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十二
「凱祺,」小潔看著祺問:「妳最近,跟妳學姐很好喔?」
「什麼意思?」祺看著小潔,還沒弄清楚狀況。
「妳啊,最近怎麼好像天天都跟妳學姐吃飯?」小潔老實說出自己的疑問。
原來是指這個,祺搞懂了。
「幹嘛?大家又說什麼了嗎?」祺不以為然的問。
「其實也就差不多……就像是……妳們在一起,或妳們其實是一對,之類的……」小潔支支吾吾的說。
「喔,我還以為會有什麼新花樣。」祺說,還故意帶著點失望。
「妳想要什麼新花樣?」換小潔問。
「我也不知道,看會不會出現什麼更勁爆的吧。」祺說完看了小潔一眼,然後繼續工作。
「欸,趙醫師來找過妳幾次耶……」小潔在祺身後說。
「什麼?!他來找我幹嘛?」祺瞪大眼睛看著小潔。
「想約妳吃飯吧,我猜。」小潔聳聳肩。
「那還好我都不在……我以後也都不會在,如果他再來,就幫我跟他說,我所有休息時間都有人booking了。」祺看著小潔,認真的說。
「喔……好,我知道了。」小潔點點頭。
「但是不要跟他說我是跟學姐約。」祺又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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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我……知道了。」小潔又點了點頭。
「那,我先下班閃人了,掰!」祺說完,收拾東西離開辦公室。
走到停車場時曦已經在車上等她了。
兩人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晚餐,然後回家繼續工作。
天啊,還真被曦料中了,趙令誠又出現了……祺一打開報告檔案就想到下班前小潔跟她說的事。
曦知道會生氣吧……還是不要讓她知道好了。祺看著曦,擅自下了這個決定。
「小貓,妳又在胡思亂想了。」曦皺眉,一臉生氣的說。
「在想下禮拜想出院的一個病人……」祺心虛的說。
「喔,還好嗎?」曦聽到是工作,馬上收起玩笑,認真的問。
「上次的治療結果沒有完全符合預期……」祺說,還順便說了一些她的治療方式。這樣應該不算說謊吧?我也是真的有認真想。
「果然,分科之後很多東西都不知道了。」曦聽完之後說。
「很多精神科的東西我也都不知道啊,這很正常吧。」祺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曦說。
「也是。」曦點點頭。
曦很少在下班時間響起的公務機響了,曦一臉不甘願的接起來。
「怎麼了?」曦掛斷電話時,祺問。
「主任打電話來,說明天要視訊面試一個在國外進修的心理師,專門做兒童衡鑑的……」曦邊說邊把手機插回去充電。
「但妳明天不是休假?」祺想到明天她們都休假。
「嗯,所以我就說他們決定就好,我都沒意見。我才不想為了這種小事特別跑去醫院。」曦說完,倒在沙發上。
「今天很累?」祺心疼的問。
「沒有,就放假想偷懶。」曦眨著眼睛說。
「但是兒童衡鑑以後不是要跟妳配合?妳不怕他們找來一個難搞的傢夥?」祺坐到曦旁邊的空位,曦把頭枕在祺的腿上。
「我相信主任,他在重要時刻比我還龜毛。」曦說完,閉上眼睛。
「那今天就早點休息吧?」祺看著躺在自己腿上的曦。
「嗯,不知道新來的心理師會是什麼樣的人……」曦喃喃自語的說。
不久之後,曦睡著了。祺緩慢安靜的站起來,拿了手邊的抱枕代替自己的腿,讓曦的頭枕在抱枕上,自己回到螢幕前工作。
