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多鹿之城【x版】

誰都沒想到慢吞吞跟熱氣球一樣的據大榕樹會在默默無聞的灰角鎮升空後一再提速，風馳電掣帶着飙風往多露省的省會城市‘多露城’飛行，從原來不到每小時二十公裏的時速增加到每小時一百四十公裏只用了三小時不到，整個蒲公英形狀的大樹幾乎是在斜成四十五度角往前沖！

突如其來的加速讓玩家們始料未及，不少人這時候才意識到巨榕鎮之前掩藏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導致大家在是否落戶的問題上産生了錯誤的判斷。

本來搭便車的玩家們最先心思活躍了起來，如果大榕樹能飛這麽快的話……前途應該還是有的，要不然加入巨榕鎮看看情況？反正免費，別的地方還得一金幣呢！

“不好意思，巨榕鎮的落戶任務在起飛時已經全面截止。”公告牌旁邊披着鋼甲的鷹翼人面無表情地回答，原本抱着觀望态度的玩家們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人滿不要了？”一個男盜賊憤憤不平：“說好落戶任務開十天，這才第七天，憑什麽突然關閉？”

“巨榕鎮在三天內會到達省城多露，在榕樹落地前還未完成落戶任務成功加入巨榕鎮的玩家也會被取消落戶任務，被要求跟其他順路的玩家一起離開巨榕鎮。”鷹翼人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情感。

申請落戶任務的玩家有五千出頭，基本在穆寧的預料之內，他不想招募看到巨榕鎮的潛力和前途後才想鑽營的玩家，這種油頭滑腦的貨色游戲裏要多少有多少，招進來也沒卵用，只會惹麻煩。

唯利是圖是人的天性，穆寧不反對唯利是圖，他只是希望用皮鞭和刀子才能管教好的人進入巨榕鎮，那太費力。

原本領了任務的玩家們聽說落戶任務已經停止發放，而且很快就要截止，幾乎都鼓足了幹勁四處奔波早日完成任務，同一時間裏也有不少玩家十分憤慨，覺得巨榕鎮不近人情，召集其他玩家一起抗議，希望延長任務期限，最好能重新開啓落戶。

巨榕鎮并沒有給與他們任何答複，只要別惹事，大家還是好朋友。

飛翔的巨樹越過富含溫暖而濕潤氣候的峽谷，開始進入美麗富饒的翠綠平原。

錯綜複雜的河道奔騰流淌彙聚進廣闊的雄鹿湖，芳草萋萋野花盛開的湖畔上坐落着一座潔白的雄偉城池，這座城市如同遠古就潛伏在湖畔的巨獸一樣優雅而充滿壓迫力，高聳的尖塔鑲嵌着大顆碧藍色寶石，閃爍波光的空中溪流在城市上空穿梭。

這是一座神奇的城市。

“多露城！快看，是多露城！”有人扒着平臺欄杆揮着帽子呼喊，更多的人也跑出來往遠看，正午陽光下潔白的城池聖潔肅穆，每一座潔白的塔樓和天橋都在訴說着它曾經的輝煌和厚重的歷史，充滿藝術氣息的塑像和浮雕随處可見，花園亭臺也精美雅致。

金黃色的參天巨樹在城池外一公裏的湖畔緩緩落地，遠方湖面隐約有動物騰波鼓浪追逐嬉戲，看到大榕樹落在湖邊也不害怕，踩着漣漪就蹦蹦跳跳湊近岸邊。

“好漂亮的小鹿！”布丁貓的眼睛瞬間成了心形！

青灰色的小鹿大眼睛水藍水藍，細長的腿周圍有水流嘩啦嘩啦的呈環形流淌，水流還在不斷變換着形狀和速度，看的人眼花缭亂。

布丁貓想要躍下平臺靠近三只小鹿，小鹿們歪歪腦袋警惕地躲開了，随後一起歡叫着蹦蹦跳跳回到水中，踩着漣漪和波浪輕巧地遠去。

穆寧嘿嘿笑：“可別小看這些小家夥，出生就是綠色品階，一蹄子輕松秒殺任何玩家。”

