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将近一周,周溪西日日舞蹈訓練,唯一得閑的便是九點前的清晨時光。
把長發利落的紮成高馬尾,周溪西出門,沿着道路走至盡頭處,擡眸便看見坐在梧桐樹木椅下的白襯衣男人。
朝陽輕盈溫和,柔柔的暖光透過巴掌大的梧桐葉罅隙,斑駁的生成大小各異的光塊印在男人身上、臉頰上、手背上……
周溪西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一套運動裙,白色。
倒是湊了巧!一樣的小清新色調!
他經常坐在這裏,卻不是每日。
感覺像是在等人……
等誰呢?
等她?這當然不可能!或許只是和趙芃一樣早起吸收天地精華?
周溪西好笑的搖了搖頭,先前搭他便車去瑞影時她就猜測他住在此處,果然不出所料,短短一周,今天是遇上的第四次還是第五次?
打了招呼後,罕見的,敖宸這次似乎并不準備只是簡短的與她交談,而是起身直接朝她走來。
周溪西有點訝然,随之兩人并肩走在熹微晨光裏,腳步不急不緩,就像是普通的散步而已,周溪西覺得有點尴尬,關于送的藥膏,又鄭重向他道謝了一次。
旁側男人寡言,只淡淡“嗯”了聲,似乎并未将區區藥膏的小恩小惠放在眼裏。
不過對于周溪西來說,這些已經足夠令她對敖宸改觀,甚至會覺得他淡薄的外表下也是有人情味兒的!從而便不會覺得他高冷且難以接近。
兩人很快安靜下來,彼此步伐都輕,好在林間有不知名鳥兒偶爾的幾聲鳴叫充當調味劑,不至于讓氣氛過于窘迫。
眼前是一條筆直悠長的柏油道路,幹淨整潔。
道路兩畔種植着枝蔓茂盛的綠蘿,葉片上墜着顆顆晶瑩露珠,在光線折射下璀璨生華。
倘若一路都如此緘默下去可真夠尴尬的,周溪西主動找了會話題,絞盡腦汁想了許多梗抛出去,譬如冷笑話啊最近的熱門話題啊之類,然而——
換來的都是人敖宸淡然的一瞥,也不知這梗他接住了沒= =,是不感興趣亦或是沒聽懂?
估摸着是嫌棄話題淺薄,不屑于和她聊……
一來二去,周溪西就不秀智商了。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純散步,嗯,純純的!
兩人安靜的繞過紫藤蘿架,周溪西随意的彎腰在地上拾起片落葉,捏在手心把玩。忽而擡眸間,她餘光視線一晃,似乎看到前面綠蘿上落了只合攏雙翅的粉蝶。
周溪西來了興致,抛下落葉悄悄輕聲靠近。
敖宸觑見她動作,俯身撿起她丢落的葉片。許是感染了她體溫來不及消逝,葉片仍透着微暖!
b市這個時節還能看到蝴蝶挺少見,周溪西小心翼翼貓腰捉住沒睡醒的蝴蝶,彎唇輕笑。
不過瞬息,手中蝴蝶驚醒,翅膀陡然顫動,劇烈掙紮起來。
周溪西倏爾側頭,準備讓後頭的敖宸看一眼後就放生,但“唰”得一下,伴着姿勢,她頭發在半空肆意的劃出一道弧線,然後華麗麗擦過男人的左側臉頰。
周溪西:“……”
她想先聲奪人質問他突然彎腰幹嘛?但——一對上男人清冷的眸光,這種胡攪蠻纏的話就說不出口。
把惹禍的馬尾捏在手心,周溪西清咳一聲,指尖一放松,蝴蝶趁機飛走,她這會也沒心思再管蝴蝶,幹笑着對上他沒什麽表情的俊臉,“疼麽?”
敖宸沒作聲,淡淡睨了她一眼。
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被馬尾甩中的感覺,周溪西覺得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懂,其實挺痛的!
她探頭仔細觀察他臉頰,真白,近看之下,肉眼居然都看不到毛孔……
不過這個不是重點,周溪西覺得一定是他皮膚太脆弱了,被馬尾刮過的地方居然浮現出淡淡的紅印。沒多想的伸手用指尖輕微觸了觸他臉頰,周溪西讪讪望向他雙眼,正要說抱歉,可陡然發覺兩人現在的距離十分接近。
他幽深的眼眸近在咫尺,可以看清浮動的光影。
周溪西連忙收回手,往後倒退。
可他動作更快,在她縮回之際已精準的捉住她手指。
“周溪西。”他薄唇戛然微啓,目光始終追随着她,因為這個契機,神色逐漸嚴肅,眉宇之間氤氲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困惑。
突然叫她名字?
