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先天不足

當晚，李好音跟初七睡在一間屋裏。躺上床後，她一直都是閉着眼假寐，豎起耳朵仔細聽初七的動靜，希望待會兒出門的時候不要被她發現。

半夜，李好音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把門拉開一個縫，剛好夠她側身鑽出去。

她先到十二房間的門口貼着聽了會兒，要是她沒去，那自己也不用去了。結果沒聽見裏面有聲音，猜想她大約是已經先出發了。

一路跑到北同山腳下，果然看見十二已經在那兒等她了。

十二見她來了，點點頭道：“不錯，沒想到你還有膽子來。”李好音為了展示出一股淡定不屑的氣勢，只“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她這次難得沒有跟李好音吵架，偏頭朝她一勾下巴，李好音就跟着上了北同山。走了一會兒，來到半山腰一片荒地前。

十二斜眼看了她一眼，挑釁地說：“就從這兒下山，我先走了，有種你就跟上來。”說完就如離弦之箭一般，“嗖”的一個人飛速地竄向前去了。

亂葬崗，顧名思義，是有些窮人修不起墳墓，就在這裏挖個坑随便一埋了事。講究的人還拿草席裹一裹，更多的人就直接光着埋了。有的人埋得淺，被野狗刨出來，白骨就散落在地面上。

這天因為還在月中，月亮還挺圓，照着亂葬崗中的一條被人踩出來的羊腸小道。

十二早就走得看不見人影兒了，四周再沒有別人，李好音眼睛緊盯着腳下的那條小路，開始慢慢往前走，完全不敢往兩邊看。

有時候走進樹叢裏，雖然冬天枝上都沒有葉子，月光能從頭頂的樹枝之間漏下來，還是可以看清腳下的路，可地上斑駁的黑影更令人害怕。

李好音馬上就開始後悔沒跟着十二一起走，雖然她很令人讨厭，但好歹有人作伴，可以壯壯膽，現在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反而更恐懼。事實上，就算她想跟着十二，以她的速度也是跟不上的。

走了十幾分鐘，還沒有看到山腳，忽然聽見一陣風吹着荒草的“沙沙”聲，李好音心裏就像打鼓一樣，開始“咚咚”地跳起來。

想象力在這時候豐富起來，好像每個陰暗的地方都藏着鬼怪，那些散露在地面的骷髅仿佛也在盯着她看。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發出什麽聲音引起鬼怪的注意。

可嘴裏不發出聲音，腳踩着地上斷枝枯草的聲音，在山野之間的一片寂靜之中也格外突兀，好像是背後有什麽東西在跟着她發出的腳步聲。

想起春晴說過的，走夜路的時候千萬不能回頭看，否則靈魂會被鬼帶走，她只好緊繃着神經，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腦袋，堅持往前走。

李好音一邊小碎步走着一邊不停念叨着“佛祖保佑”給自己壯膽，希望佛祖看在她抄了那麽多佛經的份上，能保佑她平安下山。可是膽子就算再大也大不過她的一個拳頭，該怕的一點也沒少。

風越來越大，周圍響起各種陰森詭異的聲音，李好音吓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暗暗發誓以後就算丢人也再不跟人打這種堵。

她現在恨不得能瞬間從這個鬼地方離開，于是盡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起來。

十二一路沒停，早早就走完了亂葬崗到山腳下了，結果等了半個時辰沒等到李好音出現，也沒聽見山上有什麽動靜，不禁有點擔心。

畢竟是她帶李好音來亂葬崗的，萬一李好音出了什麽事……她想起林靖那張冰山一樣的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突然身後一個女人的聲音問她：“怎麽只有你一個人？”跟見到鬼一樣，吓得十二也差點跳起來。

回頭一看，原來是初七，她半夜醒來發現李好音不見了，猜到兩個小孩子一定是不聽勸告跑來了北同山，放心不下，就打算上山尋人了。

李好音上氣不接下氣地跑着，一刻也不敢停。

不知道跑了多久，終于看見前面有兩個人，正是初七和十二，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來。

正要叫她們，誰知胸口好像被什麽東西塞住，一口氣沒接上來，腿一軟倒了下去。初七和十二趕忙跑過去将她托住。

十二此刻心裏完全慌了，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初七，滿臉都寫着“怎麽辦”。

初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伸手探了下李好音的鼻息，确定人沒事，又貼着她的背，輸了一點真氣給她，待看她臉色變好一點了，抱起她就往街上跑。

山腳下有一間小藥堂，這個時候早已經關門了，十二不由分說，“砰砰砰”将門砸得震天響。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夥計來将門開了條縫，謹慎地從縫裏往外看。十二一腳踹開門進去，讓他去把大夫叫出來。

大夫大半夜被人從暖和的被窩裏叫出來，十分不高興，但看到十二兇神惡煞的表情，也不敢抱怨半句。

他戰戰兢兢地給李好音診斷了一番，說：“這孩子就是患有心疾，大約是在娘胎裏受了驚動，又是不足月生的，所以先天不足，氣血匮乏。我這裏有一個保心的方子可以給她先吃着，但是以她的情況來看，服藥也只能緩解，沒辦法治愈。”

十二看着李好音慢慢轉醒，悄悄松了一口氣，嘴上卻還不忘嘲笑她：“果然是個廢物，武功不行還有病，連十一都不如，大人怎麽會要你這樣的人。”

李好音閉上了眼，大夫說得她心裏一片黯然。這下不僅沒有為自己正名，反倒得到認證真成個廢物了。聽了十二的嘲諷，又急又氣，差點又暈過去。

初七轉頭又瞪了十二一眼，瞪得她乖乖閉上了嘴。

她嘆了口氣，想這李好音也真是可憐，說不定就是因為有病才被父母故意賣給了人牙子，還賣去了那種地方。現在雖然林府被收養了，可得了這病，只怕以後也還有許多困難日子要熬。

此刻已過了醜時，初七想着林府的人這個時間應該都睡了，就背着李好音，帶着十二一起往他們住的院子走。

她一路上一邊教訓十二，一邊盤算着，大半夜出的事兒，應該其他人都正睡着不會知道，這事兒該不該瞞過去，或者該怎麽跟林靖禀告呢。

結果回到住處，發現久未露面的滿月竟在院裏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