當曦再次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祺的背影。
一種曾經熟悉的感覺爬上心頭,曦不願再去多想,從沙發上起身。
「我先洗澡好了。」然後,拿了衣服進浴室。
「明天要做什麼?」當曦擦著頭髮從浴室出來時,祺問她。
「妳想做什麼?」曦在祺身邊坐下來。
「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祺看著曦。
「好,妳想去哪?」曦沒有反對。
「都好。」祺說。
「嗯,那睡醒再說吧。我先睡了。」
曦躺在床上,想著明天要帶祺去哪。她知道,祺沒有特別想去哪,就只是單純的想跟自己在一起;曦也知道,那同時也是自己想要的。
祺躺上床時,曦已經睡著了,她吻了曦的額頭,曦自然的靠向她。
「妳的依賴,總要到睡著時才出現,什麼時候,我才能夠被妳『承認』呢?」祺把曦摟進懷裡,喃喃自語著。
「小貓,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祺被曦的聲音喚醒。
「嗯?幾點了?」祺睡眼惺忪的從床上坐起來。
「十點半,起來吃早餐,然後出門了。」曦說完,走出房間。
祺梳洗完之後,還是一臉想睡的走到餐桌前坐了下來。
「忙到幾點才睡?」曦把土司遞給祺。
「三、四點吧……」祺咬著土司回答。
「怎麼又那麼晚睡。」曦不開心的微微皺眉。
「報告看著看著就那麼晚了,我也不知道。」祺無辜的回答。
「唉,別把身體弄壞了。」曦把果汁放到祺面前,她知道祺吃早餐時喜歡柳橙汁。
「好啦,我以後會注意。」祺像是做錯事的小孩,看著曦說。
「自己說的要記住喔!快吃,吃完出門了。」曦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不久之後,兩人穿著輕便的服裝,帶著各自的相機出門。
「要去哪?」上了車之後,祺問。
「帶小貓去找小貓。」曦說。
「什麼?」祺一頭霧水。
「放心,不會把妳賣掉,我捨不得呢!」曦調皮的逗她。
祺一聽到就害羞得紅了臉。
「小貓臉紅了,真可愛。」曦壞心的繼續說。
「好啦,妳不要再逗我了。」祺用外套蒙住臉。
然後她聽到曦大笑的聲音。
她們到了侯硐,因為是平日,街上只有零星的遊客,和大搖大擺在逛街曬太陽的街貓。
「這裡果然是貓的地盤。」祺看著無視於身邊來往的行人,大剌剌躺在路邊的貓兒說。
「是妳的地盤呢。」曦說,對著正蹲在路旁逗貓的祺按下了快門。
祺笑了笑,起身跟上曦的腳步,曦自然牽起祺的手,兩人慢慢在街上走著看著。停下來為每隻出現在眼前的貓兒拍照,觀察著這些毛茸茸,無比迷人的小動物,自在的生活在屬於自己的空間。
在這裡,每隻貓都像是回家般的平靜,牠們,都是幸福的吧。就如同,在曦身邊的我一般。曦逗貓的照片,是不是也是另一種,曦跟我的照片?祺對著蹲在地上逗貓的曦,不停的按下快門。
小貓,妳說認識我很幸福,是真的嗎?看著妳跟這些貓兒玩耍的樣子,我多希望妳的笑,能如同照片般的,永遠留住。曦也在一旁,拍著跟貓對話的祺。
兩人的相機裡都是對方的照片,笑笑鬧鬧的表情、鬼臉,祺好像漸漸看到了鈞侑所說的,陽光的曦。
走累了,她們來到車站前的小店,隨意點了些吃的,休息之後繼續往山的另一邊探索。
這就是,約會嗎?看著心愛的人在眼前開心的笑,像小孩一樣……曦,妳真的很迷人,妳知道嗎?祺的嘴角掛著幸福的笑。
「小貓,妳傻笑什麼?」曦轉頭問。
「在想這是不是……」祺話說了一半才意識到自己要說什麼,但不確定曦能不能接受,所以她停頓了。
「是不是什麼?約會嗎?不然呢?」曦說得很理所當然。
