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結識冤家

第二天，李好音照例來找初七練功，在初七的指點下，雖然尚且算不上一個合格的劍客，但也有了突飛猛進的成長。

初七今日教了她一套正經的劍法，名曰“飛雪滿群山”。據說是前朝一個女俠客在靈山觀雪時，看到滿山飛雪亂舞的壯麗景色領悟出來的，這套劍法一共只有十招，招式也比較簡單，很适合初學者。

李好音練了一會兒，突然聽見院門“吱呀”一聲響，一老一小兩個人前後走了進來，站在一旁看她練劍。

初七見狀，讓她暫停下來，給她一一介紹。

年紀大的是初一，一個個子不高、瘦瘦巴巴的小老頭，已經七十歲了。

他發須皆白，但面色紅潤，一雙棕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窩裏，雙眼深邃有神，一雙手背在背後，不說話的時候就時不時輕撫下巴上的胡須。笑着對李好音點了點頭就進屋去了。

待他走後，李好音松了一口氣，剛才她一直不敢盯着他看，總覺得有種壓迫感，好像他一眼就能看出來自己心裏在想什麽。

還有一個是十二，今年也剛好十二歲。她穿了一身粉裙，唇紅齒白的，臉上一邊還有一個圓圓的酒窩。

本來也是個長得好看的小姑娘，只是唇邊總有一抹嚣張不屑的笑，讓人看起來實在不舒服。好像一朵渾身長滿了刺的玫瑰花，誰想拿起她，就要被刺紮破手指頭。

十二看李好音練了一會兒劍，不屑一顧地說：“聽說你就是大人新收的丫頭？武功這麽差，看起來很蠢嘛。”

小孩子總是這樣，明明自己也還小，卻偏偏要在另一個更小的孩子面前端架子，來證明自己已經成為大人了。

初七毫不客氣地過去踢了她屁股一腳，說：“剛回來還不進屋歇着去，不許在這兒欺負新來的！”

十二不服氣地撇了撇嘴。這十二原來是這院裏年紀最小的一個，但是做事幹淨利索，不比其他幾個人差，連林靖也當面誇過她，讓她很是得意。

大約平日裏其他人都看她小讓着她，這下突然來了個比自己還小的，心裏有了危機感，生怕李好音會搶走她那獨一份兒的寵愛，所以才剛見第一面就想給她個下馬威，好讓她以後能聽自己的。

可李好音雖小，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倔脾氣，根本不怕她，何況她最看不慣這樣沒道理的欺負人，就翻了個白眼，沒有理十二。

十二原本做好了準備和她大吵一架，最好能打起來，可以揍她一頓，沒想到李好音根本就不理自己。

讨了個沒趣，十分不爽，抿一抿嘴，又咄咄逼人地說：“這院兒裏沒有多餘的房間了，我是不會和你擠一個屋的，你要睡可以去睡廚房。”

李好音心想，原來是怕我占了你的屋子，真是個小氣鬼。她嗤笑一聲，說：“多謝你的好意，我住在林府裏，不跟你擠，我也不睡你們的廚房。”

十二見這個下馬威沒立住，心生不快。其實她心裏覺得李好音一個月的時間能達到如此地步是很厲害的，她自己十歲被林靖帶回來，一樣是跟着初七學劍，比李好音現在還大三歲，卻還不及李好音的程度。

十二承認自己是有點嫉妒李好音的，而且越這麽想就越覺得讨厭她。她擡着下巴傲慢地又将李好音上下打量了好幾遍，嗤之以鼻地說：“管你住哪兒，反正你也是個廢物。”

李好音心裏不爽，我跟你第一次見面，也沒招惹你，老這麽莫名其妙的鄙視我是什麽意思。她也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十二一番，見她腰間挂了一把劍，猜測她大概也是使劍之人。

于是她試探着發問：“我跟你有什麽仇什麽怨，幹嘛第一次見我就跟我過不去？你倒是說說，我哪兒廢了？”

十二冷笑一聲：“說這些都沒什麽用，我跟你打個賭你敢不敢？”

小孩子吵架，賭的就是一口氣，別人都問了，怎麽能說不敢。李好音想都沒想，張口就回說：“有什麽不敢的，你說吧！”

十二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陰笑着說：“北同山上背陰面有一處亂葬崗，今天晚上子時，你敢一個人從那裏走出來，我就再也不說你是廢物了！”

李好音遲疑了一下，以她的閱歷，原以為是賭上房揭瓦或者在狗尾巴上綁炮竹之類，大不了是在林靖的茶杯裏撒把鹽，沒想到十二膽子這麽大，竟然敢賭這個。

李好音的膽子在同齡人裏已經算大的了，蛇鼠蟲蟻什麽的都不怕，過年的時候也敢親手去點那大炮竹。

要說這世上有什麽能讓她害怕的，還正恰巧是怕黑怕鬼。她每天晚上睡覺都要用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留一條縫隙都生怕有怪物鑽進來。

十二見李好音不回答，知道她害怕了，于是重重嘆了口氣，假模假樣地說：“唉，既然你害怕，那就算了吧，反正我早就說你是個廢物嘛。”

本想就此借坡下驢，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別說李好音，連她自己也并不想冬夜裏去那種鬼地方。

李好音眼珠一轉，要是不答應，就等于默認自己是個廢物，從此就在她面前擡不起頭來了，要是讓她在林靖面前告上一狀，不是更丢人。

所以雖然心裏害怕，還是硬着頭皮說：“去就去！不過……要是我走出來了，你就叫我一聲‘祖宗’怎麽樣？”

初七本來當倆小孩兒鬥嘴，就懶得管她們，由着她們吵吵也就完了。

誰知聽着她倆越說越離譜，竟要打賭夜闖亂葬崗了，不由得緊張起來。

那亂葬崗除了墳墓、屍體、野狗，不知道還有什麽吓人的東西，連白天都少有人敢去，何況是晚上，要是這倆人在山上出了什麽事，自己也是沒法向林靖交代了。

她連忙攔住李好音和十二，嚴厲地說：“你們兩人才都是我的祖宗，今天晚上誰也不許上山去！”

兩人嘴上答應了，互相瞪了一眼，眼神交流顯示出誰也沒有示弱，晚上誰也不會真的不去。

下午管家來接李好音回林府，她騙管家說今夜就宿在這裏，支開管家回去了。躲到無人處，打開中午吃完飯十二偷偷塞給的她那張字條，上面寫着“今夜子時，北同山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