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阿湄抱緊些
就是這一輩子,顧湄和陸卿都沒見過幾場大雪,倒是那個時候還在外婆家,有一年冬天下了一場大雪,可樂壞了顧湄。
入了冬,陸卿練字的時間不減反增,随着年月慢慢地走,陸卿認識了更多的字,長長的宣紙上從從前的大字漸漸地小了下去。唯一不變的還是守在一邊看着漫畫打着瞌睡的顧湄。
陸卿覺得今天太冷了些,放下筆搓了搓手,側頭一看,呵,外面竟是下起了雪。顧湄打着盹,自己寫着字,竟都沒有聽到外面的孩子們叽叽喳喳歡笑的聲音。
陸卿迅速地收拾了桌子上的筆墨,探手捏了捏顧湄的小肉臉,胖乎乎的,像還沒抽條一樣的小胖娃娃,手感說不出的好。
“阿卿你寫完啦!”顧湄跳了起來,擡起手來擦了擦嘴角邊的口水,咧開嘴沖着陸卿就是甜甜一笑。
“外面下雪啦,咱們先出去玩,等會回來再接着寫。”
陸卿事事以顧湄為先,其實她性子本來就淡,出去玩還是呆在家裏寫字,兩者之間在從前是不用選的,她和那些喜歡在外面咋呼鬧着玩的孩子有些不一樣,她更喜歡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呆着。
可自從有了顧湄這個纏人的姑娘纏上了後,她才慢慢陪着她一起鬧着,說多了,也就是為顧湄善善後而已。
顧湄一聽說外面下雪了,忙又迅速地拿了外套,往陸卿的身上一披就推着陸卿出了門:“快走快走,咱們出去玩。”
院兒裏的小夥伴們一瞧見顧湄,連忙鬧了起來。
“顧湄,咱們來打雪仗啊!”
“是啊是啊,快來組隊玩起來!”
院裏的小姑娘小夥子們都鬧開了,顧湄三步并作兩步跳下了臺階,險些摔一跤,好在陸卿眼疾手快地一把撈起了她。
顧湄抿起唇角來回過頭沖着陸卿一笑,陸卿提起的一顆心才慢慢地放了回去。
還沒等顧湄開口說話,小腿就被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打中了輕輕一彎。
顧湄回過頭眯着眼睛沖着雪球來的方向看,她最讨厭的臭小子沖着她面部又扔了一個雪球過來,看着炸開撲簌簌落在顧湄滿頭滿臉的模樣就是哈哈笑了起來。
“反正顧湄都是跟藥罐子一組的……”
話還沒說完,一個雪球就砸進了小男孩的嘴裏,直嗆得他咳了起來。
戰争一觸即發,沒有什麽開始,倒也不雜亂無章。
顧湄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個滿嘴狗屎不如臭小子,她一直追着人家砸,沒給對方一丁點的反擊機會,倒是這個個子比顧湄還要高上一些的小男孩退無可退,一直被逼着打,氣得不行。
在顧湄的思想裏,你拿雪球打過來這都不是事,可你要是說陸卿是藥罐子,那就不行。
即使那個時候陸卿的身體的确不太好,院子裏時常飄着一股中藥味,小院裏的很多孩子都不願意跟陸卿一起玩,除開陸卿高冷不說,其他的大概在孩子的心中,她就是被藥罐子吊着命的人。
陸卿的确是個藥罐子,可是這種話顧湄是不願意從其他人的嘴裏聽到的。
誰說她跟誰急。
看着顧湄在前面奮不顧身,直直逼得那個小男孩都要哭爹喊娘了,可身後卻是成了最大的空當,她忙沖上去幫着顧湄。
陸卿少有這麽鬧的時候,可是直到鬧到最後,看着一地狼藉,小朋友們歪歪扭扭地栽在地上認了輸,回過頭來和顧湄相視一笑時,她竟也是覺得很暢快。
然後雲後面的太陽慢慢出來了,灑在一群孩子們紅撲撲的臉上,顧湄和陸卿也止不住地喘着氣,可揚起的眉稍眼角都是止不住的快樂。
直到外婆在樓上招呼着顧湄:“小湄快帶小卿上來洗手吃飯啦!”
外婆這精神的一聲叫出來,院裏就響起了各家呼家喚兒回家吃飯的聲音。
顧湄心情極好地拉起了陸卿的手,往回走,上樓前還回過頭看了那小男孩一眼,沖着他撇了撇嘴。
還沒等陸卿的樓梯走到一半,就聽到走在自己身後的顧湄就是一聲慘叫,然後就是另一個小姑娘驚慌的呼聲。
等陸卿回頭看時,顧湄一身紅色的棉衣在雪地裏格外地紮眼。
陸卿慌了神,忙跑下梯,也險些滑一跤。
她忙跪在顧湄的面前:“阿湄你摔着哪兒了?”
