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不識字?珲春與徐長歌對視一眼, 眸中皆是露出笑意。

珲春笑自家師姐跟徐長歌這般久竟還不識字。

徐長歌笑青帝為了不看醫書竟天天以不識字诳珲春。

“這一行是藥名……”

不舍得青帝為難,珲春耐着性子将醫書上的字指給青帝看。因着青帝不識字, 珲春特意選了字不多的醫書。案上這本藥典, 圖多字少, 适合如青帝這般的不識字的初學者。

見珲春竟是在醫書上與她較了真, 青帝自覺地起身朝徐長歌身邊靠了靠。

珲春是個醫癡, 自然希望同門師姐也是個醫癡。

但青帝不是。

湊在徐長歌身側看徐長歌練字,青帝眯眼提議道:“師妹!師姐以為,師姐還是從練字開始學起比較好……”

“可師尊交代過……在他回來前,師姐需背過《藥典》……”珲春合上手中醫書, 揚封面給徐長歌看。

知道青纥确實吩咐過此事,徐長歌停下練字的動作,偏頭望向青帝,嬉笑道:“青瀾,你當真不識字?”

“不識字。”青帝笑着應聲。皇族女子較世家貴女開蒙晚,青都人盡皆知。

“可師姐若是不識字,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珲春為難道,“師姐你知道師尊的性子, 他斷斷不會教你識文斷字, 若是你學不會,以後到了如意宮裏……”

“可師尊也不會追究我識不識字……”青帝想想前世學字皆是依仗字形連蒙帶猜, 不禁皺皺眉頭,反駁道,“只要在師尊回來前能将《藥典》背熟便是了……”

總之, 青帝當下不想看《藥典》。

不知青帝前世已背過《藥典》,珲春有些惱怒。她這個師姐什麽都好,就是單單不愛背書。

明明她已經盡力了不是?自打回了徐府,她就天天央着師姐背書……

可師姐呢?

瞪一眼忙着幫徐長歌磨墨的青帝,珲春氣沖沖将《藥典》抛至青帝懷中,轉身坐在牆角開始搗藥。

見珲春不願再陪青帝讀醫書,徐長歌與湊在自己身邊的青帝交換了一個眼神。

“還是由我來吧……”知曉青帝不願看字,徐長歌開心地從青帝的懷裏撿出珲春抛來《藥典》,将其攤平在桌案,嬉笑道,“我來教你背……”

“嗯?”青帝眨眼。

長歌是要讀給她聽?

覺察到徐長歌的意圖,珲春将藥搗得極重,不滿道:“徐小姐!回春以為你知道,如意宮的醫書不能傳與外人。”

“你希望本小姐去如意宮?”噎珲春一句,徐長歌将《藥典》反着打開,嬉笑道,“本小姐對學醫沒興趣。此行只是為了青瀾……”

“無論如何,你不能看。”

珲春點足去搶徐長歌案上的書。

“我倒着讀與青瀾也不成?”

徐長歌沒有把書交與珲春的打算。珲春終究是她的妹妹,她不信珲春會為一本藥典與她翻臉。

奈何珲春不是這樣想的。惱怒地瞪上青帝一眼,珲春一邊伸手搶徐長歌掌中的書,一邊沖青帝喝道:“師姐?你莫不是忘了如意宮的宮訓?”

珲春的動作急,徐長歌沒有防備。

擔心二人動手沒輕重,青帝悄悄用上了前世學過的功法。

“沒學過。”

堪堪攬着徐長歌的腰躲過珲春的招式,青帝揣着明白裝糊塗。

如意宮的宮訓青帝當然清楚,但這一世青纥還沒來得及教與她。

見青帝竟然使出了如意宮的步法,珲春的動作慢了半拍。想過昨日她已将步法的秘籍交與侍奉青帝的婢子,珲春心底浮出了一個想法——難道師姐是個武學奇才?

珲春的步法是由青纥指點過的,故而珲春對自己的步法十分自信。帶着幾分好勝之心逼近青帝,珲春想探探自己這個師姐的深淺。

“師姐,我們切磋切磋!”

“這裏?”猜不透珲春的心思,青帝沒有松開環着徐長歌的手。

幾個蓮步閃過,青帝發覺珲春已經忘卻了徐長歌手中的藥書。

“莫要在書齋打鬧……”

眼看着珲春的手已摸到了自己的衣角,青帝攬着徐長歌一閃,帶徐長歌躲開了珲春的手。

珲春正欲再追,徐長歌那廂卻生出了變故。

跟着青帝的動作轉身,徐長歌垂在腰間的手劃出一道流暢弧度。待指尖滑到高點,徐長歌手間一顫,堪堪将珲春寶貝的藥典從書齋的軒窗處抛出。

見藥典被扔出窗外,珲春頓時轉身追到窗前,朝外張望。

知曉珲春将藥典看得集中,青帝忙帶着徐長歌追到軒窗前。

站到軒窗前,青帝踮起腳,下意識往樓下瞧。

這一瞧,青帝暗道不好。

绮羅怎麽會端着水盆往書齋走呢?

“绮羅!”

