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助攻
織田作之助來城裏探望太宰治的那天是星期六。
太宰治和國木田獨步出去執行任務并未在家, 所以有人敲門的時候是我去開的門。
打開門看見是織田作之助,他的手裏拎了一摞書,容貌沒什麽大的變化, 也許是在鄉下呆着比較舒服的緣故, 他整個人的精神狀态比四年前看起來要好太多了。
織田作之助看見開門的人是我而不是太宰治顯然有些困惑, 他猶豫了片刻, 還是開口道:“你好,請問太宰治在家嗎?”
“哦,他有事出去一趟, 大概一會兒就會回來。”我把門口讓出一條通路來, “織田作, 快請進。”
織田作之助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你認識我?”
這話說出口, 可能他覺得有些不太妥當,有些沒禮貌,于是補了一句:“很抱歉, 我不知道太宰治家裏還有其他客人,冒昧打擾了。”
我笑呵呵地指指自己:“我是鈴木澈啊。”
“啪嗒”。
他手上那一摞書就那麽砸在了地板上。
“嘩——”
我給織田作之助倒上了大麥茶, 他坐在沙發上, 略帶着不好意思的表情,雙手摩挲着茶杯, 口中說着:“那個, 阿澈, 對不起我沒認出你來,我的确有點……吃驚。”
理解, 理解。
這種事放誰身上都得吃驚,要是平平靜靜就接受了,我才覺得不正常。
我撓撓頭發, 對他笑了笑:“你又不認識我,怎麽可能認得出來,太宰他最開始看見我的時候也吓了一跳。”
看見一個渾身赤條條的男子出現在自家浴室,太宰治的反應在我看來已經是淡定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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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作之助仔細打量了我幾眼:“這是你原本的身體嗎?”
我點點頭,把大爆炸之後發生事件的前因後果簡單跟他說明了一下。織田作之助聽得直瞪眼,最後還是連連喝了幾口茶才緩下來。随後他又像是想起什麽重要的事情一般,指了指我:“所以你現在還是跟他住一起?”
“嗯,是啊。”或許是我說得太過理所當然,織田作之助一時間竟怔住了,沒接上下文。
嘶,冷場了啊。
我搓了搓手,想着說點什麽話題比較好,目光一瞥看見了織田作之助拿過來的書。我立刻将那一摞書抱了過來放在膝蓋上,眼中露出崇拜的神色。
“啊,織田作,這些都是你四年來寫的小說嗎?真是太厲害了!”
“額……其實不止這些,這幾本是我特意帶過來拿給太宰的。”不知道為什麽,織田作之助這幾句話說得好像有點心虛。
我面帶微笑地拿出一本細看——
《論繃帶的養生效用》。
……
再拿一本。
《和繃帶在一起的童趣生活》。
再一本。
《我的繃帶開口說話了》。
……
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織田作你這些年到底在寫什麽鬼東西啊!
織田作之助輕咳幾聲,又喝了口茶作為掩飾:“那個,阿澈啊……我不知道你現在已經回來了,這些純粹是寫來讓太宰高興的,你都不知道,這四年裏太宰過得真的是表面光彩內裏腐朽,一邊要想辦法躲藏港口黑手黨的捉捕,一邊又要沒滋沒味兒的讨生活,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我嘆口氣,将書重新放回桌子上:“我曉得,謝謝你一直關心他。看到太宰四年間沉穩了很多我很高興。”
話音未落,門口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歡欣的喊叫。
“啊!織田作,你來啦!我就說這幾天夜觀天象有好運要到了,果不其然是把你送過來啦!哎呀織田作好久不見!”
太宰治撲進屋子裏,面上堆滿了笑容抱住織田作之助的肩膀。
……
剛才誰說太宰治變得沉穩來的?總之肯定不是我。
太宰治這人吧,最近有點黏我。
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個黏法,總之我就感覺我走到哪,哪都有他的影子。
我在廚房煮粥的時候,他就倚在牆邊上笑眯眯地看我,盯得我渾身發毛;我在房間裏畫畫,他就時不時來端個水果、拿個鉛筆的,有時候還對我畫的東西指手畫腳;我如果在看電視那就更不得了了,他一定會擠在我身邊,也不管沙發還有很大空間,非要和我挨在一起,像塊牛皮糖一樣。
瞧,人家織田作之助還在這兒坐着呢,這家夥又過來到我旁邊了。我的位置是個單人沙發,他沒地方可擠,幹脆就坐在了沙發把手上,他的米色大衣腰系垂下來正好擦着我的手臂。
織田作之助人都看傻了。
唉,我可拿太宰治怎麽辦才好。
“你們這是……在一起了嗎?”織田作之助很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我點點頭:“是啊。”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麽?
