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青瀾!”

緊緊地握住青帝的手,徐長歌轉頭求救般望向自己的姑祖母徐江燕。

見徐長歌握住青帝手時沒有避開人,徐江燕便知曉了長歌的态度。

長歌想讓宮中都知道,她與青瀾這丫頭交好。

……

有意朝長歌走近幾步,徐江燕想看看究竟是怎樣一個丫頭,竟是吸引到長歌這孩子的關注。

長歌是她徐江燕親手帶大的孩子,雖不能誇口說舉世無雙,但終究是有些見識的。

一個有見識的孩子怎麽會和一個冷宮的皇女扯上關聯?

疑心是有心人在布局,徐江燕的眸光微冷。

……

瞧見姑祖母竟是願意走到青帝榻旁,徐長歌喜出望外。

稍稍讓開些間隙與徐江燕,徐長歌等着徐江燕的決斷。

徐長歌心底清楚,皇子青川雖是青瀾之弟,卻也不是個好想與的角色。若自己如今不能借姑祖母的手幫青瀾立威,那昨日的鞭打便只能算作添亂。

試想,一個冷宮皇女如何與風頭正盛的皇子對抗?

站在徐長歌身後望榻上人,徐江燕總覺得眼熟。這種眼熟不是父子相像那種眼熟,而是那種似曾相識的眼熟。

可徐江燕能肯定,她從未召見過眼前這個丫頭。

“是這張臉嗎?”

徐江燕猜測着長歌出手的緣由。

“姑祖母?”挪步将徐江燕的視線擋住,徐長歌轉身正對着徐江燕,真真假假道,“歌兒只是覺得青瀾和歌兒一樣能忍。”

“忍?”想過宮中那些關于熙妃的傳聞,徐江燕看長歌的眼神變了變。

“歌兒恨你的母親嗎?”

“不恨。”徐長歌搖頭。

見長歌言不由衷,徐江燕搖搖頭,與長歌道:“這丫頭染了風寒。”

“染了風寒?”長歌不解。

徐江燕則揮手命左右一邊去傳喚太醫,一邊将泡茶的器具端來。

聞太後令,婢子即知曉太後要在青瀾殿長待,随即為太後布置好坐席。

端坐在婢子送來的軟榻上,徐江燕頗有興致地旁觀徐長歌皺眉。

“姑祖母?”沒有松開手,也沒有解釋,徐長歌将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榻上人身上,“歌兒想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事。”

“昨天?”徐江燕沉思了片刻,便将自己知曉的随意說了說。有關于熙妃的,有關于皇後的,當然,更多的還是有關榻上那個小丫頭的。

“您是說青瀾不願随歌兒去徐府?”聽徐江燕說完青帝因乳母的傳話決意去自盡,徐長歌的臉頰上被氣出了紅暈。

“真是不知好歹!”洩憤般攥緊青帝的手再松開,徐長歌驚奇地看到方才閉眼的人睜開了眼睛。

“徐小姐?”對上徐長歌眼中的餘憤,青帝愣愣神,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平息眼前人的怒火。

雖然青帝心裏清楚下水的理由并不是去徐府,但些許事如果被有心人看到,确實會多一些臆測。

“瀾丫頭醒了?”見青帝睜開了眼,徐江燕略顯渾濁眼裏閃過精光,“聽說你喜歡喝花茶?”

“花茶?”偏頭去看說話人,青帝被入眼的面容驚得微微張嘴。

将青帝的眼神收入眼底,徐江燕微微一笑,繼續道: “怎麽?丫頭識得老身?”

“見過太後……”撐着暈乎乎的身子與徐江燕見禮,青帝對眼前這個長者有說不出的敬重。

“別動了……既是身子骨不好,便好生養着!”揮手要婢子們将青帝扶上榻,徐江燕命人将泡茶的器具移到榻旁。

而後,徐長歌便坐在榻上,行雲流水地展露了一番泡茶技藝。

待花茶進盞,已過去了一炷香。

“瀾丫頭先嘗嘗歌兒這妮子泡的茶。”徐江燕盯着青帝的手,她想知道長歌有沒有撒謊。

見姑祖母的視線一直在青帝的手上,徐長歌緊張到了極致,面上卻又不敢表露。

而聽到太後賜自己一盞茶後,青帝唇邊浮起了一抹輕笑。

上一世太後也賜過她一盞茶。

那盞茶不但色相味美,還幫她迅速認清身份,劃清了與長歌的關系。

當年的青瀾如何能想到,太後愛喝的花茶還有一套固定的用茶禮?

知曉茶後的深意,青帝朝太後方向一拜,才堪堪斂袖品茶。

一看,二嗅,三晃,四飲……

待将長歌自制的品花茶流程一一做過,青帝将空盞推回到案上,小聲道:“謝太後。”

“嗯?”視線逡巡在空茶盞上,徐江燕道,“瀾丫頭以為此茶如何?”

青帝道:“嘗不出。只覺得聞起來味道寡淡,像曬幹的桃花。”

“桃花?”徐江燕輕抿一口,側目掃過長歌,低聲問,“是桃花嗎?”

