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柳城在第二天早晨醒來走出卧室的時候吓了一大跳。當然，這并不說明他膽子小，主要是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一早來到客廳，發現有人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早餐。

……等等，其實這種情況似乎也是有過的？經常讓情人留下的柳城記得自己有過會做早餐的男友，包括顧清秋也會買來早餐等他一起用。

——可是，柳城沒有這樣的經歷：一早來到客廳，發現孫晨已經為他準備好早餐，并在餐桌邊等着他。

柳城愣愣望向穿着圍兜充滿居家氣氛的孫晨：“你為我準備了早餐？”

孫晨點頭交代：“趕緊去刷牙，然後過來吃早餐，順便聽我向你道歉。”

“道歉？”

“沒錯。”

“為什麽？”

“等會兒我會在道歉的過程中說明的。”

“……你就不能現在先劇透一下嗎？”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柳城覺得孫晨真不把人當人看。

面對柳城近乎抱怨的态度，孫晨遲疑地頓了下，“可是，我的計劃不是這樣的。”他說，語氣分不清是無情還是無辜。

柳城只能嘆氣，“好吧，我先去刷牙，”他又看了眼站在他家餐桌邊的孫晨，奇異的滿足感讓他很快不那麽無奈了，“等我，你可別一個人先偷吃哦。”說笑着，趕緊去洗漱。

事實上，早餐不過就是孫晨把柳城冰箱裏的一些微波爐食品拿出來微了一下，平時柳城只是懶得和家裏的傭人說不需要準備這些東西，因為他根本不喜歡也不會吃，這才導致他的冰箱被占據。柳城一直覺得這種速凍出來微一下的小籠包之類的東西根本不算食物——直到這個早晨。他忽然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就是偏見。如果不是怕孫晨餓着，他簡直能把所有的食物都打包下肚。

等到柳城吃得差不多，孫晨終于開口。

“柳城，我很抱歉，昨天晚上我特地去翻了你扔的垃圾。”

突如其來的說辭讓柳城狐疑地擡頭望向對方：“為什麽要翻我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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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晨平靜而認真說下去：“我在你的垃圾袋裏發現了用過的牙刷毛巾包括睡衣之類的東西，所以，看來你說的是真的，我們前晚吵架鬧翻後，你把我趕走，還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扔了。包括你們家的雇傭會曬洗多餘的被子，房間裏有兩個人使用過的痕跡，這也說明這裏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住——我很抱歉，柳城，之前我有所懷疑。因為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我會什麽東西都沒有，而遇到搶匪只有後腦有傷也不符合邏輯。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可能沒有記憶的關系，讓我有些多疑，但我不該那麽背地裏調查你的垃圾。”

柳城能在一次商務談判中用最快的時間做出最正确的決定，但此刻，他花了好半天時間才能勉強理解孫晨在說什麽。等大致想明白後，簡直立即一身冷汗。

在昨天和孫晨所有的互動中，柳城完全沒看出對方在懷疑什麽，但實際，孫晨壓根沒有相信柳城的說辭，現在想來，估計逛超市那會兒問柳城自己喜歡什麽口味牙膏之類的舉動也盡是試探，之後，早早說要入睡的人就是為了支開柳城，以便暗中進行調查。

——而如果不是自己恰恰前一晚上睡不着覺，順便把所有顧清秋用過的東西都收拾幹淨扔掉，那麽，這會兒孫晨大概已經在他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進一步逼近揭穿他謊言的境地了。

所幸，他的運氣讓他歪打正着，使得孫晨反而相信了他。

為了能夠查缺補漏，柳城借機趕緊不動聲色追問：“因為你用的是名牌旅行箱，加上一身名牌，所以估計搶匪直接打暈了你把所有東西都拿走了——你就因為這個所以不相信我說的嗎？”

孫晨搖頭：“包括你的态度。我手機丢了也就算了，錢包丢了的話，你也沒提挂失□□，包括補辦身份證什麽的，這很不合理。”

“……那你怎麽不提醒我？”

“因為當時我在懷疑你，自己不可能指出你的行為有哪些可疑的地方。”