還這樣的神态語氣……
周溪西有點被吓到,她“唔”了聲,疑問的望着他,試圖抽回被他鉗制住的手心,但卻無果。
“是不是真不記得了?”
“啊?”他語氣淡然随意,像一陣清風吹過,周溪西卻莫名其妙。
敖宸攥着她手指,就勢朝她繼續逼近一步,雙眉緊鎖,低頭直直望入她眸中,看得出奇認真,仿佛一定要從她眼睛裏找出什麽東西來。
要找什麽呢?
周溪西與他對視,茫然無措。
手上力道加重,敖宸緊緊拽着她手,眸色暗沉,這段時間,他親自在查她。不管在明在暗,他亦都在她身邊不露聲色的觀察着,關于她的過去,結果的确與連凱前些日子調查的如出一轍,芸芸衆生裏的一個普通人,可他知道,她不是。
至于就近觀察的結果,她并不像僞裝。敖宸不願多疑,他寧願相信她,相信她不是刻意抛棄孩子,但如何解釋三千年後的她又已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出現在他眼前?是巧合還是刻意?倘若是刻意,萬一是刻意……
重新将視線定在她臉上,敖宸眼神愈加凜冽,但最終卻只字未吐。
因為無論她是僞裝還是真不記得,他都不可能從她嘴裏聽到任何他想聽的話……
察覺到男人手勁忽而松懈,周溪西抽回手,揉了揉泛紅的手腕。
等了幾秒,見敖宸正蹙眉,像思忖着什麽大事般,絲毫沒有解釋一番的跡象。
輕輕嗤笑出聲,周溪西簡直覺得莫名其妙。對于敖宸這個人,她是不大了解的,認識到現在,雖然彼此有交換微信和聯系方式,也見過幾次面聊過數度天,但仔細琢磨起來,何止不了解,周溪西發覺除了名字,她對他可謂是一無所知!如此想想,他倒是有些神秘得過分!
步是散不下去了,周溪西本想一走了之,但還是出于禮貌,聲音僵硬的沖他打了聲招呼,敷衍稱“回去練舞先走一步”。
說罷,旋身折返。
一路上,她都在嘀咕碎碎念,無非是埋怨敖宸這個人古古怪怪的,又想趙芃于鮮兩人神神叨叨的,再加上周月韶傲傲慢慢的,周溪西啞然失笑,她身邊怎麽就沒個正常人?
走到周月韶別墅外,便看到她正在花圃裏親手修剪玫瑰,周溪西摁了門鈴,知道她不止聽見了還看見了,反正就是無動于衷晾着她呗!
習以為常的靠在鐵欄畔,周溪西用腳尖踢了踢方磚,驀地回頭,遽然一怔!
幾米開外,一身白衣的男人定在原地,他神色自然,不是敖宸是誰?
他一路跟在她身後?
周溪西伸手把被風吹擋到眼前的額發捋開,一言不發的盯着他。
“抱歉,方才失态。”對峙半晌,敖宸主動開口,他薄唇抿成一條線,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近期見她太多,回憶勾起懷疑,懷疑令人情緒混亂,敖宸苦笑,一旦牽扯到她,他本就容易失常。再者,最重要的是他現在難得有了種舉手無措的感覺,她若真不記得,是想盡辦法找出原委讓她記起,亦或是就讓她不明不白的繼續過她自以為的人生?而他們的孩子又怎麽辦?往深處想,她變成這樣背後有沒有需要忌憚防備的人或事或物?
周溪西:“……”
她無語的看着對面男人又陷入了沉思,神情比方才還難看嚴肅,她也是醉了!
忽的。
一聲“吱呀”聲打破兩人間冗長的沉寂。
側頭,周溪西就見傲慢女人周月韶捧着大束玫瑰靠在門側,要多妩媚有多妩媚。
“磨磨蹭蹭,還不進來?”
周月韶目光略過不遠處的男人,轉而重新落定在周溪西身上,趾高氣昂的下達命令,仿若高高在上的女王。
她磨磨蹭蹭?一個兩個真是……
周溪西遵循“三絕”原則,屈服于暴力,聽話的看了敖宸一眼,便跟着她走了進去。
思緒被猛然打斷。
敖宸未多說什麽,目送周溪西背影漸漸遠去,腳尖微轉,他正欲踱步離開,卻突的停下,視線略偏,落在她身前的女人身上。
蹙眉,敖宸眯眸,那個女人,外表雖光鮮靓麗,可身上卻彌漫着一股極其腐朽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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