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一次争執
陸卿一進門就看見了歪斜着身子倒在沙發上,有些怏怏的顧湄。
其實在陸卿的記憶裏,顧湄是極少生病的,反倒是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太好,好幾次生病吓得全家上下都有些心悸,更不用說顧湄了。
陸卿上前兩步,直到看到顧湄那張微微泛着白的小臉,心裏也有些不太舒服起來,再往桌上一撇,早飯放在桌子上也沒見動過半分,心頭的火氣如同碰上了幹枯的樹枝跟着就是噌了上來。
顧淮看了眼眸色漸斬冷了下去的陸卿,微微笑了笑,這兩個丫頭極少鬧別扭的,有什麽,還是說開的好。
“阿卿你幫着我照看下阿湄,我下樓去給阿湄買點藥。”說着也不理會顧湄狠狠看過來的目光,拿了鑰匙就出了門。
走出小區,看了看蔚藍的天,該去哪裏好呢。
待顧淮走了,看着陸卿有些冷的臉色,顧湄更是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她有些茫然地抓了抓自己的衣擺,然後騰地一下坐了起來:“阿卿你喝水嗎,我給你倒……”
還不等顧湄站起來,陸卿将自己的手直接覆在了顧湄的額上,的确低燒,那溫溫熱熱的觸覺只攪得陸卿有些不舒服起來:“沒喝藥?”
“喝……喝了。”剛一說完就想到剛剛顧淮要下樓去幹什麽,忙又接了句,“剛把家裏的藥喝完,所以顧淮幫我買藥去了。”
後面的話越說越輕,輕到好似只有顧湄一個人才能聽得見。
陸卿也不知聽沒聽到她後面的話,徑直去了廚房開始燒水。
兩家人真是熟得不能太熟了,那時還小,兩個孩子還常常跑到對方的家裏玩些角色扮演游戲,沒少把家裏的東西弄得面目全非,因此也沒少挨過罵。
顧湄見陸卿沒有搭理自己,也是有些急了起來,又欲站起來,卻被陸卿突然看過來的狠戾眼神瞪得慌了神,欲起不起的姿勢有些尴尬。
“躺下去。”
話雖輕,可話裏不容拒絕的意思,顧湄還是聽出來了。
她不敢反駁陸卿,那從未見過的眼神就早已把顧湄的膽兒給戳了個千瘡百孔,勇氣一個勁兒地往處湧,僅剩的一絲理直氣壯也跟着那些洞洞消失殆盡。
不得不乖乖地躺了回去,在蓋在自己身上的大衣口袋裏掏了掏,最後握着裏面的一張紙,撇着嘴嘆了口氣。
等到陸卿将燒好的熱水放在桌子上時,又從冰箱裏倒了些冰水,拿了毛巾将其用冰水浸過後拎幹敷在了顧湄的額頭上。
顧湄看着陸卿低眉順眼為自己忙前忙後的樣子,又看着她微低垂下去的眉眼,長睫在白皙的臉上打出一片陰影,很是好看。
“阿卿,你是在生我的氣嗎?”顧湄有些小心翼翼地問着陸卿,看到陸卿的手一頓,好似跟着一起頓住沒有跳動的還有自己那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兩個人一起長大,在同一個被窩裏就已經不知道睡過多少次了,陸卿的每個小動作每一個細微的小眼神是些個什麽意思,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陸媽媽方棋,怕是沒有人比顧湄更加清楚了。
所以看着陸卿那微微頓住的手,顧湄就是知道陸卿的确是在與自己生氣。
那放在大衣口袋裏的手更是将東西握緊了幾分。
直到陸卿擡起頭業直直地看着顧湄,顧湄才發覺自己的後背已經微微出了一層薄汗。
“有什麽事,是我非要生氣的嗎?”
這話問得有些高深,兩人相處了這麽久,還真沒有幾件事是會讓陸卿生氣的,她性子本來就溫順,若不是大事,從來都是笑笑就過了,倒是顧湄的脾氣大些,常會跟着陸卿争上兩句,但陸卿從來也沒有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放在心上過。
所以這樣一問,就是讓顧湄的冷汗又跟往外冒了出來。
話一出口,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各自将各自的每個細小的表情都看在眼裏。最後還是顧湄低下了眉眼,從自己的包裏掏出了那張被自己早已不知□□成什麽樣子的紙。
陸卿一看那皺巴巴的紙就是将眉頭一挑,剛剛那些話不過是訛她罷了,生活了這麽久,大事上顧湄是不會在知道自己這樣做會惹怒陸卿的情況下,還如此做。除了喜歡自己這件事。
“這是什麽?”陸卿指了指那皺得有些難看的紙,問道。
反正都被陸卿知道了,并且因着這事跟自己鬧了這都快兩天了,顧湄也不知是被近來的事給堵得不舒服,還是因為發着燒有些糊塗,輕輕哼了一聲,也有些不太高興。
“這不就是你跟我鬧脾氣的原因嗎?”顧湄說着把自己手中的紙往陸卿的手中塞,然後側過頭去不再看陸卿。
陸卿一頭霧水,看了看顧湄那恨恨的小模樣,又瞥了瞥自己手中的紙,然後撚着揉得皺皺巴巴的紙小心翼翼給慢慢地攢平了。
歪歪扭扭狗爬似的字體跟皺得似老太太皮膚一樣的紙可謂是相得益彰,吃力程度讓陸卿想大呼自己眼睛瞎了。直到看完了才發覺這應該是一封告白信,也就是學生時代大家嘴裏神神叨叨的情書,而且還是寫給自己的。
不過陸卿自己也十分納悶,那個叫張平直的男生,別說是樣子了,就連名字她也是沒什麽印象的,她甚至懷疑自己有沒有見過這個叫張平直的人。
陸卿瞥了眼還在偷偷往這邊瞟的顧湄:“怎麽回事?”
