘蛛網一般朝各個方向龜裂開去。“轟隆”一聲,石桌碎成一塊塊倒塌堆疊在莉莉絲面前。

莉莉絲:“……”

不是我!

賢長歌:“……”

怎麽了!?怎麽了!?

慌張!實在是太慌張了!

莫觀音:“……”

突然笑不出來。

有所覺又似無所覺,感覺不好意思又覺得與自己無幹系。

她扯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這應該不是她幹的吧……

莉莉絲和賢長歌兩人動作緩慢地将頭轉向了莫觀音,‘噌噌噌’地發出目擊者卟啉卟啉的目光。

不過兩人又各自皺起眉,目光思索。

這麽堅硬的一張石桌,別說院裏強壯的弟兄們都不能一掌把它拍得稀巴爛,更何況是莫觀音這個身體還在發育的少女,這肯定是不現實的啊。

肯定是這張石桌到了壽終正寝的日子。

莫觀音那一下只是引發的契機而已。

或者是這把新鑄的長刀白胡子爺爺挑選了特殊的材質,長刀與石桌相撞才會出現這麽驚人的反應……

兩人有各自的想法,卻不約而同地說服了自己,默默點了點頭。

“沒事,這張石桌應該是在烈日雨雪下歷經太久,本身的質地被侵蝕才會這樣。等會讓人再重新換一張就行。”莉莉絲彎腰從一堆桌子化成的亂石中将長刀抽了出來,朝面前的少女安慰道。

莫觀音點了點頭,乖巧道,“莉莉姐說得對。”

賢長歌從欄杆上跳下來,走到莫觀音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跑一趟。”

莫觀音搖搖頭。“不辛苦。”

三人又湊在一起觀摩了一下新刀,評頭論足一番。

賢長歌心滿意足地收起來。

然後叫來底下的兄弟将這邊的碎石清理一下,重新搬張石桌過來。

……

花九堇穿着銀色真絲的短衫,胸前系了兩個盤扣。

高聳的胸脯将寬松的衣衫撐起,線條飽滿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短衫的下擺随着她前傾的動作,将她一截纖細柔韌的腰肢顯露出來。

活色生香。

松垮的真絲長褲褲腰搭在緊致的翹臀上。

看她的樣子也是難得舒适慵懶極了。

手裏拿着幾根粗紅繩,在編織什麽東西。“長歌啊。”她手肘撐在欄杆上。

其實現在算是入冬了。

可是今天難得升溫,空氣裏都是截然相反的暖洋洋。

燦爛的光線将花九堇墨發堆積,身姿懶而媚的模樣勾勒得暧昧又迷人極了。

“嗳,花姐。有啥事?”

“那個什麽……”花九堇覺得自己最近好像記憶不太好了,可能老了。說話都需要用‘那個什麽’來緩沖一下。“……那個,巫枭色和端脂鳶不是要回來了嗎。我記得好像就是今天……你們搞一個歡迎的什麽呗。給回來的姐妹們慶祝一下……”

賢長歌:“……”

什麽什麽呗??

現在都中午了搞還來得急嗎?“花姐,你不覺的應該早點跟我說嘛……”

“啊,我還以為你知道呢,原來你不知道啊。呵呵……”花九堇笑眯眯道,其實是她自己忘記了。

“你就随便弄弄就行,意思意思就行。”為了彌補自己的失誤,花九堇靠着欄杆擺了一個妖媚的姿勢,給賢長歌出招道:“你去買點菜,買點酒,讓缪莎晚上做頓好的就行,別的也不用整了。”她直起身,雙手叉腰,眯起眼睛望着天空感嘆道,“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

“嗨嗨!”

賢長歌領命。

莉莉絲慵懶地坐在椅子裏。

聽見花九堇說出‘巫枭色’三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驚悚地僵硬在椅子裏,然後呆滞。

啊,不,是被吓懵一般僵硬地起身,面無表情,小碎步走得飛快回了自己的房間,‘啪’得将門一關,落鎖!