巨榕鎮落地不久，城池方向的騎兵策馬前來詢問，艾西瓦娅首先從樹上延伸的旋梯下去跟戍衛騎兵們打了招呼，騎兵們回城報告，同時龍血巨榕搭下更多旋梯通往地面，玩家和巨榕鎮的居民們也踏上了這片陌生的土地。

第一眼看到由白石堆砌而成的多露，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印象：“這是一座充斥着水系魔法的神奇都市。”

原因很簡單，呈現橢圓形的潔白城市坐落在碧波蕩漾的美麗湖畔，城市上空成百上千條小桶粗細的水流激蕩着嘩嘩的流水聲川流不息在以奇妙的路線循環運轉，這些水流有的環環相扣，有的千折百轉，有的水流湍急水花飛濺如同噴泉，有的寂靜無聲宛若水晶雕琢的藝術品。

“流動之湖！”不憑借任何支撐就能憑空在天上流淌的潺潺泉水讓正午的炎熱消散一空，整個城市都充斥着舒适和涼爽，在冬天飄雪的季節也能夠保持流淌不被凍結，讓整個城市溫暖如春。

“這是什麽水魔法？”劉哲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樣成百上千條浮空緞帶一樣的水流一環套一環連接起來還不許有任何沖突，得花多大的心思？如果是魔紋篆刻的話，為什麽看不到紋路？

“這玩意可不是魔法，是實實在在的手藝活。”穆寧笑得很神秘：“整個游戲裏多露城也是獨一份。”

“明明沒有架設管道，為什麽水流會騰空運行？這也太詭異了吧？”劉哲走在潔白閃爍着細碎光點的入城道上仰頭看二三十米高的湍急飛行溪流：“而且這看着更像浮空的河流，為什麽叫流動的湖？”劉哲認為這名字不貼切。

“沒見識了吧？”穆寧嘿嘿笑：“讓你讀讀背景資料，你總偷懶。”

劉哲吐吐舌頭，還不是平常太忙麽？回去他‘一定’讀。

“多露城的‘流湖’是它的防雨罩，下雨天的時候所有水都會彙聚進天空的網狀水脈，逐漸變龐大，聯合成一片烏龜殼似的透亮水罩，因為範圍寬廣，所以看起來就像個空中的流動湖泊一樣，這才是流湖的由來。”艾西瓦娅翻閱過不少有關多露省的資料，多露城最出名的‘流湖’她當然也一清二楚。

然而圖片資料和文字描述跟親眼見到傳說中的‘流湖’相比還是太過貧乏，艾西瓦娅幾乎無法把眼前看到的跟自己讀過的東西聯系起來，這樣複雜的水網，也難怪它能夠在暴雨的季節将瓢潑大雨兜在天空，并且有序地朝着雄鹿湖洩洪。

即便是艾西瓦娅讀過這麽多資料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她知道多露城的上空有名為‘流湖’的水脈循環，但沒有任何資料介紹過這片覆蓋方圓幾十公裏的‘流湖’究竟靠什麽東西運作。

穆寧笑眯眯盯着奔騰湍急的水流，眼神掃過高高低低建築物頂端碧藍色結晶一樣的裝飾物，很特別，幾乎每座足夠高的建築物頂端都會有一副形态各異的小雕塑，一枚枚碧藍色結晶就鑲嵌在其中。

高層建築腦袋上頂的大結晶足有足球大小，就算是普通的尖塔和樓宇頂端也有拳頭大小的碧藍結晶。距離太遙遠，如果不是光線充足，很容易誤以為它們是黑顏色。

“流湖水晶”這玩意穆寧再熟悉不過了，這玩意是水系魔法師夢寐以求的寶貝，也是水屬性寶石中的珍奇，多露城上空的天空水脈之所以能夠川流不息終年運行的奧秘也就在一顆顆碧藍色的寶石身上。

