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6)

那個杜八娘,才幾天,就迷得五迷三道的。

他一個下人,說多了,怕惹得呂成念厭煩。又怕被那個杜八娘給察覺,只得閉上了嘴。

現下,呂成念皺着個眉頭,矛盾得很,隔了一天沒見着她了,不知她可有想他?兩人真正湊在一處也才個把月時間,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這下子,心裏一把火燒着似的。恨不得馬上就去,可又怕那八娘追問,八娘可最是聰穎不過的人。

最終,他在原地轉了幾個圈,終是捺不住思念,揣了銀子出得門去。先是去金雀大街上那福滿齋裏提了一匣子點心,又去月花樓裏要了包糯米豬蹄,叫旺才提了,這才颠颠地往槐樹胡同去了。

到得門口,扔給旺才一把銅子,遣了他自去玩樂。自己伸手拎了點心,叩響了門環。

門很快開了,他閃身進去,杜八娘早一把撲了過來,他雙手拿着東西,也就胡亂地在她臉上亂親了一氣,氣喘籲籲地說:“你身上擦得什麽?這麽香?”

杜八娘整個人吊在他身上,斜眼不高興地:“我向來不擦那些個香啊粉兒的。你哪裏聞得了?莫不是哪裏偷了香來,倒在我這裏混說!”說着,對着他耳邊呵氣!

呂成念歪着身子,早酥了半邊身子,只管咧嘴笑着,好不容易倒了屋內,把東西往桌上一放,雙手迫不及待地摟着杜八娘,就上下動作起來!

杜八娘也軟成一癱泥般,任由他輕薄......

呂成念勾得火氣上來,伸手就去解她的腰帶,卻被杜八娘伸手給按住了,氣喘籲籲,臉飛紅霞:“不成!成哥哥,說好的!”

呂成念手一僵,看了看嬌媚的她,只得伸手使勁掐了兩把,這才意猶未盡地攬她入懷:“玉娥,我知你是個守禮的姑娘,可......我爹你也知道!咱們這樣也不是辦法。倒不如,生米做了熟飯,你給我懷個孩子,我爹他不應也得應!”

杜八娘靠在他懷裏,把玩着他脖子上的一塊玉墜子,眼神一黯:“虧你也讀過書,你沒聽過騁為妻,奔為妾嗎?我也是良家女子,要不是實在是思慕郎君,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又豈會......”

說着,坐正了身子,紅了眼圈,淆然淚下:“我一早就知道,成哥哥這是瞧不起我,覺得我......我就不該随着自己的心來,相信那什麽“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原都是騙人的。”

見呂成念紅了臉,張嘴欲辯解,又搶了一句:前日父親還與我說,有人來提親。母親直說那家千好萬好。可我“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滿心滿眼裏都是成哥哥,可怎麽是好?

呂成念被她說得滿心感動,伸了雙手緊緊攬入懷中,親着她的臉頰,連連道歉:“都是我的不是,委屈你了!我這也是逼得急了,要不是他們逼着我.....”

他意識到溜了嘴,忙閉嘴不言。

卻是遲了,杜八娘白着一張臉,眼淚簌簌地落下,無聲地抽泣了起來。

呂成念早慌了手腳,手足無措地溫聲安慰,卻是更加糟糕:杜八娘哭得雙肩都抖動了起來!

他無法,只得舉雙手投降,扳過她的身子,說:“莫哭了!我說不就是了……”

杜八娘這才擡手擦了一把淚,哽咽着,雙目盈盈地望着他,楚楚可憐。他的心一動,再也不隐瞞,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透了個底朝天。

末了,加了句:“都是我大姐在瞎咋呼。依我看,也不是個好的,不然,怎的還沒定親?我姐也就是看她有錢!可我呂成念哪需要靠妻子的嫁妝來撐門面?那不就笑話了麽?”

