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光微兒來了,趙家姐姐也來了呢!趙姐姐,快上來,夫子和郡主都在高臺上候着我們呢……”沈涵微淺笑着側身把趙雲歸讓到自己身前,“趙姐姐……”
“啊……”趙雲歸沒料到沈涵微會忽然讓開路,只得順着她讓開的位置上到高臺之上與衆夫子對視。
見趙雲歸竟成了第一個站到了高臺上伴考,月賦雨不禁低喚一聲:“雲歸姐姐——”
“見過郡主,爹爹,諸位夫子。”趙雲歸在遞給月賦雨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後,就依着月賦雨與幾位夫子的站位,朝他們一一見禮。
而沈涵微在趙雲歸見完禮後,才緩步踏上高臺,依着趙雲歸方才的動作與臺上衆人見了一遍禮。
“見過郡主,爹爹,諸位夫子。”
沈涵微話音一落便聽到了另外一個女聲。
“見過郡主,爹爹,諸位夫子。”
“挽香姐姐?”趙雲歸不回頭也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陳挽香,“姐姐,你怎麽上臺來了?”
“自是聖上賜旨。”陳挽香溫婉一笑,側身把跟在她身後的小公公讓到衆人面前,低笑解釋:“聖上覺得,四人參與終試,更顯公平。”
“如是便恭喜挽香姐姐了。姐姐熟讀《詩理》,此番應試定能拔得頭籌……”趙雲歸沖着陳挽香微微一颔首,卻看到站在她身側的諸位夫子都面色有變。
“是嗎?”趙雲歸話音未落,沈涵微已是勾唇一笑,“依涵微所見,此番頭籌定然是郡主的。”
“微兒……”沈夫子見與他同行的三位夫子面色已變,立即沖着陳夫子道,“老夫教女不周,讓大人看笑話了……”
“笑話?”陳夫子聞聲‘呵呵’一笑,眸中卻是幾分對沈涵微的贊許。依他所見,此番的頭籌也是郡主。畢竟今日連梅啓君梅公子都受邀來彥園了不是?
“沈大人教了一個好女兒!”趙夫子陳贊道。
“諸位夫子莫要要小女得意了!”沈夫子默默打量了一眼自家的女兒,不忍再言語。他雖與趙夫子沒有深交,卻也知其為愛才之人,亦在府中聽聞過趙夫子對微兒才情贊賞有佳。但此時的微兒着實不能再捧了。
這個這世上多有詩才不佳的貴女,故而終試雖易,卻總有人屢考不過。除開郡主府那位無人敢助,一般使些銀子,賄賂個詩才二品也算不得什麽難事。至于五品以上,那便真真的才學了!
想着自己如今才是詩才五品,沈夫子不禁睜目看了看盛裝登臺的趙雲歸與陳挽香。
妙齡芳華,淡妝素袍,屢屢似飛仙之影……
反觀自家小女,卻是濃妝豔袍,翩翩若迷途之蝶……
何謂雲泥之別?這便是雲泥之別。
唉……願他女兒在此次試後能學會安分守己……
意味深長地看過沈涵微一眼,沈夫子搖頭沖着諸位夫子告別:“既是微兒已登臺,那老夫便不在此處逗留了。”
“慢着,沈夫子。”見沈夫子要走,陳挽香出言阻住沈夫子的動作,“聖上有旨意要挽香在諸位在時言說。”
“不知聖上有何言?”沈夫子皺眉看着眼前舉止妥帖的陳挽香,莫名地顫栗。
“聖上言,因此番終試三人皆是有品之人,故而有違公平。所以,聖上讓挽香告與郡主,他要與郡主擺一賭局。”
“何賭局?”月賦雨一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即走到了衆人的視線中央,“不知聖上要與賦雨賭什麽?”
“回郡主,聖上要郡主猜此次終試挽香,雲歸妹妹與涵微妹妹,還有郡主您,誰會考到末次……”陳挽香轉頭示意身後的公公把聖旨承到衆人眼底。
“那賭注呢?”公公手中的金燦燦的繡線讓月賦雨有一種不真實感。在郡主府時她便知詩國國主待她不錯,卻從沒想過穿書穿了這般久都還沒見過詩國國主本人。
陳挽香沖着月賦雨一福身:“賭注便是,若郡主猜中了,便會獲得末次貴女的詩品,以及重考一次的機會。”
“呵……”陳挽香話音一落,諸位夫子皆是面露喜色。
“嗯……”月賦雨聽懂了賭注背後的意思。只要她猜了自己,那此次終試不過是一次詩國才女展示基本功的機會,是一場笑談。此事之後,她可以繼續考終試。但這般便是待她極好的國主麽?