徐長歌也看到了绮羅。

擔心藥典受損壞了青帝的醫途,徐長歌趴在軒窗的邊沿上,沖绮羅呼喊道:“快!接住那本書!”

書?書齋外的绮羅聞聲仰頭查探,恰好看到了伸出軒窗的三個腦袋。

長歌是讓她接住空中掉下來的書嗎?

绮羅保持着仰頭的動作張望,瞧好看到一個書樣的物件。

這裏!

預估好書籍的落點,绮羅飛身用木盆接住了空中落下的書。

看着木盆中的清水漸漸被墨色暈染,绮羅起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待珲春跑到她跟前伸手去撈盆中的書,绮羅确信自己做錯了事。

……

“小姐。”望着在珲春之後出現的徐長歌,绮羅有些愧疚。

她奉命接過很多東西,像今日這樣的過錯卻還是第一次。

“無妨。”

徐長歌應绮羅一聲,快步走到珲春身側。

“抱歉。”徐長歌開口。

回應她的是珲春陰恻恻的眼神。

“你幹的好事!”

珲春将“吧嗒”滴水的《藥典》扔到徐長歌懷裏。

徐長歌沒吭聲,只是懷着歉意望着珲春。

被徐長歌的歉意壓着,珲春将視線轉到青帝身上。見青帝沒有責怪徐長歌的意思,珲春憤憤道:“師姐,你不在意那本藥典嗎?”

“在意。”

《藥典》是孤本,青帝沒有激怒珲春的打算。

快步走到徐長歌身前擋住珲春的視線,青帝道:“師妹,此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如何交代?”珲春以為青帝不知藥典的重要性,眸子裏燃起怒火,“此事是給珲春一個交代的事嗎?師姐,你可是師尊有多看重藥典?”

“嗯……”

青帝沒有應聲,徐長歌躲在青帝身後小聲嘟囔:“不是你來搶,藥典也不會落下來……”

“若不是你要讀,我為何要去搶?”珲春竄到青帝身邊,擡手指着徐長歌,氣憤道,“師姐不懂,你也不懂?”

“可事已至此,你再說這些有什麽用?”徐長歌從青帝腰側露出腦袋,“青瀾不識字,你又不願意陪她讀……若是我再不助她,她如何能背得熟……”

“你在狡辯,沒有你,師姐她自己定然也是學得會的!”珲春瞪着徐長歌,咬牙切齒道,“但現在全完了……師尊交代過藥典是孤本……我自己也還沒背熟……”

覺察到珲春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被毀掉的藥典吸引,青帝将徐長歌護到身後,據理力争道:“師妹,書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當真要因為師姐一個無意的過失,和師姐翻臉?”

“不是和師姐。”珲春很清醒。

堪堪與青帝對視一眼,珲春擡指直指徐長歌,恨恨道,“是和她!”

言罷,珲春朝地上扔下一根金釵,快步朝外走。

“長月——”見珲春要走,徐長歌趕腳去追。但習了如意宮宮法的珲春并不是徐長歌能追上的。

眼看着珲春的背影越來越遠,徐長歌望着跟在身邊的青帝,委屈道:“青瀾……”

“莫慌。”青帝望了望珲春的背影,鎮定道,“她會回來的。”

就算不回來,绮羅也會把她帶回來……

青帝将後半句話藏在心裏,俯身撿起地上的金釵,遞給徐長歌。

“你替她保管。”

青帝将聲音放得極輕,徐長歌則有些呆愣。

握緊青帝遞來的金釵,徐長歌想了很多。

是。珲春罵的不錯,她确實忘了藥典有多重要,也确實不該仗着她是珲春的姐姐,去僭越如意宮的宮規。

當然,這不是讓珲春惱怒的主要原因。

珲春真正惱怒的是《藥典》毀了……

想着《藥典》是孤本,徐長歌紅了眼眶。

她沒想過事情會鬧成這樣。

她要怎麽去彌補呢?

徐長歌憋住心頭委屈,轉身去問青帝:“青瀾,你說我去尋本醫書給珲春,她會原諒我麽?”

“不會。”青帝拉着徐長歌的手往書齋裏走,她要趕在珲春回來前,默寫出一本《藥典》。

雖然這件事于前世的青帝而言,難于上青天,但有了神書相助,青帝不認為默寫一本前世爛熟于心的醫書有什麽難度。

……

青帝默寫《藥典》時,徐長歌一直陪在她身側。

看着一張又一張宣紙被圖樣和墨字覆蓋,徐長歌有點明白了青帝為什麽拒絕去看醫書。

如果書中的東西早就記住了,又何必再看呢?

原來阿瀾與她一樣過目不忘……

她的阿瀾真聰明!

徐長歌一邊幫着青帝收拾散落的宣紙,一邊在心底暗暗的想——希望珲春喜歡青帝默出的這本!

……

青帝默寫完《藥典》,已經到了子時。

喚绮羅将《藥典》和金釵一同送到珲春的居處,青帝才與徐長歌一同去用膳。

徐府的膳食一如既往的精美,只是用膳時出現了一點波折——徐長歌收到了一封請帖。

請帖的來處是馮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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