杜八娘低着頭,靠在呂成念懷裏抹着淚,耳朵卻是豎着,一字不漏地聽着。目光閃爍,原撫着呂成念的纖手不自覺地縮緊,呂成念禁不住“哧”了一聲,她省過來,忙松手,掀開衣襟看了,見兩道紅印,登時就紅了眼,叫了一聲“成哥哥”,竟湊過了唇,輕輕地去親。

呂成念一個激靈,登時就軟了半邊身子,雙手一個用力,環住了她嬌軟的身子,沒頭沒腦地親吻着,啧啧有聲,口裏含糊不清地:“玉娥,心肝......”

杜八娘适時地躲藏兩下,也就閉上眼随他亂親。她不時回應着呂成念,睫毛撲閃着,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

102指責

金雀大銜,葉家“隆”記商行。一早,就有客人穿梭,幾個夥計正熱情招待客人。今兒客人多,成掌櫃也笑眯眯地立在店堂櫃子後面,與幾個老熟客打着招呼。

二樓帳房內,二帳房正在輕聲與木瑾報帳。高帳房請了幾天的假,這會子倒是真的有事:他的老娘過世了。葉大舅不在,成掌櫃一說,木瑾做主,給了他7天的假,高帳房自是千恩萬謝地。

對木瑾是真的打心眼裏的死心塌地了!這個東家小姐小小年紀有本事,又善良......他老高還有什麽可說的?當下感慨萬分地去了。

木瑾昨日被官雁翎叫去逛了一天,回來乏了,倒頭就睡了。

今天要清兩天的帳,這會子正聚精會神地與二帳房對帳。

對了一會,木瑾指出一處地方有出入,二帳房的鼻尖一下就冒出汗來:“小姐!”

木瑾笑眯眯地:“無妨,二貴叔!你這筆是獨立的,仔細着點,再核算一遍!”

二貴臉紅了,昨兒他趕着回去吃喜酒,想着這最後一筆,剛進的皮子錢,是獨立帳,就一遍完成了。原想着今兒一早來再補上。可等他來的時候,木瑾早坐着等他了。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還就真的出砒漏了!

他低頭拿過算盤,打了起來,一會,果真......

他偷偷望了一眼正查看其它帳目的木瑾,心下又一次驚異:這筆帳,小姐并未核算,只瞄了一眼,就斷定有錯處,這......他心內咋舌:難道真的是神算子的後代?這手功夫,啧啧!旁人真是學都學不來,只有生生羨慕的份!

兩人正緊張地核算。

樓梯口有人上來,咚咚的腳步聲徑直朝這裏走過來,成掌櫃的聲音随之響起:“小姐找誰?要買東西都在樓下殿堂,這是......”

帳房的門被輕聲推開,一個小姐走了近來,目光一掃:“哪位是木家小姐?”

二貴一愣,看向木瑾。木瑾轉過身來,看着她。見是一位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姐,長得長圓臉,一雙眼睛眼尾上挑,很有幾分妩媚。一身粉色的掐腰衣裙,顯得身段玲珑有致。此刻雙手正抓着一方帕子,忌妒地看着自己!是的!是忌妒,赤裸裸地絲毫不曾掩飾。

杜八娘雙眼冒火地盯着木瑾,那目光似是淬了毒般:鴉蛋臉面,肌膚白裏透紅。一雙鳳眼,同樣是鳳眼,她木瑾這雙就比她生得好,很有氣勢,不,是貴氣。這是她所沒有的。瞧着木瑾身上的泛着瑩光的衣袍,上面繡着精致至極的花樣。正單手拿着算盤,袖內露出的一截子玉镯,晶瑩剔透,一看就是上上品。

她悄悄地往後攏了攏右手,手腕上一個赤金手镯,這還是上回生辰,呂成念給他買的。她本要保持高潔的形象,推托不要。呂成念卻說這是生辰禮,必要收的。她才半推半就地任他套上了,呂成念走後,她把玩了許久。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擁有這麽貴重的金飾。

昨日,聽呂成念那麽一說,今日她特意戴了來。不是說木瑾很有錢麽?她可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現下,她看着盈盈站立的木瑾,就像一朵牡丹花般,高貴,美麗。大腦一熱,那話就不經大腦,沖口而出:“你就是與成哥哥議親的木小姐?也不怎麽樣嘛?”