太宰治扶住額頭望向織田作之助:“我覺得……阿澈可能沒理解你的意思。”
沒理解個屁,我喜歡你八百年了連這種話都聽不懂你當我是傻子嗎?
這種時候太宰治你怎麽就突然慫了呢,我話頭都起好了,臺階鋪的多到位啊,你就接一下不行嗎?!
織田作之助看向太宰治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同情。
同情他幹嘛?拜托同情同情我好嗎?我好歹也是追太宰治從繃帶時期追到現在,這期間有多艱辛就不說了,太宰治欺負我簡直就跟玩兒一樣,我做繃帶的時候沒有繃帶權,現在變成人了依舊沒有人權,每天都在被壓榨。
我正氣結着,突然一雙手伸到我臉頰旁揉了起來。
又是太宰治。
“我家阿澈怎麽不開心了,來笑一個~”
笑你個頭,不想理你了。
啤酒、花生米、炸雞。
看樣子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也是挺長時間沒聚了,呆在一起就翻起了喝酒的老路子。太宰治一手端着啤酒杯,一手攬着織田作之助的肩膀,居然開始唱歌了。且不說他唱得有多麽難聽,我敢保證四年前太宰治絕對沒這麽瘋,就算是喝酒也是一個人坐在角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織田作之助對太宰治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任憑他扳着自己的肩膀晃來晃去,還面帶微笑。我實在看不下去,一只手裝模作樣地捂住耳朵,另一只手從盤子裏抓了一把花生米過來吃。
剛吃了沒幾口,微醺的太宰治晃悠悠站起來朝着我的方向走了過來,還順便打了個酒嗝。我有些嫌棄地躲了躲,太宰治笑嘻嘻地将啤酒杯遞到我面前:“阿澈也喝一點嘛。”
我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
“不行,我根本不會喝酒。”
“哎呀,凡事總要學習的,不要掃興。”太宰治揉了揉我的頭發,“阿澈,乖。”
……乖?
淦,仗着比我大幾歲,總是把我當小孩子哄。我拍開他的手,聽見織田作之助在旁邊打圓場:“行了太宰,阿澈還是個孩子,你別欺負他。”
怎麽一個個都把我當孩子啊!
我有些賭氣,劈手從太宰治手裏拿下了啤酒杯。不就是喝酒麽,一回生二回熟,誰怕誰啊。
“哎阿澈你別逞強……”織田作之助的話說到一半停住了,因為我已經端起啤酒杯“咕咚”灌了一大口。
難喝!沒什麽味道的那種難喝!
我嗆住了,太宰治站在一邊特別貼心地幫我拍了拍後背,然後拿起一邊的啤酒瓶将啤酒杯倒滿了。
我被那一口酒灌得有些懵,口中幹幹的,許是剛剛吃了花生米的緣故,還覺得有些鹹。我端起啤酒杯又喝了幾口——自從第一口酒喝下肚,後面的再喝就越發順暢起來。
“太宰,你……”織田作之助還想說點什麽,我瞧見太宰治朝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呵,故弄玄虛,瞧不起我:)
我主動找織田作之助幹杯,之後還和太宰治拼酒,最後渾渾噩噩連到底喝了多少杯都記不清楚了,甚至織田作之助什麽時候離開的我都不知道。
只隐約察覺到我趴伏在桌子上時,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第二天醒來頭痛欲裂,我扶着腦袋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努力回憶着昨晚上發生的一切。
真要命,我喝斷片了。
我硬撐着坐起身靠在床頭,零碎的記憶拼接起來修補到我的腦海裏,等回憶漸漸清晰,我怔了怔,莫名地手在發抖。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喝多了以後先是抱着太宰治哭了一通,然後拉着他的手求他不要離開我,最後還喊着他的名字跟他說我喜歡他。
我!炸!裂!開!來!
門外傳來腳步聲,那聲音越來越近了,緊接着我看見太宰治出現在房門口,他倚在門邊面帶微笑地瞧着我。
“喲,阿澈醒啦。”
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整個人都在往床內側緊縮。太宰治再度走近,坐在了床沿的位置,很是關切地看着我:“怎麽了,還是不舒服麽?”
我哆哆嗦嗦地開了口:“太宰,我昨天……昨天有沒有對你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啊?”太宰治眨眨眼。
他這反應不像是被我鬧了一通的樣子。我稍微松口氣,緊接着問:“那我有沒有對你說一些奇怪的話啊。”
太宰治嘆口氣:“你昨天醉倒在桌子上,我把你搬到床上真是廢了很大力氣,早知道你酒量這麽小,我還是不勸你喝酒了。”
我這下徹底放心了——一點問題都沒有,那些所謂的回憶一定是我在做夢。
作者有話要說:阿澈你還是太天真了:)
(PS:前面還有一章二合一,今天是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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