那時候的陸卿還太小了,聲音裏都止不住顫抖,想去扶起顧湄,又怕傷着哪兒。
那個驚慌大叫的小姑娘太小了些,一見顧湄摔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來,也是慌得大聲哭了起來:“我看見李勤拿雪球砸顧湄了……”
“你胡說!”
被男孩一吼,小姑娘哭得更厲害了。
雖然在院裏什麽動靜都瞞不過各家的家長,可畢竟三不五時就會鬧些小矛盾,所以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此時也沒有大家出來看一看這些小孩子都在玩些什麽把戲。
陸卿聽了那姑娘的話後擡起頭來狠狠地看了眼那個叫李勤的男孩,那眼裏的恨意太明顯,連小孩子都看得有些心悸地往後退了兩步,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反倒是顧湄在此時緩過了味兒來,拉住了陸卿的手:“好疼啊阿卿,我有點站不起來,你能背我嗎?”
陸卿慢慢地将顧湄扶了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雪,然後蹲在了她的面前。
一直以來陸卿的身子就不太好,此時背着顧湄更是有些吃力,孩子們都小,顧湄和她又穿得多,這讓她每走一步都有些艱難。
可陸卿只是咬了咬牙硬是背着顧湄一步一步挪上了臺階。
“阿湄你抱緊些,別掉下去了。”
顧湄依言抱着陸卿抱得更緊了些。
不僅是陸卿咬着牙往前走,顧湄也是咬着牙忍着疼。
剛剛李勤砸過來的那個雪球正好砸在自己的小腿上,哪曉得這一砸正好抽筋了,一個不歪直接就栽了下去,膝蓋磕在了最後一階臺階上,讓她半天緩不過來,抽筋的疼痛,和磕在臺階上的疼痛都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等到緩過來時她看到陸卿眼裏的恨意也是吓了一跳,這才開口喚着陸卿轉移了她的注意。
“阿聊,我剛剛就是抽筋了。”
“嗯。”
“阿卿你不高興啊?”
“以後我們不和他們玩了。”
“……”
一直沒等到顧湄說話,以為顧湄會因為這話跟自己不高興了,忙又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聽到顧湄輕輕地笑了起來。
然後顧湄又抱緊了陸卿:“好,我以後就只和阿卿一起玩。”
陸卿走得慢,生怕一個不小心,兩個人就又摔了下去,只得每走一步都格外地小心。
“阿卿要是一直都能背着我走就好了,阿卿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你有腳,不會自己跟着嗎?”
“那不一樣,要是你能一直背着我,沒有腳又怎樣啊。”
陸卿也被她這孩子氣的一句話給逗樂了起來。
輕輕笑了兩聲又發現顧湄順着往下滑了滑,她忙止了笑,生怕将顧湄給扔了出去,忙又将她往上擡了擡。
那個時候的她們,無論是在誰看來,都是兩朵雙生花,誰都離不開誰,一起長大,也會一起走到以後。
一直到後來學校組織女子籃球隊時,顧湄也是摔了腿被陸卿背回家,她趴在陸卿的背上理所當然,撓着陸卿的長發,癢得陸卿恨不得将她摔下去,那時她就是這樣說的,她要永遠和她住在一起。
陸卿沒理她,之後她想了很久,又說:“其實我覺得我寧可沒有腳,你背我一輩子得了。”
原本說的人沒有當作玩笑話,聽的人也無比的認真,只是誰也說不準以後。
陸卿恍然,以為那些模糊了的話,只要稍稍一提,就清晰如昨,悸動如夕,讓她的腳步也跟小時候怕摔着顧湄時那樣有些浮而不穩。
“上次的事,對不起,我是真的想讓你和寝室的同學能夠好好地相處,畢竟大學有四年。”
“嗯,我知道。”
輕輕應下一句知道,就沒了後話。
原本以為說完歉意,這幾天堵在心口的氣就會散去。
可是現在才發現,不僅需要道歉,她陸卿還介意着顧湄的反應。
到醫務室檢查後只說扭傷了腳,沒大事,多多休息就可以好了。
陸卿堅持要背她回寝室,被顧湄拒絕了,她站在陸卿的面前走了幾步證明自己沒大事,只是稍稍有些疼而已。
兩相堅持之下,顧湄同意陸卿送她回寝室,但是她要自己走。
就像從前的話跟謊言一樣碎在了陸卿的面前,原來,有一天,顧湄也會拒絕再趴在她的背上。
而她也拒絕顧湄走進自己的世界。
等顧湄進了寝後,她站在門口與顧湄告別,顧湄點了點頭,關上了門。
面對着那冰冷的門時,陸卿才發現是真的不一樣了。
在她轉身的時候顧湄又拉開了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阿卿。”
陸卿擡起頭來看了眼顧湄,才發現她的眼圈微微紅了紅。
“我不喜歡你跟張直平在一起。”
陸卿微微一怔,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上次跟我說過,他不好。”
“我也不喜歡你跟其他男生在一起,我是不是很奇怪。”
陸卿如被雷劈一般怔住了,怎麽會,怎麽可能。
怎麽可以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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