祺完全呆了,她沒想到原來想太多的人是她。
「傻瓜,快走了。」曦笑著朝祺伸出手,祺沒有猶豫的握住。
這種感覺,能不能不要失去?會不會,我說了之後,也開始倒數計時了?曦心裡始終帶著擔憂,她只能把祺的手牢牢握緊,在她還能夠的時候。
這個曾經因為礦業繁榮一時的小鎮,礦場的遺跡,生鏽的殘骸無聲的見證著過去,在那遙遠的過去,誰也沒想過,經歷了繁華沒落後,原先充滿著人群的山城,會因為一群四隻腳的毛小孩們,再次充滿人氣,以另一種形式的,活了起來。
兩人一直玩到太陽要下山時,才踏著夕陽離開。
「開心嗎?」上了車,曦邊倒車邊問。
「當然開心啊!曦呢?」祺始終帶著笑。
「跟妳一樣囉!晚上想吃什麼?」曦臉上的笑也帶著幸福。
「麻辣鍋。」祺很「罕見」的果斷回答這個問題。
「好,麻辣鍋。」曦驅車前往晚餐的目的地。
停好車時,曦的公務機上顯示有新的郵件,當然,也是公務信箱。
點開之後,是主任發的mail,告訴曦兩個禮拜之後新的心理師會從國外回來上班。
「怎麼了?」祺在一旁問。
「兩個禮拜之後,新的心理師來上班。」曦回答之後,把手機丟回包包。
「嗯,希望他能『確實』幫到妳的忙。」祺說,她記得曦有抱怨過之前的心理師幾次。
「應該沒問題吧,這次是主任親自面試。吃飯了,不說這個。」曦把「公事」結束。
吃完飯回到家,曦打開電腦準備完成昨天因為早睡而沒做完的工作。祺則是因為昨天的熬夜,加上一整天的行程,還不到十點就在床上躺平了。
曦努力的把工作在十二點以前完成,她不喜歡熬夜。
當曦洗好澡,吹乾頭髮回到房間時,祺已經睡得很熟了。她總會貼心的為曦留一盞床頭燈。
曦坐在床上,仔細看著祺,在昏暗燈光的照射下,祺熟睡的臉,平穩的呼吸,微張的雙唇,成了一種微醺的誘惑,曦的視線一路往下,細肩帶小可愛的領口因為祺側身的姿勢而敞開,祺深邃的事業線一覽無遺的呈現在曦眼前,突然一陣躁熱,是慾望。
曦俯下身輕輕含住祺的唇,祺在曦的吻中醒來,對上曦被慾望染色的瞳,她輕輕一笑,沒有遲疑的迎上曦,她好愛這樣的曦。
默契是讓慾望發酵最迅速的酵母,快速的除去所有阻隔在彼此間的衣物,急切的探索、佔有,動情的叫喊、律動,層層疊疊交織出一張誘人的網,她們緊緊相擁,迎接情慾的巔峰。
理智在喘息和汗水中回歸,祺靠在曦胸前,擡頭吻著曦的下巴。
「怎麼了?」曦帶著笑低頭。
「沒有,」祺搖頭,「只是想吻妳。」
曦笑了,拉起被子蓋住彼此,「小貓,睡吧。」
祺點點頭,閉上眼睛,在曦的氣息中睡了。
曦的手指滑過祺的身體,她喜歡和祺擁抱的感覺。她想起高中發現自己對女生身體有慾望的時候,她曾經瘋狂迷戀女生身體的柔軟,還有每個人身上獨特的氣息。
她曾經清楚記得每一個交往過的對象,身體的特徵,胎記、疤痕、痣;甚至可以回想出她們每個人慣用香水的味道,還有褪去所有髮妝,最真實的香味。一直到……筱容的出現。
筱容帶給她的,不只是感官的刺激,或許,是因為那些深刻、真實、不保留的情感,讓其他有形的,面容、軀體、親密行為,紮紮實實的烙印在生命裡,也將那些曾經,覆蓋至不著痕跡。筱容的身體、觸碰、親吻,在分手之後的幾年,依舊清晰的被記憶著。一直到,祺的出現。
祺就像一隻小貓,跌進她的世界,卻大膽的用連筱容都沒用過的方式挑逗她。對,是挑逗。她們的關係開始於一個吻,和之後如同乾柴烈火般的性愛。
曦原以為在筱容之後,她會抗拒其他人的觸碰,但究竟是因為寂寞太久,還是因為那個人是祺,她接受了,沒有絲毫抗拒的接受了。一直到祺出國;一直到,現在。
大概是,在妳身上找到和我自己相似的特質吧。而我,卻在不斷抗拒妳感情的過程中,逐漸開始依賴妳了。小貓,妳說我該怎麼辦?想自私的留妳在身邊,但……我卻無法再給任何人,任何承諾。小貓,妳說,我該怎麼辦?曦的手指滑過祺的肩、臉頰,輕輕磨挲著祺的唇,最後她低下頭,吻了祺的唇一下,才閉上眼睛入睡。