上輩子的穆寧沒來得及見識一眼多露城流湖水脈的風采，因為他來多露城之前多露城的玩家們已經開始了瘋狂盜竊流湖水晶的行動，成千上萬的玩家在夜幕降臨之後摸黑爬上建築物頂端用鐵鎬和錘子強拆頂部雕像，拆取流湖水晶。

大部分玩家不懂得正确的拆取方法，他們蠻橫的用鐵錘砸碎雕像，将裏面的流湖水晶也砸裂成小塊，然後販賣給水系魔法師們。

一塊拳頭大的流湖水晶砸碎以後能賣五銀幣左右，也就是将近五百塊錢，然而多露城的老祖宗們拼接一顆拳頭大的流湖水晶鑲嵌到塔頂所花費的錢何止五金幣、十金幣？不管了，只有拿到自己手裏的錢才是錢。

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多露城NPC們發現玩家瘋狂盜取流湖水晶以後最直接的反應不是去阻止玩家保護流湖水晶，而是緊急動員起來在青天白日裏跟玩家們争搶着爬上塔頂和屋頂砸搶流湖水晶！

你或許不理解NPC們的行為，自己的東西，為什麽要跟着別人一起搶呢？

很簡單，因為NPC們跟玩家一樣，打心眼裏就沒覺得過自己屬于這個游戲世界，就像你一覺睡醒來就出現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以前的記憶都沒有了，現在日志上告訴你你是這座城市的居民……你會對這座城市有歸屬感麽？你會覺得這座城市的東西就都屬于你，你該保護它麽？

不會。

多露城的NPC們也一樣，一來他們認為自己只是“設定”上屬于多露城，多露城只是他們的‘新手村’，他們是他們，城是城。二來多露城中的高層建築大多是公有建築，很少在名義上完全屬于私人，因而大家都想着‘反正不是我的，我不搶也有別人搶。’于是都背着鐵鎬和錘子爬房頂。

最搞笑的就是多露城的NPC官員和富豪們，他們也跟普通玩家和窮苦NPC一樣哼哧哼哧背着錘子争搶着往自家屋頂上爬，一邊爬，一邊還得和自己家的仆人争搶推搡，就為先一步砸下自家屋頂的寶石。

為什麽？

大家都是聰明人，你只不過‘設定’上是我的主人，‘背景設定’這玩意說白了就是個故事而已，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等我敲下水晶來有了錢，我也雇十來八個傭人伺候我。

富豪們普遍品階較高，腦子轉得更快，他們也打心裏不相信自己的‘背景設定’，錢這玩意還是拿自己手裏比較保險，擺外面實在太晃眼了。

NPC們有動作以後玩家們變本加厲，也開始大白天強搶強拆，本來應該維持秩序的巡邏隊也在忙着拆自己隊建築上的流湖水晶，更顧不得別人了。

短短一周多，整個多露城所有建築上的流湖水晶就被拆除一空，許多人因此發了一筆小財，沒趕上的捶胸頓足懊惱不已，而“背景設定”裏在多露城上空飄揚了上萬年的“流湖”就這麽稀裏糊塗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不複存在。

多露城的殘垣斷壁和毀壞的屋頂有多醜陋沒人在意，反正有錢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一場瓢潑大雨徹底擊垮了多露城玩家和NPC剛發小財的欣喜，下雨天外出從來不擔心濕了頭發的多露城人在齊腰深的雨水中哭爹喊娘，低窪處房屋泡得一塌糊塗，多露城原本最出名的地下建築全變了魚缸，這時候人們才發現原來的流湖有多重要。白石建築擁有些許抵抗雨水的功能，但太弱，不夠完全将雨水排擠出建築物的範圍。

“要是有流湖水晶的話……”這時候有先前囤積流湖水晶的人把水晶拿了出來，效果空前明顯！只要捏着一顆拇指大的流湖水晶，一小時後水晶周圍就能緩緩逼開一片一立方米左右的幹燥空間！