賢長歌看着一溜煙消失的莉莉絲,只能對莫觀音囑咐道,“今天長姐們回來,你待在院裏不要出去了,順帶也幫幫忙。”

“好。”

賢長歌趕緊叫來了杉山司文,刑天俊,仕鳴陸幾個壯實的漢子,還有手下的大菁,叫上莫觀音。

将缪莎請佛一樣請來後,由她領着人,架着馬車一起上街采購。

當然買什麽都還是要缪莎親自決定的。

她們只是去幫幫下手,搬運搬運。

當然,等待是枯燥的,是乏味的。

然後花九堇竄到了廚房,在圍着圍兜燒菜的缪莎身邊像只覓食的小狗一樣鑽來鑽去,說說好話,時不時伸手從廚臺上新鮮出爐的盤子裏抽出一根煎好的春卷。

又香又脆,裏面的餡兒還特別甜糯,只不過外面金黃的皮有些燙嘴。

好吃!

花九堇喜滋滋地偷吃着。

缪莎背後好像長了眼睛一樣,拿起鏟子,轉身一鏟子就拍在了花九堇的翹臀上。“偷吃!洗手了嗎!?你看看你,哪裏有個當閣主的樣子……”

缪莎一手叉腰。

一手拿着鏟子朝花九堇一點一點地教訓道。

“哎呦!啊啊啊,好燙!”

花九堇猝不及防被襲擊,屁股痛。

燙手的春卷進了嘴裏,連咬都來不及,直接吞了下去。

啊啊啊啊!!!!燙死了!

“一點沒個閣主的樣子,現在知道燙了!”

缪姨叉腰,氣勢不凡。

“燙……”

花九堇囫囵一聲吞了下去,眼眶裏含着後悔的淚水。

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戀戀不舍地盯着那盤香噴噴的春卷被缪莎趕出了廚房。

花九堇在廚房外振作了一下。

千萬不能讓底下的人看見她這幅樣子。

她走進大堂拿了件厚袍子披上,走到門外,長身倚靠着門口,見外面天已經黑了。

畢竟是冬天的日子,即便白天溫度回升。

一入傍晚,夕陽西沉得早,天黑的也快,而這天一黑自然是冷了。

通向刑番院落大門口的小徑花園和大道兩邊都點着石柱雕刻的燈火。

前院裏相當于一片燈火通明。

尤其是院子裏種的花草都是四季常青的品種,更襯得有些過節的氣氛。

因為院裏兄弟姐妹極多,但是管束說嚴也可以說嚴,說松也算是松。

她們刑番院落的任務分配主要是兩方來源。

一方是由花九堇這個閣主帶領的‘刑弑獄’的成員,接受皇太後的直屬命令和需求。

而另一方是從‘刑弑獄’裏分散出去的幾位領頭人獨自行動,或是帶領等級之下的屬下出去完成任務。

這一方的任務有直接接受百姓委托的,也有大臣權貴,或是花九堇将一些從太後那裏接得的不太重要的任務假手于他們。

這些任務根據委托人的階級等級劃分。

使得任務由易到難,價格也不盡相同,院裏對此也有相對應的負責人。

她們的接任務邏輯看似懶散沒有明文規定,但其實脈絡清晰的很。

像今天這樣的日子。

有姐妹們回來,但也有很多兄弟姐妹在外面做事。

留在院裏的人也還有很多,除了缪莎在廚房燒菜。

刑番院落裏還有別的廚房,由院裏會做飯的成員掌勺燒菜。

人太多沒有辦法聚在一個大堂,便分開慶祝。

總之閣主發福利,不論以何種方式都會惠及到所有成員,只是方式不同。

像還在外面做事的成員們便會給他們多記一筆銀錢的獎賞。

基本上刑番院落的收入除了要上繳皇家之外,其餘賺得錢,給刑番閣留一筆經費,每月例錢之後。

花九堇都以各種獎賞、福利的形式花在院裏的兄弟姐妹上。

她自己雖身為閣主,拿的錢卻不見得會比賢長歌她們多。

在刑番閣的宗旨就是:

在基本的生活費上,付出多少拿多少。

即便是閣主或是刑長級別,不幹事就沒錢拿。

所以院裏基本上不會出現因為待遇不公的争吵、矛盾。

錢都花在大家身上,待遇好,生活有保障,成員們自然愛戴自家閣主,辦事也齊心、盡力。

至于別的方面,大體的禮教大家都是很自覺地遵從,再另外的,只要是自己有擔當、有見解的,想活成怎樣的性格或是怎樣的為人處世都是很自由的。

只是會對院裏年紀還小的成員大家都會照顧、上心一些。

比如。

莫觀音這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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