兩人在醫院的「相處模式」仍是那樣,早上一起到醫院,開始各自的工作,中午有空就一起吃飯,然後下午繼續忙,到下班的時間,準時打卡,在車上碰面,一起吃飯、回家,繼續工作。
規律的生活,「就這樣吧。」曦總是這麼說。
而祺也喜歡這樣的日子,她跟曦越來越近的日子。
她知道曦漸漸在轉變,雖然曦始終沒有坦白、直接的表達自己的情感,但曦的動作、行為,卻越來越不掩藏自己對祺的佔有慾。
她注意到曦不喜歡她在兩個人獨處時分心想其他的事,也不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講公事,或其他人的事。
在那些曦認為是「她們的」時間中,她可以感覺到曦的眼裡、心裡,所有的注意力和焦點都在她身上,她享受曦這樣的「佔有」,雖然就算她分心了,曦也不曾抗議或不開心,但她注意到,當曦用左手撐著下巴,偷偷咬著自己的小指頭,從她身上移開目光的注視,是曦「無言的抗議」。
曦連不滿的樣子,都好迷人。祺總會看著那樣的曦傻笑。
若要真的挑剔,就是小潔時常會告訴她趙令誠又來找她的事。
這件事,她也始終沒有告訴曦。她不想讓無關緊要的事打擾兩人的生活。
祺也開始會在曦值班時,開著曦的車,半夜帶著宵夜去探班,短暫的約會。
她們的關係,似乎成了「有實無名」的情人。
祺始終帶著些許的不安,但總在看到曦專屬於她的表情,和眼中不時露出強烈的佔有慾時,煙消雲散。
那就是我的曦啊,只有我看得到的曦。祺從未想過,自己能從曦身上,擁有那麼多的幸福。
但這樣的幸福,卻讓曦感到害怕,也讓她想起曾經在平靜中,世界無預警瞬間毀滅的夢魘。所以她總小心翼翼的,努力讓自己保持「理智」,以便在有任何蛛絲馬跡的改變時,能立刻察覺,然後,保護自己別再受傷。
可是她卻不知,她越是這樣做,眼裡散發出的佔有越是強烈。
也許是太過強烈的壓抑,讓曦開始作惡夢。
「曦,曦,妳又作惡夢了。」祺把曦搖醒。
「嗯?」曦睜開眼,發現自己一身冷汗。
「還好嗎?」祺擔心的問。
「嗯。」曦點點頭。
「作了什麼夢?」祺關心的問。
「記不清了,只感覺很恐怖。」曦說,從床上起來,走出房間倒了杯水。
「把衣服換掉吧,免得著涼。」祺打開衣櫃,替曦拿了一套衣服出來。
「小貓,謝謝。」曦接過,順勢靠進祺懷裡。
「先把衣服換了吧,怎麼這陣子常作惡夢?」祺說,看著曦換上乾淨的衣服。
「壓力太大了吧……」曦說,其實自己也不清楚。
「下禮拜新的心理師來,會好些吧?」她們一起躺回床上。
「應該會,少一個人,現有的心理師也忙得焦頭爛額……」曦在祺懷裡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辛苦妳了。快睡吧。」祺吻了一下曦的額頭。
「小貓……」曦擡起頭看著祺,欲言又止的。
「嗯?怎麼了?」祺柔聲問。
「妳……會陪我嗎?」曦小小聲的問,但祺一字一字的聽得很清楚。
「會,我會,一直都會。」祺沒有遲疑的回答,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曦在求助。
「謝謝。」曦的臉上出現了放心的笑,安穩的在祺的懷裡睡著了。
曦,我絕對,不會丟下妳一個人。
「學姐,下禮拜一心理師終於要來了……」Emily拿著報告走進辦公室,趴在桌上。
「是有沒有這麼誇張的累成這樣?」曦看著趴在桌上的Emily問。
「有啊……心理師人手不夠,有些報告是實習生寫的,根本不能看啊……」Emily邊說邊把一份報告遞給曦。