水位越張越高，要不是積水開始往雄鹿湖裏灌，大家都得淹死不可。流湖水晶瞬間成了全城人民的救命稻草，然而大家剩下的水晶已經太少，水勢依舊越來越兇猛，不少居民的房屋完全被淹沒，喊啞了嗓子都無濟于事，被席卷的潮水沖入雄鹿湖生死未蔔！

就在多露城居民在暴雨中苦苦掙紮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漫天雨幕中突然有成群矯健的身影騰空奔馳而來，雨幕在悠悠長鳴中被遮蓋，城市中渾濁的污水形成一道道螺旋水柱騰向天空……

那是成千上萬的鹿，它們踩着浮空的渾濁河流奔騰在天空，一邊聚攏瓢潑的暴雨到腳下，踩踏着翻湧的波浪為正在苦苦掙紮的多露城居民建立起一座漆黑的水罩，炫目的雷光中奔騰的鹿群猶如天神！

不止有雄壯威武的公鹿，連母鹿和小鹿腳踝都着散發陣陣碧藍光芒在洪波中馳騁，它們每一腳踏入污濁的渾水中都将水層下面街道的積水吸上來一部分，并且盡全力将洪水向雄鹿湖中牽引傾瀉。

“水蹄鹿！”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多露城有救了！”歡呼聲響徹多露城，有的人在感動中流下了淚水。

晶角水蹄鹿！這是我們多露省的守護獸，也是多露的象征啊！

多露省金幣上一面印的是公國的背山大蛇像，另一面就是擁有結晶枝角的雄壯公鹿，它們是多露城的守護者，大家怎麽把它們給忘記了？

騰波鼓浪的優雅靈鹿在暴雨中足足和洪水戰鬥了三天，洪水漸漸消退，大家也才知道原來雄鹿湖裏竟然有上萬頭水蹄鹿，而且平常只能遠觀的高階魔獸原來如此溫順純良，頓時好感倍增，争相親近水蹄鹿！

晶角水蹄鹿的名稱來源于它們結晶的鹿角和腳踝，作為水系靈鹿，它們能夠在草原上奔騰，但更熱愛寬廣的湖泊，騰波鼓浪是它們的拿手好戲，作為多露城的附庸，它們一直擔任着守護多露城的神聖職責。

玩家們和NPC們都發現了，只有多露城的居民才能随意和它們親近，任何外來的人靠近它們都會引起警惕甚至是攻擊，但這并不影響大家對這種善良勇敢靈鹿的喜愛，都将它看作是忠誠和勇敢的象征。

水蹄鹿在論壇上名聲大噪，許多人都希望自己能夠擁有一匹晶角水蹄鹿作為坐騎，然而水蹄鹿品階太高，當時的玩家和NPC并沒有足夠的條件。

在水蹄鹿名聲大振的同時，以水蹄鹿身體為原料的制成品也悄無聲息地流行起來，原來幾天前暴雨中有幾頭水蹄鹿體力不支，在洪波中受傷嚴重而死亡，有心的玩家趁鹿群不注意悄悄藏了起來，這些鹿屍就成了“紀念品”的來源。

有人譴責這些玩家沒心肝，水蹄鹿辛辛苦苦救大家身死，還有人發黑心財。

但是出賣紀念品的玩家也反駁，又不是我們殺的鹿，我們只是為了讓更多人記住水蹄鹿對大家的恩惠，有錯麽？

水蹄鹿皮首飾開始暗暗風靡，成為搶手的緊俏商品。與此同時一個消息也悄無聲息散播開來，有人發現晶角水蹄鹿頭上的角跟腳踝其實就是之前風靡的“流湖水晶”！

彼時一顆流湖水晶的價格已經漲到了接近五十銀幣，一頭雄鹿的屍體光角和四個蹄子就值好幾萬現實幣，許多人看向雄鹿湖的眼神開始飄忽不定起來……

當然，這種想法都只能暗暗來，誰敢明着說一句，大家立刻那手指把他脊梁戳斷。

按理來說，已經知道流湖水晶的作用，重新用水晶組建城市的防洪網才是，然而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任何人提起重建流湖的事情，許多人甚至在暗暗期待下次暴雨快點來。