此言一出,本待轟她走的成掌櫃與二貴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

樓梯口又有幾個客人上來,東邊雅室有些價格昂貴的皮毛類,日前剛到的,幾位熟客正随在小二的身後上來直接挑選。

杜八娘這聲委實不小,又敞開着門,就有幾人好奇地靠了過來。成掌櫃見了,汗都出來了,又不好攆,都是些熟客,開不了口,只得苦笑。

木瑾一頭霧水地看着她,第一個反應:她找錯了人!

這樣想着,放下手中算盤,微笑:“這位姑娘,你是找錯人了吧?我不認得你那個什麽哥哥,我并不曾定親......”

杜八娘見她一臉懵懂,似是真的不知道,心內更加不平:她只需要在家端坐,就有人給她說下一門上好的親事。自己殚精竭慮地,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曲意逢迎,卻是.......

心下不平,那話出口就帶着幾分惡毒:“你不曉得?這話可不敢聽!誰不知道你木小姐在青州被人退了親?偌大的青州都找不到人了?巴巴地跑到這建陽來,還不是來攀附權貴的?你找誰不好,偏找上成哥哥!”

邊上一圈的人張大了嘴巴,幾雙眼睛輪流掃視起兩個人來,眼裏閃耀着幾分興味,各個屏聲靜氣地盯着兩人。這男人巴卦起來,遠比那女人還來勁,陸續地又有人湊了上來。

連雲與英浩正在夥計的帶領下上了樓梯。英浩旁邊跟了個高鼻深目的女子,正挨着英浩,興奮地東張西望。英浩朝連雲笑笑。這古麗娜吵着要陪她逛街,英浩無奈,只得拉了連雲一起來。這都轉了大半條街了,她還興致勃勃地。什麽東西看着都新鮮,都要進去看一看。

這不,聽說樓上有新到的皮子,硬扯着他跟了上來。

剛到樓梯口,就見得左邊走道上圍了一群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古麗娜已經放開他的手,跑過去了。他只得跟過去......

木瑾愕然地看着杜八娘因為氣憤而通紅的臉,見她張嘴還待再說,終是生了氣,看來是沒有弄錯人,只是不知道是誰給自己定下的親事?

她“啪”地放下算盤,沉下臉,看着杜八娘一字一句地說:“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那個成哥哥是誰,也不知道什麽親事。請你出去。我不認識你。”

她本不善于辯解,這會子也是氣湧上心頭。被人這樣堵着門來罵,讓一幫子不相幹的人像看猴戲似地圍觀,她只覺得臉皮子發燒。偏對方還是個跟她一般大的小姐。

成掌櫃在旁聽得木瑾這樣說,早笑着上前:“小姐,你找錯了人。快回吧。”

見杜八娘不動,伸手去扯她的袖子,誰料杜八娘忽然一甩手,厲聲:“作什麽?動手動腳的?”

成掌櫃不妨她這樣說,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指着她說不出話來。邊上的人一陣哄笑。

杜八娘兩眼直視木瑾,一仰頭:“你是不敢承認了麽?”

103得罪小人

她看着木瑾,滿眼的挑釁。欣賞着木瑾的狼狽,她心裏很是爽快:她就知道,像她們這種官家千金,養在深閨中的小姐,哪裏是她的對手?她從小可是跟着她爹,從小就在男兒堆中混大的。要論口舌功夫,她可是久經歷練,黑的都能說成白的。眼前這個木瑾哪是她的對手?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只要木瑾怕了她,惡心了成哥哥,她就成功了。她也沒有別的法子,父兄都是靠不住的。

她杜八娘好不容易,攀上這個呂成念,她為了攏住她,都不惜跟着他住到外邊去了,眼看就要成了,怎容得這個哪裏來的木家小姐壞了事兒?