……你現在和真夠坦誠的。

柳城迅速編好所有的說辭：“因為你的手機卡當初就是直接買的沒登記過，反正也補辦不了——而且除了我，你基本沒有其他朋友聯系，所以想說之後買個新手機就行。說到□□，你有的都是我信用卡的副卡，我已經注銷了，至于身份證，我有朋友能幫忙，回頭打個電話就行——小晨，我希望你知道，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沒事，一切都好。”

孫晨靜靜注視向柳城，他明顯被說動。柳城再接再厲：“為了避免你多想，我再多說一點吧。可能你不記得，你手上的這款手表要十幾萬的，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搶匪為什麽當時沒把手表拿走——可能有點慌？或者那時有人經過？總之，小晨，這世上有很多事是沒有十足道理來說通的，我希望你千萬不要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懷疑我，因為，我是這世上最在乎你的人，最受不了被你懷疑的人。”

“對不起，柳城。”孫晨說，他那總是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流動過愧疚和歉意。

“沒關系，小晨。”柳城握住對方放在餐桌上的左手，“我也是這世上最能毫無條件原諒你做所一切的人。”

盡在不言中的片刻安靜後，孫晨那可能因為過于精致而總是缺乏生氣的臉上閃過盡管輕淺但簡直能晃花人眼睛的笑意。“所以，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在昨天，他沒有問過柳城任何一件過去的事，顯然，那時候覺得問出自己也不會相信的答案沒有任何意義，而現在，他看來真心想要知道自己和柳城的故事。

柳城忍不住因為回憶而笑起來，“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正在訓人，當時我還真是沒見過像你那麽……”他想了下自己的遣詞用字，“像你那麽好看的人。”

“你平時不看電視的嗎？”孫晨脫口回答。

柳城哭笑不得：“我這是誇你呢，不是出邏輯推理題給你做。”

孫晨點頭：“我知道你覺得我好看，不然你也不會包養我。”

柳城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

孫晨則比昨天坦誠了很多，他一定昨天就想确認，但直到此刻才問出口：“我真的沒有工作的嗎？我找不到工作？”

柳城下意識在椅子上欠了欠身：“事實上，其實你原本有工作的，但因為我的關系，你丢了工作。你別再覺得是我包養你，其實這是我的責任，是我害你失去工作。”

“為什麽我沒再找一份工作？”

“你是學理論物理的，工作不好找。”

孫晨表示同意：“生活就是那麽殘酷的。”

柳城不得不注意到，這是對方第二次使用這一說辭。所以，這句話是口頭禪嗎？

“然後呢？”孫晨這時又問。

柳城一時沒明白：“什麽然後？”

“你說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在訓人，然後，我們怎麽認識的？”

他總不能說，然後他就跑去摟着那個被孫晨訓的人，然後一個勁對孫晨出言不遜吧？

思索之後，柳城氣勢十足地放下筷子：“其實我們現在去說那些你不記得的事沒有意義，既然你都忘了，那我們就重新再來一遍！追你的話，追一萬遍也不會厭倦。”

孫晨了然看他：“這是從一首歌裏抄襲來的吧？”

“什麽？”

“讀你千遍也不厭倦。”

孫晨是用唱的。這随口一句的哼唱其實說不上特別動聽，但柳城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你會唱歌？！”這種感覺大概就和正常人看到機器人會騎自行車覺得很驚嘆一樣，騎自行車本身不稀奇，但機器人會騎太神奇。

這讓機器人看起來異常可愛。

柳城忍着笑一個勁看孫晨：“再來兩句呗？”

“賣身的人都不賣藝的。”

柳城已經懶得吐槽這個據說失憶的人記得那麽老的歌，那麽老的梗是怎麽回事了，他裝腔作勢地嘆了口氣：“還說呢，別說賣身，你連親我一下都不樂意，我真是最可憐的情人。”

孫晨一臉思索地注視柳城良久：“我們今天去約會吧？”

看得出，他的确用心良苦，為了能盡早“下得去口”，很認真在尋找培養感情的辦法。柳城的心情不覺變得愉悅而興奮，“對，我這就從頭開始追你。吃完早餐我們先去買手機買衣服，然後下午看電影，然後去K歌。你不肯賣藝沒關系，我賣藝給你。”話是那麽說，柳城打定了主意要讓孫晨唱歌給自己聽。

有過很多情人，但從來沒正經八百約會過的人在心裏認真計劃着今天的二人世界。

當時他沒想到，二人世界後來變成了四人社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