“是。”徐長歌雙眼彎成了月牙。

“那就随你去徐府吧。”

轉身遣太醫随皇女去徐府,徐江燕便率一幹宮仆離去了。

徐江燕一走,徐長歌沒有耽擱。

揮手命婢子在前帶路,徐長歌拉着青帝一溜煙跑出了青瀾殿。

……

感受着迎面吹來的風,青帝愈發暈沉。

當她被長歌拽着跌跌撞撞爬上馬車後,神志已徹底混亂。

“你是怎麽知道那茶是桃花的?”伏在青帝的耳際小聲問青帝,長歌對其額頭上的薄汗沒有留意。

“聽旁人說的。”青帝如實以告,長歌眉頭緊鎖。

在長歌看來,青帝作為一個口有名頭的冷宮皇女,着實不該認識桃花。事實上,青都方圓百裏,除過徐府,都沒有桃花。

太後十多年前下過桃花禁令,令行時,宮中別苑百餘畝桃林也未能幸免,皆遭遇了滅頂之災。

“莫要诓我。”不依不饒地将青帝環在懷裏,徐長歌伸手去翻車辇上的點心盒。

圓的方的、甜的鹹的、大的小的……

将品類繁多的點心堆在明面上,徐長歌挑了一塊藏了桃花餡的塞到青帝嘴裏。

“你覺得這個怎麽樣?”長歌滿懷期待。

“嗯?”陌生的口感充斥在嘴裏,青帝嚼了嚼,下意識問,“你給我吃了什麽?”

“你不知道?”長歌先是驚訝,而後笑出聲,“你真是個機靈鬼。”

“嗯?”對于長歌的贊揚青帝不明所以。

長歌卻将聲音壓得更低:“你知道姑祖母最喜歡吃什麽嗎?她最喜歡吃的就是青瀾你方才吃的那種點心。若是你願意學,待會到了徐府,本小姐就尋機會教你!等你學會了,再做與姑祖母……”

“不學。”将長歌的話打斷,青帝迷迷糊糊地想通了長歌在做什麽。

長歌想幫她。幫她的方法是給予她讨好太後的方法。

青帝沒有去讨好太後的想法。

在明知道皇弟不會存活太久的前提下,青帝知曉她頂替皇弟的日子不會太遠。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舍近求遠,去讨好一個自己知之甚少的太後。

“不再想想?”徐長歌挖空心思想改變青帝的想法,“本小姐的居住婢子極多,你要是怕累,只要看着那些婢子做就行……”

“不必。”青帝斬釘截鐵。

“可……”長歌将下巴落在青帝窄窄的肩頭,而後又彎上雙眼,“嗨!等你到了本小姐府上,本小姐就帶你去看本小姐親手繪制的桃花圖。如果你喜歡那個,本小姐也可以把繪制桃花圖的技藝教給你!”

“不用。”青帝因染了風寒,昏昏欲睡。

徐長歌絞盡腦汁:“你不喜歡繪畫麽?沒關系!本小姐還會繡桃花!你若是喜歡刺繡……”

“不喜歡。”不明白長歌為什麽非要教自己一項技藝,青帝趕在昏睡前,小聲的說了句“我累了”。

“累了可以改日!”徐長歌還想再說什麽,卻發覺懷裏的人已經軟了下去。

待青帝整個人都壓到了徐長歌懷裏,徐長歌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出宮前,姑祖母便與她說過這個人染了風寒。

風寒是什麽?作為徐府的掌上明珠,長歌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看着懷裏人紅撲撲的臉,徐長歌遠遠的都能感受到懷裏人難受。

風寒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将懷裏人環得更緊,徐長歌也有些犯困。

為什麽從宮門到徐府有那麽遠呢?

暈暈沉沉地靠在車壁上,徐長歌閉上眼。

等她睜開眼,已到了徐府門口。

搖搖晃晃帶着青帝下車,徐長歌一時不察,竟是帶着青帝從車辇上翻下來。

眼看着二人要摔到地上,婢子們忙喊了一聲“小姐”。

被一聲“小姐”驚醒,青帝慢半拍地将徐長歌護在懷裏。

而後青帝迅速感受到了從後背蔓延開的疼痛。

“你還好嗎?”見青帝疼得閉緊了眼睛,徐長歌忙跳出青帝的懷抱,喚随行的太醫診治。

繞躺在地上的皇女轉了半圈,太醫不敢怠慢,直接命人将青帝安置到了廂房。

……

旁觀着太醫的舉動,徐長歌憂心忡忡,卻也不敢與太醫為難。

畢竟,害青瀾從車辇上翻下來的是她,害青瀾倒在地上的也是她。

……

想着方才落地時,青瀾還護了她一下,徐長歌不禁捂住了嘴。

邀青瀾來徐府原是件好事,怎被她弄成了這樣?

将想哭的思緒憋回到心裏,徐長歌快步跟着侍奉的婢子趕去了安置青瀾的廂房。

她想知道青瀾現在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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