木瑾看着她那昂着頭,得意的樣子,再瞧着周圍一圈人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她一時還真想不出應對的話來,只恨自己一點都學不來葉氏的那幅伶俐。這點,她還真随了陶姨娘。

又盼着安嬷嬷在就好了,可安嬷嬷從不來這店堂裏。正低着頭,思量,杜八娘又進了一步:“說不出來了吧?我說,看着像個大家小姐的樣子,這做起事情來,還真不磊落。要知道,成撚哥哥......”

忽然,眼前一把扇子擋在了面前,又一收,杜八娘的眼前一花,一位俊逸的公子笑吟吟的站在她面前,眼睛透過她看向身後。

她的心登時跳了起來,好俊的公子,重要的是看這通身的氣派,定是個富貴人家的少爺。

她矜持的微笑起來:“這位公子......”

連雲卻是轉身對古麗娜說:“那個,古麗娜,你不是有話要問她麽?”

古麗娜嘻嘻一笑,上前一步,聲音清脆:“成念哥哥是誰呀?是你情郎麽?”

杜八娘咽了一口口水,臉色古怪地看着古麗娜,這話她可不敢應。雖然,她說得沒錯,可不能這麽說。她心道:這是誰家的姑娘,怎的這般不害臊?當着這麽多人,竟敢這樣說?

英浩看着古麗娜,豎起了大拇指。古麗娜來自番邦,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連他都沒有辦法。母妃背地裏不知說了幾次,嫌棄她沒有規矩。可他就是喜歡古麗娜的這份直爽。

古麗娜眨巴着眼睛,得意地朝木瑾擠擠眼睛,剛才,英浩哥哥與連雲哥哥都說了,這個木瑾小姐是他們的朋友。

朋友有難,當然要挺身而出,她阿爹從小就是這樣教育他們的。

木瑾看着擠進來的英浩和已經退到一邊的連雲,心下感激,微微笑了一笑。

古麗娜又問了一句,這會是對着木瑾說的:“這位姐姐,我聽了一會子了。搞不明白,這她的情郎與你定親了麽?你們在搶一個男人嗎?”

木瑾張口結舌。邊上圍觀的人又哄的一聲笑了出來。

杜八娘恨恨地盯着古麗娜,正待張口,古麗娜又來了第三句;“你們中原人,不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的是姑娘自己上門去搶男子的?”

英浩已經低着頭笑了出來,這個古麗娜,當日王妃教訓她的一番話,她都搬了出來,真有她的。

周圍已經有人起哄:“是呀,幹脆把你那個成哥哥給叫來,叫他選一選得了。”

又有人咳嗽了一聲,笑着說:“怕是出不來了吧。你沒聽剛才這姑娘說的,父母之命,八成是他情郎家裏給訂了這位小姐,這位姑娘,上門來鬧來了。”

“你沒聽人家一口一個成哥哥地叫着,看這情形,怕是早就......”說着故意頓住不說,邊上的人都竊竊笑了起來。

大家隐晦地開始打量起杜八娘來,有幾道目光專往那勒得細細的腰身與高聳的胸脯上流連。

杜八娘見情勢急轉直下,急得一跺腳。

木瑾已經笑吟吟的站定,只捧了茶,不作聲。

她擡頭怨恨地看了一眼古麗娜,轉身就走,到了門口,卻發覺幾個男子故意堵在門口,她一時擠不過去。見他們也沒有讓的意思,一狠心,直接擠了過去,感覺身上被人蹭了好幾下。

她再也不敢回頭,咚咚地跑下樓梯去了。身後有人吹了一聲口哨!