為什麽呢？

或許是想再一次親近水蹄鹿，或許是為了再一次能……發一筆財。

滂沱的暴雨還是來了，這一回的玩家和NPC們都眼巴巴等着‘奇跡’出現，果然，成群的水蹄鹿再次出現，控水、洩洪，沒有半絲怨言。這一次也一樣，有鹿在洪水中誤撞上建築死亡，跌落到地面的屍體卻不等鹿群尋找就悄無聲息消失。

許多人都看在眼裏，眼熱，有說風涼話批判的，也有默不吭聲心思急轉的。

盯上一頭鹿的人有時候不止一個，很快有人開始為一頭跌落洪水的鹿屍争吵、大打出手，有時候跌落水幕的水蹄鹿只是受了重傷，還掙紮着在往起爬，就被人們七手八腳拖到無人的角落。

所有人都看在眼裏，有的沉默，有譴責，更多的是躍躍欲試。

水蹄鹿身為高階魔獸，鹿皮自然也質量非凡，玩家和NPC根本就沒有足夠成功剝取素材的能力，頂多只能取到白色品階的皮革和肉質。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全多露只要有點閑錢的玩家就會喜歡買一個水蹄鹿皮的手環戴在胳膊腕，高階魔獸的皮革，又是多露省的象征，不但有紀念意義，據說還能帶來幸運。

有錢的玩家不滿足小小的手環，他們以穿大件的皮帽和皮靴為榮，有的人甚至有佩戴結晶鹿角的皮帽，華麗無倫，精美無比。

明明是玩家自産的灰色品階垃圾裝備，但這是一種象征，身份、財富的象征。

這種看似易得的高階魔獸材料很快讓整個威斯勒公國都熱心起來，随即人類諸國從事制作的玩家們都希望可以得到這種高階材料來磨練自己的技藝。

曾幾何時，巴掌大小的水蹄鹿皮開始值上千現實幣，一對鹿角輕輕松松大幾萬，一條産業鏈逐漸構築完全。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多露城的居民天天在期盼暴雨降臨，他們微笑着看每棟建築物上高聳的銳利鋼刺和刀刃，這些可愛的小“裝飾”在洪波中将成為豐收的最佳保證。

每次水蹄鹿們在雨幕中奔馳而來，多露城的玩家和NPC們都一陣歡呼，這種笑容明明發自內心，卻透露着嗜血的光芒。

引導洪水的小鹿在奔跑中突然慘叫一聲被卷入渾濁的黑色洪水，水流被染成鮮紅。

焦急的母鹿潛下洪水想要救起小鹿，卻只看到人們歡喜地拖拽着小鹿進屋，小鹿已經沒有了呼吸。

這樣的公鹿或者母鹿常常會在房門外等很久，直到雨過天晴鹿群退回湖中才一步三回頭離開，一滴滴水珠脫離它們的眼眶順着結晶角的引導漂浮上天空，背影孤單。

原本上萬頭水蹄鹿的種群随着一次次暴雨的到來迅速縮減，第二年開春的繁殖季節，湖邊青草地上蹦跳的小鹿不足百頭。自從多露城的屋頂朝天的刀刃越來越密集，水蹄鹿就不再來了，或許是怕了刀刃尖刺，或許是僅剩的千餘頭水蹄鹿已經無力去阻攔多露城漫天雨水。

多露城的居民等了又等，最終只能無可奈何地修建排水系統，然而最初下雨天仰望清澈流湖的日子卻再也回不來了，多露城早已成為髒亂差的代名詞。

賺到錢的人們早已經離開了，但還有更多懷揣着暴富夢想的玩家和NPC前來多露城，希望奇跡再次出現。

新的發現讓多露城落戶變得炙手可熱，因為只要在多露城落戶，水蹄鹿就不會主動攻擊，甚至被攻擊後也只會逃跑不會反抗！

……

健壯的雄鹿和母鹿大家追不上，沒辦法，但小鹿總能收拾的。

于是總能看到用野菜和嫩草逗弄小鹿的玩家，小鹿睜着好奇的大眼睛溫順地跟他們走進幽深的草叢，然後再也沒出來。

那一年，沒有一頭小鹿能過自己的周歲生日。

書裏寫全游戲只有雄鹿湖才有水蹄鹿，但沒人真相信，因為游戲世界太大了，原來大家所在的地球和太陽系比起寬廣的游戲世界都跟火柴盒一樣窮酸，這大千世界還會有什麽獨一無二的東西？