曦拿起來,看了幾秒,眉頭就皺了。
「心理師沒有先看過嗎?」曦不悅的問。
「病人太多,沒時間啊……」Emily說。
「那,我們只能希望下禮拜來的那位有好表現了。」曦把報告還給Emily。
「終於又熬完一個禮拜可以放假了。」Emily看著牆上的鐘,還有十五分鐘下班。
「是啊,辛苦了。」曦的注意力回到螢幕上。
「學姐,可以問妳個問題嗎?」Emily說。
「問吧。」曦知道,當Emily這樣說的時候,問題多半跟祺有關。
「嗯……這樣問好像有點怪,只是,妳有沒有跟祺一起去掃墓過?」Emily問,這的確是個很怪的問題。
「怎麼突然這麼問?」曦擡起頭,不明所以的看著Emily。
「沒有啦,只是……唉,祺一直叫我不要跟妳說,她說這是小事,不用麻煩妳……只是我覺得,好像應該讓妳知道比較好……」Emily吞吞吐吐的說。
「到底什麼事?」曦挑眉。
「唉呀,好啦,不管了,我要說了……」Emily深吸了一口氣,「祺前幾天找我陪她去掃墓,但是我沒空,我問她怎麼不找妳去,她說她不想麻煩妳……」
「掃墓?她怎麼從來都沒提過?」被Emily這麼一說,曦才想到,認識祺這麼久,從來沒有聽祺講過這件事,而甚至,祺都還陪她回英國,見識到了「家族墓園」。而她居然從沒想過要問祺這件事。
夏雨曦,妳真是太差勁了妳。曦不禁在心裡責備自己的遲鈍。
「她都是趁自己放假,妳上班的時候去,如果我有放假,有時候會跟她一起去……她覺得妳應該不想跟她去,我問她有沒有問過妳,她說她不想問,也要我別跟妳說。」Emily說完,有些心虛。
「那,妳為什麼要跟我說?」曦笑著反問Emily。
「因為我覺得,如果妳願意陪她去,她會很高興。」Emily看著曦,表情很肯定。
「嗯,我知道了,謝謝妳跟我說,我會問她的。」曦點點頭。
「那就好,學姐,下班時間到了。」Emily說完,指指牆上的鐘。
「那就收東西回家了。」曦站起來,關了電腦,跟Emily一起離開辦公室。
沒多久,祺上了車。
「小貓,我們明天去掃墓吧。」曦看著祺關上車門。
祺的動作停住,一臉驚訝的看著曦。
「是Emily跟妳說的?」祺回神,拉起安全帶扣上。
曦點點頭。
「這大嘴巴……」祺抱怨。
「為什麼,都沒有跟我提過這件事?」曦問。
「不想因為這種小事麻煩妳……」祺說。
「小貓,妳都大老遠陪我去英國了,為什麼會覺得這種事對我而言是『麻煩』?」曦不解的問。
「陪妳回英國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不想勉強妳,或讓妳覺得為難。」祺老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妳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曦依舊不解。
「因為在英國妳說過妳討厭掃墓。」祺記得曦在英國時的不自在。
「那不一樣啊。而且在我們去英國之前,妳也沒問過我啊。」曦說,帶著點抱怨的成分。
「在那之前我們根本不曾談論過彼此的家庭啊,除了……」祺想起她被甩了一巴掌,曦替她出氣、帶她回家的那個晚上。
換曦沉默了。
「曦,即便到現在,我依舊不知道妳對『家庭』的感覺、看法究竟是什麼,我也不希望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讓妳感到難過、不自在,或因為我開口,所以不得不……對我而言,掃墓真的不是什麼大事,就像偶爾回家看看爸媽,跟他們報告自己的近況一樣,是很輕鬆平常的事。」祺說。
「所以,妳不想帶我去見妳的爸爸媽媽?」紅燈,曦轉頭看著祺問。