木瑾見衆人散去,這才轉身對着連雲幾人一施禮:“此番多謝!”

古麗娜早一步跳上前,拉着她的手說:“我叫古麗娜,你是木瑾對麽?”

木瑾看着她,抿着嘴微微笑,古麗娜轉了一個圈,忽然說了一句:“你真的搶了那個女人的情郎?”

木瑾一楞,一旁英浩忙一步上前,拉了她退到一邊,說:“那個木小姐,你也是來選皮子的?”

木瑾微微笑,說:“你們是來選皮子的麽?這邊請。這是我舅舅家的店。”

說着對在旁邊發呆的二貴說;“你再核算一遍,待會我再來對。“

微笑着叫了夥計引着他們去了。自己早被古麗娜一把拖了去,嘴裏唧唧咕咕的說個不停,不外乎是抱怨英浩他們不肯好好陪她逛,敷衍她雲雲。

木瑾只得陪着她滿店堂裏轉了一遍,古麗娜很是健談,都是她在唧唧咕咕地說話,木瑾也被她勾得談興上來,不多時,就有說有笑了。

走得時候,木瑾大方地送了她兩張狐貍皮,古麗娜很是高興,忽然從脖子上褪下了一串項鏈,硬是給木瑾挂上,說:“古麗娜不能白拿朋友的東西。這個必須要收下。”

木瑾推辭不過,也就任由她了。

幾人出了門子,木瑾站在門內,目送。連雲走了幾步,又回頭向後望了一眼,見木瑾早已經進去,收回了目光。心內竟然有一絲不明情緒。

想着熊二回來說的那些事情,心內思緒翻轉:會珠算。是了,剛才,她站在賬房裏,面前是一堆賬本與算盤。她這是在盤賬麽?

這廂,木瑾回到樓上,馬上就往後門院子裏去了。她要去找大哥。這半天,她也算是想明白了。這事定時與木嘉脫不了幹系,這裏,除了大哥,還有誰會操心她的婚事?她得找他去,好好與她說道說道。看他以後,還敢慢着她不?這臉丢得。

104事發

昌盛候府,西邊的小跨院。

一位身穿亮色比甲的侍女腳步匆匆地從院內進來。進門的時候,又下意識的地往後溜了一眼,見無人,這才掩了烏漆木門,對着門口二個留頭的小丫鬟挪嘴,小丫頭聽話地站到了門外,眼晴溜着門外。

知書這才輕巧地掀了簾子,快步走到窗前:“姨娘!”

木秋翻着手中的書頁,頭不擡:“怎樣?該掉了吧?”

知書觑着漫不經心的木秋,見她眉眼低垂,細白的兩腮隐隐透着粉紅色。耳邊一對碧玉耳環輕輕晃動,一閃一閃,即使身為女人,知書也給常看花了眼。難怪,世子被她攏得死死的,對她是諸多寵愛。

她們剛進府時,可是什麽都沒有,渾身上下,兩人加起來,不超過十件金飾,很是被人嘲笑了一番……

想到進府當日她們兩個在西跨院苦等世子,結果蕭亦雲沒見到,卻來了兩個世子的通房。

穿着考究,頭上簪着碧玉的兩個通房丫頭倨傲地把她們主仆上下打量了個遍,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鄙夷。摞下一句:“世子今晚不過來了,少夫人要進門了!姨娘早些歇息!”

兩人扭着身子走了,依稀聽到一聲:原是個破落戶.......

她氣得兩眼通紅,木秋卻是嗤笑了一聲,并不理會,只吩咐自己去端了水來,洗洗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黑着,木秋就帶着她摸去了蕭亦雲的書房,她看到木秋閃身進去......天蒙蒙亮,世子送了木秋出門,木秋滿臉嬌羞,她忙上前扶了,兩人走出老遠,她悄悄回頭,蕭亦雲還站在門邊……

晚上,她都快睡去了,世子來了。她警醒着,聽木秋的話,給蕭亦雲留着門。

第三日,梅氏進了府。蕭亦雲一連幾日都歇在正房。

她有點着急了,木秋卻每天對鏡打扮,并不急。

第六日,卻一早去了梅氏的院子,在院子裏站了半晌,等世子與梅氏起床,她兩眼一翻,當場就昏過去了!蕭亦雲一把抱起木秋,直接就回了西跨院......