就算它獨一無二，億萬生靈少一兩樣又能怎麽樣？

成年的水蹄鹿難以捕殺，每年零星新生的小鹿就成為大家的目标，即便殺死一頭小鹿只能得到拇指大小的四顆腳踝結晶，皮革還不夠做一個小包，玩家們仍舊樂此不疲。

這時候的水蹄鹿皮已經比黃金更加貴重了，拇指大小的流湖晶石足夠換現實一棟小房子。

魔獸的壽命‘無窮無盡’，所有人都以為這樣“收獲”小鹿的日子可以天長地久，讓大家富貴萬萬年，因而這一行的競争也極為激烈，往往一頭小鹿出生，就有好幾百玩家藏在草叢裏等着争搶，甚至還有光天化日帶着漁網去撲的。

許多人譴責唯利是圖的玩家，但更罵水蹄鹿愚蠢，為什麽不反抗！？

明明一直在受傷害，為什麽不叛變？

跟多露省擁有水蹄鹿一樣，勻山省也有黃羽雷鹄作為象征，玩家和NPC們對黃羽雷鹄下手時遭到的是雷霆般的報複，黃羽雷鹄不但二話不說直接脫離了守護獸的身份，更席卷着雷雲将勻山省城轟成了絕地，直接從地圖抹去！為什麽比黃羽雷鹄還要高半階的水蹄鹿就沒有這個血性？

人們從憐惜到謾罵，都認為水蹄鹿這麽愚蠢的生活活該去死，大家再也不可憐它們了。

終于，洶湧的異界生物擊破界門席卷了嘉德的大地，山呼海嘯般的恐怖生物攻破鷹翼人諸國以後來到人類諸國肆虐，恐懼蔓延到多露城時水蹄鹿們最後一次沖出雄鹿湖阻擋在多露城外，率領着滔天巨浪建起長長地洪波防線。

根據多露城的玩家們回憶，在山崩一樣的洶湧異界生物群面前水蹄鹿們抗争了半小時，潮水長堤就被擊潰，鹿群也消失在癫狂的毀滅中。

多露城在異界生物的潮水中幾乎被夷為平地。

半小時在當時是一個難以想象的輝煌成績，因為人類諸國所有受難城池裏堅持過十五分鐘的不足千個，大都是國都級，衰落到極致的多露城能夠堅守半小時，已經是奇跡。

有人開始想，如果水蹄鹿群還在的話……有上萬頭的話……

如果……這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如果。

水蹄鹿徹底滅絕，多露城也完全衰落，直到後來威斯勒崛起重建多露城，玩家們修建了千百座水蹄鹿雕塑大力宣揚水蹄鹿精神。

緬懷和回憶總有褪色的一天，每年都有幾百次有人聲稱目擊“水蹄鹿”活動的蹤跡，不是發點模糊到看不清的截圖就是湖面的一條怪水波，多露城想成為尼斯湖一樣的旅游勝地。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水蹄鹿是真的沒了。

穆寧站在水光萦繞的潔白城池中，精巧的雕塑和匠心獨運的設計讓這座城市富饒而秀美，沒有任何人質疑它的偉大和光榮，正如同廣場中心高達十多米的雄壯巨鹿雕塑，它閃耀的銳角和腳踝周圍水波洶湧流淌，散發着只屬于昔日多露省不屈的意志和崇高的精神。

“你說，我要是問多露省買這雕塑，得多少錢？”穆寧抱着胳膊仰頭看象征多露省的‘晶角水蹄像’。

“這麽大足有幾十噸重……我估計得好幾條項鏈。”劉哲彎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