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徐長歌到廂房時,太醫正指揮着幾個婢子抓藥。
聽着太醫口中蹦出一個又一個聽不懂的藥名,徐長歌忍不住皺皺眉。
“這些藥好吃麽?”快步走到青帝的榻旁,徐長歌仰頭望着太醫。
見徐府嫡女竟是跟到了廂房,領命出宮的太醫忙與一旁的婢子吩咐道:“還不快将小姐請出去!”
“這……”太醫發了話,婢子卻犯了難。
按理說,大夫的話是該聽的,但凡事遇上小姐,就有了意外。
将問詢的眼神投向徐長歌,房裏挪動的婢子都停了下來。
“這是怎麽了?”驀得換上一副陰沉的神色,徐長歌眯眼掃過殿中所有人。
“可是皇女出了什麽差錯?”堪堪盯住勸自己的太醫離去的太醫,徐長歌眸光一冷,“本小姐不想聽到絲毫隐瞞!”
“徐小姐……”未料到徐府嫡女竟是個喜怒無常的性子,太醫瞬時愣在當場。
“說!”不給太醫思考的機會,徐長歌淩空擊掌,引出藏在暗處的幾個人影。
“小姐?”不明徐府嫡女為何在此時招出暗衛,太醫額上冒出了冷汗。
“本小姐只是想知道榻上人怎麽了。”示意暗衛關上廂房的門,徐長歌坐到榻沿上淡淡的笑。
被徐長歌的笑意驚起一身汗毛,太醫顫顫兢兢道:“老夫以為皇女身子并無大礙。”
“是嗎?”徐長歌冷哼一聲,追問道,“那為何要本小姐出去?”
“因為……因為……”太醫停頓片刻,朝徐長歌一拜,低聲道,“老夫憂心小姐的身子。”
“憂心本小姐的身子?”徐長歌橫了太醫一眼,終是将實現落到了榻上人身上。
榻上人雙目緊閉,之前蒼白的面容已被淡淡的薄紅覆蓋……
打量着青帝褪去血色的嘴唇,徐長歌低聲道:“本小姐記得,方才在宮裏,姑祖母說瀾皇女只是染了風寒。”
“是染了風寒不錯。”太醫擡袖擦了擦額頭的汗,“但風寒也是分很多種的……有的,只有患者自身發發熱,灌上幾碗熱湯就能好。還有的呢,可能會傷及患者周圍的人……憑老夫多年看診的經驗,老夫以為,皇女的患的便是後面那一種……故而老夫懇請小姐您立刻離開皇女居住,以防出現不測。”
“不測?”掂量着眼前人的話語,徐長歌的視線在其他人身上的游離,“您的意思是,只要離皇女近了,便會染上風寒?”
“是。”太醫一邊點頭,一邊殷切地望着徐長歌,期待她聽完自己的肺腑之言後,能迅速離開。
但徐長歌在了解完青帝的病情後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反而以挑釁地态度,挑眉望着太醫。
徐長歌道:“太醫可還記得本小姐是怎麽回來的?”
太醫道:“自然是和皇女共乘……”
“原來太醫也知道是共乘……”
将“共乘”二字咬的極重,徐長歌示意婢子們都退至門外,而後又揮手撤下暗衛。
眼看着房內只剩下自己,太醫望向徐長歌的眼神有些慌亂。
“小姐?”
“還不快過來看診?”不耐煩地伸出手腕給太醫,徐長歌一邊偏頭看青帝,一邊喃喃道,“若是這次因你染上了風寒,本小姐斷不會輕易饒了你!”
“呃……”娴熟地用絲線纏住徐長歌的手腕,太醫小心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待确認徐府嫡女身子康健後,太醫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小姐身子并無大礙!”
“嗯。”聽罷診斷結果,徐長歌點點頭卻仍沒有離開的意思。
伸手摸了摸青帝的額頭,徐長歌問道:“皇女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用過藥後應該會醒。”太醫朝徐長歌拜了拜,鄭重道,“請小姐相信老夫的醫術。老夫保證,只要讓皇女按照老夫的方子服藥,不消幾日,就能藥到病除……”
“那便去熬藥吧……”下了逐客令,徐長歌又擊掌讓侯在廂房外的婢子開了門。
“那小姐?”太醫有些猶豫。太後之所以遣他随着皇女出宮,就是為了照看長歌小姐的身子……當下,皇女身染惡疾,若是小姐不離開,或是會傷及小姐……
“怎麽?你對本小姐待在這裏有意見?”不願讓旁人左右自己的決定,徐長歌做勢又要拍手,太醫忙躬身從廂房退了出去。
見太醫走了,徐長歌又在廂房內轉悠了幾圈。
空壺,薄被,小院……
确定廂房陳設過于簡陋後,徐長歌一拍板,便命婢子們将青帝安置到了自己的閨房。
聞長歌小姐竟是将皇女安置到自己的閨房,侍奉的婢子皆是一愣。
在徐府婢子眼中,長歌小姐的閨房與其叫閨房,不如叫別院。那個院子在徐府府西南角,占據了徐府六分之一的地界。
事實上,徐長歌的閨房确實是個獨立于徐府的存在。
徐府人皆知長歌小姐的閨房裏有太後欽賜的婢子,替長歌小姐打理閨房的雜物。
除此,太後還因長歌小姐不喜與外人接觸,特賜了一道旨意,要求進別院的人需得長歌小姐首肯,方能入內。
如今,長歌小姐放了皇女入院……
看來小姐是真真的看重這位從宮裏出來的皇女。
嗨,若是小姐不看重皇女,又怎麽會邀這位皇女過府呢?