自此,蕭亦雲隔天就來西跨院一次,梅氏鬧了幾次,連候夫人也出面找了蕭亦雲。

蕭亦雲倒是減少了天數。但金銀首飾,綢緞布匹卻是隔三岔五地送了來。

如今她們兩個身上穿的,均是上好的湖綢,觸手滑膩,一共得了幾匹,木秋這裏就有一匹,與梅氏一樣。

......

她看着木秋,附耳說了幾句,木秋眨一眨眼,“唔”了一聲,眼裏掠過一絲興奮。

知書卻是緊張,世子夫人見紅了,現下大夫正在診治。萬一查起來,發現......

她張了張嘴,見木秋不理她,只得默默退了出去,到門口吩咐兩個小丫頭去廚房拿飯菜來。

一會,兩個丫頭又跑了回來,知書看着她們空着的雙手,奇怪地:“飯菜呢?都這時辰了。”

兩人滿臉通紅,喘了一口氣,搶着說:“不得了啦!廚房裏出事了!”

“王嫂子她們都跪在地上呢!好多人,夫人也在!”

知書眼皮一跳:是候夫人麽?

見兩人點頭,心咚咚地跳了起來,身後門簾一響,木秋默不作聲地站在門口,兩個丫頭忙住了口,望着知書,不說話了。

知書揮退了她們,返身向木秋走去,卻是腳步虛浮,渾身無力,心頭只一個聲音響着:“要死了!夫人發現了,完了,怎麽辦?”

木秋也白了臉,她料不到竟會被發現,不應該呀!她以往這種事沒少做,哪次被翻出來過?要不,蕭亦雲的庶子庶女還不滿地跑?

可無論哪一次,候夫人都沒有出現過,從來不曾幹預。怎麽這次倒是大張旗鼓地整治了起來。對了,她苦澀一笑,她怎的忘了,那時,她可是正而八經的世子夫人,又生了候府的嫡孫。自然處置幾個姨娘,誰會違她的意?蕭亦雲又是個耳根子軟的,哪管這些事情?

如今,梅氏可是世子夫人,她肚子裏懷的才是這候府的嫡孫。候夫人當然要追查了。

想着,她不由地有些害怕起來。候夫人,看着慈眉善目的,可不是個善茬。要不然,候府侍妾一大堆,怎麽三個孩子,兩個少爺,一個女兒都出在她的肚子裏?庶出的竟然只有一個四小姐,還是她的陪嫁丫鬟所出。她不信,這裏面會沒有貓膩。

她提着心,叫來兩個小丫頭,叫她們到門口去候一候世子爺,見着回來,趕快請了來。

她這才覺得害怕起來,在這府裏,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一個蕭亦雲。只要蕭亦雲在,她就有了主心骨。

丫頭答應着跑了出去,一會,就轉身跑了回來,顫抖着聲音道:“夫,夫人來了。”

話音剛落,就呼啦拉湧進來一群人,候夫人板着臉,在立媽媽的攙扶下進了屋子。

木秋的心突突跳着,硬着頭皮上前,向候夫人行禮,;“夫人。”

一邊偷偷向一旁的知書使了個眼色,知書白着個臉,慢慢地向後退去,就到院門子時候,立媽媽一挪嘴,兩個仆婦一把攔住了知書:“知書姑娘,哪裏去?”