「我怎麼會不想?」祺很快的回應。
「那妳怎麼從來沒問我?」曦又問。
「我……」祺一時不知該接什麼話。
「小貓,我都帶妳回英國了,妳怎麼還不明白?」曦語重心長的問。
祺愣愣的看著曦,腦中不斷想著曦這句話的意思。
沒多久,曦把車停好了。
「傻瓜,我都讓家人認識妳了,又怎麼會不願意認識妳的家人?」曦認真的看著祺的眼睛。
祺訝異原來曦如此在意自己,遠超乎她所以為。
「謝謝妳。」最後,她只能這麼對曦說。
「那明天的行程,就是掃墓囉。」曦笑著說,啄了一下祺的唇。
兩人下車的時候,都帶著溫暖的微笑,是家人。
隔天兩人一早就出門了。
「爸媽不喜歡香的味道,所以我都買花來。」上山前,祺到花店買了束花。
曦仔細的觀察祺的表情。
她對「掃墓」這件事,始終是抗拒的。雖然知道是必須,但怎麼樣就是沒辦法「主動」。可是身旁的祺,臉上的表情卻是輕鬆,甚至帶著笑容的。
「小貓,掃墓很開心嗎?」終於,曦忍不住的問了。
祺愣住了幾秒後,點點頭。
曦依舊不明白,但她決定不再多問。
「這裡靠邊停。」祺說。
曦把車靠邊停好,兩人下了車,祺牽著曦在墓園中穿梭,然後在其中一個墓碑前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了。」祺帶著微笑說。
曦不懂為什麼在這樣的地方,祺可以這麼……開心?
「在遇到曦以前,這裡是我每次心情不好時逃避現實、放鬆的地方。」像是看出曦的疑惑,祺開口說。
曦靜靜的聽著。
「對一個孤兒來說,這裡反而有家的感覺……」祺身出手,輕輕的摸著墓碑上的字。
曦摟住祺的腰。
「我曾在一本書裡看到一句話:海德格主張,存在主義整套問題追索的本源,起自於生命的『被擲性』,我們都是被無從預見、無法控制的力量『拋擲』到一個特定時空裡的……而『故鄉』則是人們給自己釘的一根原點樁,一個在這個高低地形瞬息改易的紅塵海洋中,絕對不會變動的地方。」祺說這些的時候,眼神柔了下來。
曦輕靠著祺,等著她繼續說。
「對我而言,這裡就是我生命的原點樁。」祺說完,看著曦。不,也許,曦才是。
「這些年,辛苦妳了。」曦說,心疼的吻了祺的臉頰。其實我想給妳一個家,但我早已無法承諾什麼……
「在這裡,心總可以很平靜。」祺閉著眼睛說。
曦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祺。
「家庭」對她們兩人的意義,竟是如此的迥然不同。
她不禁開始想,是因為自己從小太幸福,始終是倍受寵愛的那個,所以不懂家人的珍貴嗎?是因為擁有太多,所以不懂滿足嗎?
「還有,跟曦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平靜。」當祺睜開眼時,她看著曦這麼說。
「我也是。」曦此時看著祺的眼神,也是無比的認真。
「爸,媽,現在的我,很幸福也很快樂,謝謝你們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也謝謝你們一直守護著我。」在要離開前,祺對著他們說。
謝謝你們,把祺教得這麼好,能有她的陪伴,我真是無比的幸運。曦在心裡說,牽著祺的手,握得更緊了。
「謝謝妳陪我來,讓我覺得,心裡有一塊空缺被補了起來。」在曦放了手煞車,準備開車前,祺握住曦的手說。
曦把祺的手握得更緊,心中的混亂和不肯定,漸漸有了清楚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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