牢牢将青帝的面容記住,徐府婢子們都暗暗在心中默念,日後侍奉這位主可要千萬小心。
……
淡淡的風,淡淡的竹影。
嗅着萦鼻的花香,青帝睜眼時,看到了無數的繁星。
她是被長歌丢到了野外嗎?
偏頭打量周圍的環境,青帝險些咬掉了自己的舌頭。
怎麽會在水面上?
單手後撐起身,掌心傳來的溫度引起了青帝的關注。
回頭看向身後,青帝望着眼前的物件久久不能回神。
怎麽會是暖玉床呢?
青帝前世并沒有見過暖玉。只是在如意宮的古書裏了解過一些關于暖玉的只言片語。古書上對暖玉的描述青帝早已記不起,但暖玉的奇效,青帝卻記憶猶新。
伸手去摸散發着熱氣的暖玉,青帝又被其上的花紋驚到。
怎會在此處看到如意宮的标志呢?
盯着暖玉上的花紋出神,青帝沒有注意到身後踏月而來的人。
“你醒了?”身後人帶着欣喜的語氣,青帝卻帶着幾分戒備。
慢慢的翻身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青帝看到了一個坐在踩在荷葉的小人。
“藥可是喝了?”小人離青帝越來越近,面容也越來越清晰。
待青帝看清來人的臉,“長歌”二字瞬時浮上了心頭。
“這裏是哪?”青帝從暖玉上慢慢站起來。
“本小姐的閨房!”從荷葉上踏下,徐長歌拉住青帝手,将其仔細打量。
“看來姑祖母派來的人不錯。不過是喝了三帖藥,便将你治好了。”确認眼前人無礙,徐長歌“嘻嘻”笑了兩聲便帶着青帝在暖玉上走。
“嗯。”卷舌嘗嘗齒間殘留的苦味,飲藥之事青帝後知後覺。
想着此次風寒許是折騰了眼前這丫頭,青帝勾勾唇,溫聲與徐長歌道,“謝徐……”
“叫本小姐‘長歌’!”嬉笑着将青帝的話打斷,徐長歌嚷嚷道,“叫本小姐‘徐小姐’的人已經夠多了!你就別叫了!”
“是。”被長歌的孩子氣逗笑,青帝從善如流,“那便多謝長歌了。”
“嘿!”見青帝這麽快就改了口,徐長歌迅速挽住青帝的手臂,讓兩人站的更齊一些,“既然你叫了本小姐‘長歌’,那本小姐叫你‘瀾兒’怎麽樣”
“瀾兒?”青帝的笑容僵在臉上。
雖說世人在女子名後綴個“兒”字是個常見的叫法,可青帝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卻從未被人這般叫過。
這真是個奇怪的稱呼呢。
穩住起了漣漪的心湖,青帝斂眉拒絕了徐長歌的提議:“這似乎不妥。”
“有什麽不妥?你若是覺得吃虧,本小姐特許你喚本小姐‘歌兒’!”擺出一副施恩的面龐,徐長歌驕傲地像一只翹起尾巴的貓。
“特許?”轉頭望着立在身側人,青帝被徐長歌的神情感染。
雖然徐長歌的言語在青帝聽來,既無禮又傲慢,但徐長歌臉上那種理直氣壯的神情深深的觸動了青帝。
到底是怎麽的嬌養,才能慣出長歌這樣的癖性?
料定徐長歌不會與自己為難,青帝戲貓般學些徐長歌的腔調開口,将下巴微微上擡:“既是如此,那本皇女便特許徐小姐喚本皇女一聲‘青瀾’。”
言罷,青帝便等着徐長歌發火。
“嗯?”聽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詞,徐長歌皺皺眉。
“青瀾?”徐長歌試着喊了一聲。
“嗯”青帝揚眉與徐長歌一個對視。
“青瀾?”
望着青帝的眼睛,徐長歌有意将聲音提了提。
“嗯!”
青帝跟着把聲音提了提。
“青瀾?青瀾?青瀾?”
又連續喚了幾聲,徐長歌眼裏浮現了笑意。
被徐長歌的笑意感染,青帝忍俊不禁。
待想過二人這般有些過火,青帝輕笑着點點頭,便與徐長歌錯開視線。
見青帝敗下了陣,徐長歌“咯咯”笑出聲了。
松手挽住青帝的手,徐長歌将雙掌聚攏在面前,提氣高聲地喊道:“青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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