知書堆起笑臉,正待說上一句,早被立媽媽“啪”的一聲,一個大耳刮子甩了過來,登時嘴裏一陣發鹹,她咽了下去。捂着臉一聲不敢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立媽媽見她老實,甩着手回到了候夫人面前。

木秋心內驚駭,只是低垂着頭,不作聲,她知道事發了。心內忐忑,只不知道,候夫人要如何發落她。

昌盛候夫人盯着她顫巍巍的臉蛋,标志的瓜子臉,就連害怕也是那麽動人。她的眼睛都要冒出火來:這就是個狐貍精。在娘家的時候算計嫡姐,進了候府算計主母。這樣一個禍頭子留在身邊,遲早是個禍害。幹脆,乘着這次機會,一了百了。

既然她敢起心,那就更加不能手軟了,一旦讓她生下孩子,這整個候府還不得被她給翻了天?

她眼神示意,一旁仆婦快步上前,端過一碗湯來,放在木秋身邊的小幾子上。木秋的眼睛一跳,差點喊了出來,這藥湯,她太熟悉了。以前,她經常叫知書熬的,送給蕭亦雲的妾室通房。

這裏面數絲竹喝得最多。

她再也把持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候夫人面前,淚珠撲簌簌地往下落:“夫人,夫人,饒了我吧!”

見候夫人不為所動,拼命磕起頭來,昌盛候府夫人眯着眼睛,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秋姨娘,我給你兩個選擇。要不卷鋪蓋去家廟;要麽喝了它。

106子嗣問題2

蕭亦雲從西跨院出來,就被候着的梅氏跟前的大丫鬟彩蝶給叫了去。

他随着彩蝶往主院走去,一進門,就見兩個丫鬟正從門裏快速跑了出來,身後門簾晃動,“哐當”一聲,一個茶盞擲了出來。

蕭亦雲眉毛一皺,就要回頭。

“世子爺!”

彩蝶一把拉住了他,雙眼哀求地望着他。

屋內霎時沒了聲息。

須臾,一個小丫頭跑了出來,笑着說:“世子爺來了,夫人正等着呢。”

說着,拿眼瞥了一眼彩蝶,彩蝶忙提聲:“世子爺來了,怎的還不快去泡茶?”

說着,放開手,往裏面跑去:“夫人,爺來了。”

屋內梅氏低垂着頭,臉色蒼白,心內怨憤:自己差點小産,他不說留在自己身邊安慰,從這裏轉身出去,就去了西跨院。

這是根本不把自己當回事。候夫人已經查得明白,此次是自己的安胎藥被人給做了手腳,樁樁件件都是直指西院那個小狐貍精,聽聞候夫人帶人去了西跨院......

想到婆婆與自己說的一番話,她心下冷笑:真是活該,老天都在幫她......

她心內着實爽快了一把。可聽聞蕭亦雲出了她這院子就直接去了西跨院,心裏還是止不住地酸水外冒:這猴急得?讓她這個主母的臉往哪兒擱?

門簾一掀,蕭亦雲彎身進來,微笑着:“怎的了?還好吧?”

說着,近前略探了探,就在窗邊坐了。

這屋子裏門窗緊閉,因梅氏不能受風,吃用都在屋裏,捂久了,裏面就散出了一股味兒。

蕭亦雲一進來就聞到了,他屏着呼吸,盡量靠近窗邊。梅氏眼光一黯,堆起笑容:“剛覺得有點不舒服,現下好多了。爺可要喝茶?”

蕭亦雲端了茶杯在手,并不喝,起身,站了起來,對梅氏說:“還是請大夫再來看看罷?”

說聲,邁步往外走,揚聲“彩蝶!”

梅氏急了,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掀了簾子進來的彩蝶一聲驚呼:夫人!

