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可青瀾你不是想學醫嗎?”

徐長歌沒有松開環着青帝的手, 只是依偎在青帝的腰間,仰着頭。

“我想什麽很重要?”青帝伸手撥開徐長歌沾在額際的碎發, 盯着碎發下那雙有些浮腫的眼睛。

那雙眼睛腫的厲害, 光看那雙眼睛青帝就猜得出徐長歌在青纥跟前哭得有多動情。

這丫頭當真是為她好……

青帝沉上一口氣, 伸手托住徐長歌的下颌, 鄭重道:“日後莫要再為了我哭……方才和回春說了會兒話, 我現在當真是想學毒……”

“真的?”徐長歌瞪大眼了。

青帝點頭:“真的。”

“那真是太好!”徐長歌破涕為笑。

匆匆低頭在青帝懷中蹭蹭,徐長歌開心道:“這樣纥叔也不用煩惱了。”

“他有什麽好煩惱的?”

見徐長歌止住了哭,青帝便與徐長歌一同在凳子上坐好。

“就是為了長月,不, 是為了回春的事……”

提起珲春,徐長歌有些心虛。

“嗯……”青帝應了一聲,沒有深究。

上一世珲春是她的師妹。入如意宮後,珲春便一直與她在一處。故而,說起珲春的事情,她可能比青纥都清楚。

可坐在青帝一旁的徐長歌卻不這麽想。

覺察到青帝對珲春的事情不上心,徐長歌有點慌,她有點怕珲春和青帝說了些不該說的東西。

“青瀾……”

徐長歌偷偷的戳了戳青帝的腰, 青帝沒吭聲。

“瀾姐姐……”

徐長歌輕輕扯了扯青帝的袖口, 青帝依舊沒吭聲。

“瀾皇女……”

徐長歌有點生氣地在青帝面前晃了晃手。

“嗯?”青帝挑眉,示意徐長歌有話直說。

“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徐長歌将雙手支在桌子上, 眼神裏明晃晃地閃着三個字“快問我”。

“沒有。”青帝淡淡地打量着有些反常的徐長歌,猜她話裏有話。

順着徐長歌的話頭往下走,青帝含笑問道:“你想說什麽?”

“三姨娘的事兒。”徐長歌忍不住了。

可提起珲春她娘, 徐長歌又覺得自己沒法說。

“三姨娘她……”

“不想說的話不必說。”

在知曉了上次投毒的人是珲春娘親後,青帝對徐長歌口中的“三姨娘”沒有什麽興趣,加上聽珲春的意思,她娘已不在世,那就更沒有知曉的必要。

但徐長歌不這麽想。

擔心青帝記恨珲春,徐長歌皺皺眉,小聲道:“三姨娘想讓長月早點去如意宮。”

“為什麽?”青帝不解。徐府不好嗎?

“因為去如意宮才能擺脫束縛呀!”徐長歌拿着青纥舉例道,“纥叔就是因為去了如意宮才能和爹爹平起平坐,才能活得比他同輩人更随性。”

“哦?”徐長歌的話讓青帝覺得新鮮。

雖然上一世在如意宮的日子确實自在,但青帝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如意宮的好話。

“如意宮是個什麽地方?”

青帝佯裝不知道如意宮。

徐長歌想想,緩緩道:“如意宮啊!纥叔和爹爹說的不一樣。叔叔說是煉藥的地方,爹爹說是徐家必須守護的地方。”

“守護什麽呢?”

青帝不記得如意宮有什麽特殊的東西需要守護。

徐長歌道:“這個我也問過爹爹,他說,有時候是守護所愛,有時候是守護皇權。”

“嗯?”青帝等着下文。

見青帝對自家爹爹的話有興趣,徐長歌也來了興致。

倒一杯茶與青帝,徐長歌由淺及深道:“爹爹該是與你說過,每代徐府家主的正妻都是皇女。與之相應,朝中的太子妃也皆是徐家嫡女。”

“說過。”青帝點頭。徐封疆與她說的話不少,但青帝記得最清的就是徐長歌說的這段。

“如意宮便是一位嫁入徐府的皇女建的。建宮的目的是為了護住宮中那位登上後位的徐府嫡女。”

徐長歌一邊說一邊偷看青帝的臉色。

“然後呢?”

青帝晃了晃手中的茶盞,心中暗道那個皇女有膽色。但區區一個皇女,如何能建起一個如意宮?這其中怕是少不得徐家人摻和。

“然後……嗯……”徐長歌頓了頓,湊近青帝耳朵,“然後她們聯手将帝君架空了……”

“咳咳咳……”青帝被“架空”二字驚住了。

見青帝嗆了水,徐長歌忙掏出帕子,而趁着掏帕子的間隙,徐長歌補充道:“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

“這是誰說與你的?”