“我跟你說陸卿,這個叫張直平的我幫你問過了,他就不是個好人。”顧湄一見陸卿問自己,忙坐直了身子,挺直的脊梁在單薄的背部拉出一條好看的纖細的弧度,然後開始了她的偵探過程,恨不得将張平直的祖宗十八代都給陸卿挖出來不可,“他高中就交了好幾個女朋友了,特別花心,還玩劈腿,我還聽說他還讓一個姑娘堕過胎……”
“阿湄。”陸卿輕聲打斷了顧湄那憤怒的指摘,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紙撕了個粉碎,然後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邊。
動作一氣呵成,看得顧湄目瞪口呆。
“阿湄,即使這樣,你也應該告訴我不是嗎?”
突如其來的直視,讓顧湄渾身上下都開始不舒服了起來,忙低下了頭來不知該接什麽才好。
直到陸卿将熱水放在顧湄的面前:“生病了,多喝點熱水。”
陸卿見顧湄接過杯子,剛要收回手,就被顧湄帶了些溫度的手給握住了,擡頭看過去正好看到顧湄那好看的眉眼,以及眼中淡淡的笑意。
“我知道阿卿你讨厭我這個樣子,來插手你的這些私事,可是我也是怕你上了他的當。我想着,若是那些不知道心性的人跟你來往,到最後反而傷害你,那還不如讓顧淮多跟你接觸。至少顧淮的人品還是可以保證的,他也不敢傷害你,所以我才讓顧淮跟你出去的。”
說到這裏顧湄頓了頓,接着又笑了起來。
秋日裏的陽光有些暖,不那麽刺眼,灑在顧湄的身上,竟是讓陸卿覺得,這個樣子的顧湄好似褪去了一身的棱角,與十幾年後那張牙舞爪嚣張跋扈的顧湄不一樣,可也是好看得不行。
“如果能在能力有限的的範圍內,幫你擋過一些算一些。”而後慢慢放低了聲音,“所以我明知道你可能會生氣,重來一次,我可能也不會給你看。”
這話說得陸卿有些想笑,這可不是重來了一次嗎,上輩子她都不知道有這事,怕是上輩子就沒給自己看過這東西,可還不是又瞞了自己一次。
“你若不跟我說,你怎麽知道我不動腦子就會直接接受了他?”陸卿說着手指了指垃圾桶裏的粉末,“還是你覺得我就是沒長腦子。”
“不是!我只是……”
“阿湄,”陸卿沒等顧湄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有些事不是你覺得瞞着我就是為我好,只有你跟我說,我才知道。”
說完陸卿皺了皺眉,這麽多年,也正是因為自己不知道,才傷害了兩人這麽多年。
“所以阿湄,我還跟你說一件事。”陸卿說着又将水遞給了顧湄,說出了剛剛的話,顧湄此時才放下心來,接過水忙大口喝了一杯水。
陸卿接過杯子,笑了笑。
“我想跟家裏人商量一下,出國學金融。”
若不是剛剛陸卿等着她喝完了才開口,此時的顧湄可能會噴陸卿一臉。
“怎……怎麽就突然想着要出國了?”顧湄低下頭,像是自問自答一般,又壓低了聲音,“你都沒跟我提起過……”
“也是最近才決定的,以前也沒想過那麽多,只是前兩天想了想,哪些才是自己想要的,以後的路該要怎麽走,還沒定下來,只是近來在跟我媽他們商量。”陸卿笑着拍了拍顧湄的頭,還如從前那般。
盡管心裏有些疙瘩,這可姑娘,是自己打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在陸卿的眼裏,她寵着慣着這麽多年,什麽都不争什麽都不搶,到頭來出了這樣的事,也還是怪自己遲鈍在先。
“那……棋姨同意了嗎?”話裏的委屈竟是一展無疑,“我……我也跟我媽商量,我也……”
“阿湄!”陸卿迅速地打斷了顧湄的話,皺起了眉角,“阿湄,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孩子了,咱們各自有着各自的生活,總有一天你我都會有自己的家,不可能一直在一起你明白嗎?”
“你現在學的專業本來就是你喜歡的,你也可以做得很好,所以不能因為我想怎樣你就得怎樣,你得為你自己考慮。”
顧湄靜靜地聽着陸卿的話沒有接下去,只是怔怔地看着陸卿,直到陸卿将話說完,這才抓緊了衣擺,暗自笑了笑。
“其實阿卿,你只是不想讓我跟着你了對吧。”
陸卿猛地擡起頭來看着神色淡淡的顧湄。
她原本的确是這麽打算的。
可是這話從顧湄的嘴裏說出來,直直将抵在自己心口的刀子往裏戳了三寸,疼得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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