想到時常來挑釁詩天歌,月賦雨抿唇一笑:“若猜錯了呢?”
“那郡主便只能得到一個選擇的權利。”陳挽香低眉看了趙雲歸一眼,又看了沈涵微一眼,繼續道:“郡主可以選擇獲得此番終試得末次的那位貴女的詩品,也可以選擇獲得郡主所猜之人的詩品。”
“什麽?”月賦雨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挽香姐姐是說,聖上許賦雨得到你們三人任意一人的詩品?那在賦雨得到詩品以後,你們該如何處之呢?”
陳挽香的面色有些難看:“自是依着詩國的規矩,落為一品。”
“這……未免也太荒唐了……”月賦雨凝眸看向跟在陳挽香身後的公公,希望從他眼中看出陳挽香在說謊,卻發覺那公公的眼睛格外明亮。
“并不荒唐。”蔣夫子見月賦雨有些亂了陣腳,随即出言道:“依着詩國的律法确實如此。”
“律法?”月賦雨蹙眉不解。
“是,詩國鐵律,與皇族對試,勝負皆随尊者意。但前提是,國主賜旨。如今郡主有血統,亦有皇命……”趙夫子捋捋髭須。縱然詩國是以詩立國,國主卻不是靠詩品定的。他倒是沒想過國主會想出這種法子拖延。
趙夫子話音一落,高臺上随即人人自危。
掃過一臉淡定的趙雲歸,又掃過一臉冷漠的陳挽香,月賦雨暗覺疑點頗多。她可不記得神作中有這麽條規矩。但看蔣夫子與趙夫子的模樣,一點不似作假。
“詩國确實有此律,但此律并非聖上想用便用!”陳夫子濃眉一擰,正欲去尋國主,便聽到自家女兒低喚了一聲‘爹爹’。
陳挽香的一聲“爹爹”讓趙雲歸心神一震,錯步移了幾步,轉足趙夫子身前:“爹爹!”
“歸兒你?”趙夫子看着趙雲歸滿面的從容,便瞬時懂了其中的關節,“罷……歸兒只要日後不悔便是了……”
他家女兒怎會想嫁與徐左梅郎呢!
“雲歸姐姐要後悔什麽?”月賦雨暗覺衆人面色不對,随即走到趙雲歸身前,“雲歸姐姐,你做了什麽?”
“雲歸不過是去求聖上,要聖上許雲歸與郡主在高臺上一賽。雲歸不過是偏愛浮名之人,雲歸覺得,若是能在衆貴女面前,将郡主壓下,便能得到那人的愛慕之心……”擡目不看月賦雨,趙雲歸雲淡風輕地從袖間掏出一份聖旨,“雲歸早已得到消息,言終試末次之人将得到國主的賜婚。賜得便是徐左梅郎妾位。”
“挽香方才喚爹爹,要言的也是此事!”趙雲歸話音一落,陳挽香便跪到了陳夫子的面前,“女兒久居陳府,為得便是嫁入梅府……”
“男人?”沈涵微挑眉看向高臺上亂作一團的的陳挽香,勾唇笑道:“那勝者便沒有什麽益處麽?”
“勝者的益處?呵呵……既然妾都出來了,那勝者自然是妻了……”月賦雨笑着退兩步,尋着桌案坐好後,低笑道:“煩請挽香姐姐告知聖上,此賭約,賦雨不應!”
“不應?那挽香便只能謝罪于高臺之上了……”陳挽香愀然一笑,舉手便要從公公手中奪得一個藥瓶,“挽香今日一死,郡主的終試便能再推上半月!”
“為何?”月賦雨眉心有些疼,這是怎樣的世界啊!
“因為天不恩民!”陳挽香沖着月賦雨一叩首,“郡主且聽挽香言,挽香願以七品詩才換梅府主妻!”
“七品?”沈涵微不可置信地看着陳挽香,“你的七品已度于我身,如何還有七品詩才!”