蕭亦雲回頭,忙伸手去攔:“這是作什麽?仔細着了涼!”卻被梅氏一把抓住雙手,哽着聲:“爺......”嗚嗚咽咽地把臉貼到了他的手臂上。

彩蝶不聲不響地又退了出去,悄聲摒退了門邊的丫頭,自己在門邊守着。好不容易拉了爺來,可不能叫人攪了。不然,今兒屋裏這幾個近身侍候的,又得吃瓜落了。唉,夫人的脾氣好像越來越差了。

蕭亦雲好不容易安撫了梅氏,待她睡去,方才出了門。想到梅氏說的,頓了頓,往母親的院落去了......

候夫人看着蕭亦雲,見他一臉疲憊,本到嘴的話咽了回去:罷了!這種後宅之事,沒得叨擾他。雲兒是世子,未來的候爺,別被這些後宅陰私擾了心神。

她給蕭亦雲推過去一盞燕窩粥,親自拿了小勺加了二塊冰糖,攪了一攪,說:“快吃罷!已加了二塊糖了!”

蕭亦雲端過,小口吃着,候夫人眯眼,嘆息:雲兒從小就愛甜食,這點梅氏就不如那個秋姨娘。那西跨院她只溜了一眼,就嘆氣,怪道這木秋那麽得蕭亦雲的寵。滿屋裏,放眼望去,俱是蕭亦雲的喜愛之物。連她都感覺有種熟悉感。

看得出,這個木秋是對蕭亦雲花了心思的,是把他真正放在心裏的。不然,一個同時與主母進府的妾室,如何知曉得這麽清楚?可不就是日夜心心念念想着蕭亦雲,才能如此了解?

是以,當聽了大夫的話,她才心念一轉,方才放了她一碼!

蕭亦雲放下碗盞,又陪候夫人說了幾句話,方告辭離開。

到得園子裏,迎面碰上蕭亦飛正翹着手指,指揮幾個丫頭折那湖邊的幾枝花。他指着高處的幾處顫巍巍的小黃花,笑得如沐春風:“對,再高一點,就要那朵。喜慶。”

蕭亦雲咳了一聲,他回頭,擠擠眼睛,笑了一聲:“搞定啦?”

剛候夫人那陣仗鬧得,他一回來就聽得一群小厮丫頭嘀嘀咕咕,一問,又是蕭亦雲的妻妾糾紛。

此刻,他看着大哥的神色,真心同情:“我說,你那後院能不能理理?見天雞飛狗跳的,你不煩,我都膩歪了。這要成親都像你這樣,幹脆不要成親好了。還是像我這樣,一個人好!”

說着,回身對着一個正攀折花枝的小丫頭輕佻地吹了聲口哨,那個丫頭臉一紅,手中的花一抖,掉了下來。蕭亦飛挑起眉毛,輕輕地用兩個手指拈起,轉身插到另外一個丫鬟的鬓發上。那丫鬟叫了一聲:“二爺!”

卻原來是他屋子裏的大丫鬟海蘭。她飛快地伸手拿下了頭上的花,扔到籃子裏,嘟着嘴說:“二爺又拿我們取笑。這花插得不倫不類的。二爺真要疼我們,正經給我們買珠花帶。”

蕭亦飛哈哈一笑,用扇子挨個點着:“買,買。不就幾朵花麽?回頭爺給你們買上一打,見天換着帶。”

幾人大喜,齊聲:“謝二爺”

蕭亦雲看着笑鬧的一種丫鬟,搖了搖頭。蕭亦飛總這樣不着調,愛胡鬧。不過,他倒是蠻羨慕他的,身為嫡次子,不能繼承候位,但也相對自由灑脫。父親給他在衙門領了個閑職,三天倒有兩天見不到人。

整天跟着一幫子公子哥在京城各大酒樓,遛狗鬥雞,賽馬鬥蛐蛐兒,日子是過得是肆意之極。

不像他,肩負振興候府使命,早早地就跟着昌盛候外面......

他笑了笑,問蕭亦飛:“你那有酒麽?咱倆喝一杯。”

蕭亦飛興奮,又狐疑地:“酒當然有,只是,你确定要喝?就你那一兩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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