接過徐長歌手中的帕子,青帝有些後悔自己不愛看史書。因為不讀史,她根本沒辦法辨別徐長歌說的話是真是假。

“嗯……”徐長歌被青帝問住了。

待發覺青帝在問完話後一直在看自己,徐長歌糾結了片刻,供出了一個人:“姑祖母。”

“姑祖母”三字一出口,青帝看徐長歌的眼神變得複雜了。原以為徐太後待長歌好,不過是因為長歌是徐府的嫡女。但聽完長歌方才的話,青帝覺得自己似乎是将徐府想得太簡單了。

“她為什麽要說與你?”青帝忍住心頭的不安。

“祁祖母埋在在桃林裏。”徐長歌坐在凳子上晃了晃了腿。

聽到徐長歌提到了已故的徐府老夫人青祁,青帝皺皺眉頭。聯想着徐長歌之前提到的皇後與正妻,青帝心頭升起了一個疑問。

徐夫人在哪裏?

似乎入徐府這般久都沒有見過徐府的夫人?

想着當下的徐夫人對應的該是當朝皇後,青帝突發奇想,問了問已故的徐皇後。

“徐皇後是怎麽死的?”

徐長歌道:“爹爹說是郁結于心。”

“原因呢?”青帝暗覺自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娘親死于沙場。”

“娘親?”青帝驚詫徐長歌的稱呼。

徐長歌則解釋道:“或許青瀾你更熟悉‘淵皇女’這個稱呼。”

淵皇女?青帝将徐長歌方才說的話串了串。徐皇後因淵皇女戰死,郁結于心,與世長辭?

這怎麽聽都不像一個正經的故事。

“她們互相傾慕麽?”

說出唯一的可能性,青帝不相信那二人是姐妹情深。

但話一出口,青帝又有點想咬自己的舌頭。

長歌與她不同,不是活了兩世的人。

長歌當下只是個孩子,她問長歌這些做什麽?

想着長歌許是聽不懂自己的問話,青帝準備将話頭繞開。

奈何徐長歌答話了。

“聽爹爹說,是的。”

徐長歌将“是的”兩個字咬的極重,青帝對徐封疆生出了幾分不滿。

有些話于長歌而言确實太早了……

青帝輕嘆一聲,問道:“徐相為什麽會和你說這些?”

“因為爹爹更希望本小姐抓住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徐長歌說這話時兩眼放光,青帝則雲裏霧裏。青都女子及笄便可婚配,但長歌身份特殊,嫁娶之事似乎輪不到長歌來操心。

“你剛剛說的和前面說的有什麽關系?”

抓住一個喜歡的人為什麽需要去了解前朝的是非?

“原本沒什麽關系。但爹爹說,如果注定嫁入深宮的話,喜歡女子會更好些。”

“嗯?”青帝不淡定了,徐長歌卻停不下來。

“會避免很多麻煩。”徐長歌仰着臉極力的幻想未來那個人,口中喃喃道,“說不定會像青瀾一樣體貼。”

“是嗎?”青帝當徐長歌童言無忌,口中敷衍道,“徐相真是個有趣的人。”

“是嗎?”以為青帝認同了自己的觀點,徐長歌彎眉道,“我回去定會将青瀾你的話轉告爹爹,他聽完一定會很開心。”

“嗯。”青帝颔首,卻拉着徐長歌的手起身。她方才聽到了樓下有腳步聲,或是領她們回徐府的人到了。

見青帝急着起身走,徐長歌似是領悟到了什麽。

拉着青帝的手不動,徐長歌小聲問:“青瀾你不開心嗎?”

“開心……”

轉了這麽大一圈知道如意宮的往事,怎麽會不開心呢?

含笑拉着徐長歌下樓,青帝發覺還有一個謎團沒解開。聽徐長歌的意思,歷代如意宮宮主都是女人,但為何當下的宮主是青纥呢?

莫不是因為淵皇女與徐皇後都死了?

青帝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足下的臺階也恰好走完。

“青瀾,你怎麽了?”見青帝鬓邊隐隐有汗珠,徐長歌想問,卻被一匆匆趕來的婢子耳語了幾句。

聽婢子說完青纥有事已經去往他處,徐長歌便按着青纥臨行前的安排,帶青帝與珲春回徐府。

……

與珲春一同登上馬車時,徐長歌以為青纥不日便會回來。

誰知,青纥一去就去了三月餘。

……

青纥不在,珲春便只能留在徐府。擔心珲春在旁處遭欺負,徐長歌便每日帶着珲春和青帝上書齋。

有了珲春這個悶葫蘆,徐長歌覺得她和青帝的書齋日子變得不寂寞。

誰讓珲春是個藥癡呢?

展開第三封青纥傳來的書信,徐長歌對同在書齋的珲春道:“你怕是要在徐府多呆些日子了。”

“嗯。”珲春應了徐長歌一聲,卻不多說話,只是翻着手中的醫書與青帝瞧。

跟着珲春看醫書,青帝只能瞧到珲春的手指挪得極快。待珲春要翻頁的時候,青帝擡袖蹭蹭鼻頭,讪讪道:“師妹,我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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