“沈小姐莫不是忘了自己前些日子才剛剛考過八品?你既是能考,挽香如何不能?”譏諷地看過沈涵微一眼,陳挽香轉目沖着趙雲歸淡淡一笑,提足朝月賦雨近了幾步,‘噗通’跪倒在月賦雨身前,“郡主長安!”
“挽香姐姐?”月賦雨被陳挽香的動作驚得呼吸一窒,待緩過神,立刻伸手去扶陳挽香,“挽香姐姐何至于此?快起來!快起來!”
“挽香懇求郡主給挽香一個嫁入梅府的機會。挽香等此時,已等了五載了……”
月賦雨看着陳挽香淚眼婆娑的模樣,剛想搖頭,卻看到不遠處的趙雲歸沖着她搖了搖頭。雲歸為何會搖頭呢?她是希望自己答應陳挽香麽?
想到陳挽香于梅啓君也算是情根深種,随即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如此賦雨便應了挽香姐姐……但既是挽香姐姐只求機會,那為妻是不是委實太貪得無厭了些……”
“這……挽香明白郡主的意思……”月賦雨話罷,陳挽香立即擡袖拭去眼角的淚花,側坐到月賦雨右側,“挽香願為妾……”
“那雲歸姐姐……”月賦雨剛預備勸趙雲歸下臺,卻見趙雲歸提裙朝她近了幾步。
“雲歸姐姐!”月賦雨蹙眉換了趙雲歸一聲,卻見趙雲歸揚眉一笑。
“雲歸明白郡主的意思……”趙雲歸随在陳挽香身後,坐到月賦雨左側。
“爹爹?”話說到這般份上,沈涵微若是還不明發生了什麽她便是榆木腦袋了。
“爹爹,你懷中是否也有這麽一份旨意?”沈涵微挑眉。
“那是自然的!”月賦雨苦笑着替沈夫子答了話,她竟是沒看出來這高臺上一群戲子。她記得雲歸已與她說過幾次,她也不喜梅啓君。若是雲歸不喜梅啓君,那她今日所言便只是說與周圍人聽的。若是說與周圍人聽,那雲歸站于高臺之上,無非是為了讓她不至于輸得太難看。求旨之時,雲歸定然也是不知陳挽香與沈涵微會在高臺之上……
月賦雨揉揉眉心,穿到一本言情神作裏真是讓人苦惱。什麽事都要圍着男主發生。
“微兒……常言:寧為英雄妾,不為庸□□……為父……好自為之……”見月賦雨把話說開了,沈夫子不禁嘆了口氣,徹底轉足朝着石階走。微兒本有機會不參與此事的。他的旨意不是讨的,是國主賜的。他沈家世受皇恩,為皇家損失一個來路不明的詩品的并無什麽大礙。況且失了,只要微兒願意,還能嫁與這詩國最好的兒郎。拔得頭籌或許不易,但考得末次卻着實不難。
若是郡主得了末次,她可以再考一次,而後聖上再以賜婚成妾堵住悠悠之口。若是本次終試,除郡主以外的三家,皆以低分收尾,那便是此番試題過難,郡主也可再考一次……
聖上,确實算得精妙。
至于剩餘二位……
沈夫子閉目。他懂陳夫子的心思,亦懂趙夫子的心思。他們都是為了女兒的婚事而來。但他又何嘗不是?聖上也給了他反悔的機會,但一切卻被微兒打亂了。
罷罷罷,詩國不同于弑國,弑國有女許可封侯拜将,而詩國有女卻只能嫁與人婦。既是女兒家的詩品不過是用來尋夫婿的,他又何必舍近求遠,自求煩惱呢?
若是微兒敗于此,他再尋人助她到二品便是了。
見沈夫子轉身離去,沈涵微抿唇一笑:“既然你們都喜歡那個男人,涵微便不與諸位……”
一面打量着陳挽香與趙雲歸的臉色,一面微刻意拉長腔調,沈涵微笑得得意,道:“不與諸位說笑了。那個男人涵微勢在必得!”
陳挽香禁不住出言譏諷:“是嗎?可是沈小姐你連桌案都沒有啊!”
“啊……竟然連桌案都不備與涵微,實在是欺人太甚!”沈涵微轉足正要與一旁的小公公吩咐,便看到一群仆婢擡着一張條案,走到了高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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