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這座深海中央的島嶼不大,本就是謝老私人所有,商業格式一體化,并不對一般普通游客開放,所以便異常好受控制。

停泊在海岸的巨輪無法啓動,手機信號似乎受到了某種幹擾,根本無法聯系救援。

好幾百號人紛紛狼狽逃竄,擁堵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展廳內聽到動靜後,趙芃于鮮夾雜在人群裏跑出來,擡頭就看到外場邊緣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兩人跟着大隊伍倉惶離開是非之地,快逃出宴會場地時,趙芃衣角卻被身後人一把拽住,他氣不打一處來的扭頭瞪魚兒鮮,逃命時候搗什麽亂?

“你、你看!”于鮮死死攥着他,聲音顫抖。

看毛線看?

趙芃急死了,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匆匆一瞥,戛然一愣,層層修士中央,圍攻的不是隔壁那毒舌女人?早知這貨不是善茬,哎喲喂好在平時沒沖上去招惹挑釁!

不過……

眯了眯眼,趙芃陡然明白魚兒鮮讓他看什麽了,被毒舌女人死死拽着的不麽?

兩人對視一眼,動作一頓。

轉瞬趙芃就用力掙開他,紮頭就跑,“友情誠可貴,小命價更高,我貪生怕死,我貪生怕死……”

遲疑了一秒,于鮮也跟着腳步往外逃。

可是——

沒跑幾步,他咬牙追上趙芃,摁住他胳膊往他胸膛裏摸索,面色凝重,“你符紙呢?”

趙芃參加這種高級宴會目的只有一個,拓展業務推銷符紙。

“給你給你都給你。”趙芃煩躁焦切的一股腦把全身壓縮信封全塞給他,掉頭繼續跑。

可驀然回頭,就見魚兒鮮抱着一堆符紙折返了回去。

背影依舊是那道背影,為何突然卻感覺高大偉岸了許多?

他崩潰的抱頭低吼了聲,眼神一定,繃着牙朝他背影怒嚷,“奶奶的你懂怎麽用麽?你當天女散花啊?”

洩氣的追上去,趙芃暴力的奪回那幾包信封,黑着臉打開,一股腦往半空揮手一撒,嘴上念念有詞,漫天黃符頃刻朝黑壓壓的修士飄去。

什麽定身的,讓人渾身瘙癢的,讓人大笑不停哭泣不止的……

一張不便宜,不打折不還價,人民幣九千九百九十九元。

趙芃覺得這次虧大發了!

伴着此舉,不少修士頓時中招,讓中心逐漸吃力的周月韶稍微緩解了一剎。

可柳茴的加入,徹底讓她處于下勢,他修為不淺,不是一般人的三腳貓功夫,周月韶帶着周溪西,壓根無法完全施展,餘光中觑見有人朝邊角畏畏縮縮藏着的趙芃于鮮出手,周月韶蹙眉分出部分精力,紅綢蔓延而去,霎時那些準備在背後偷襲的男人便哀嚎一聲,慘跌在地。

怎料柳茴卻伺機而動,借助突然的纰漏飛快近身。

周月韶防不勝防,她眼神一凜,再顧不得旁人。

而且柳茴纏得緊,一時雙方間距沒法空開,好些次,周溪西險些就落在他手裏。

怎麽辦?

讓周溪西被帶走?

帶走後呢?若發現她一無用處……

周月韶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緊迫時刻腦中卻一片混亂。

一旁被拽的暈頭轉向的周溪西真心難受極了。

胳膊好像要脫臼般,五髒六腑都錯了位,她不知始末緣由,但眼前陣營卻十分明朗,她頭疼欲裂,卻能感受到周月韶的乏力。

也是空中那些黃符給了她提醒,她陡然吃力的在颠沛中從口袋掏出黃符,趙芃給的,逃命的,價值六萬六瞬移百米開外不準輕易用的超奢侈符箓,這次趙芃就帶了一張,千叮咛萬囑咐後給她了。

努力靜心思考口訣。

周溪西急得不行,眼見柳茴欺身逼近,她給吓得腦中靈感一現,飛速啓唇念了句趙芃教的口訣。

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就是像迎面有一股涼風拂來,霎那間,兩人已突出重圍,站在中心百米外。

周月韶愣了一剎,迅速回神,她仰頭瞥了眼前方,忽的紅綢閃出,軟綿飄逸的朝展廳建築襲去。

“轟”一下,樓層搖晃着朝黑壓壓的修士們倒去。

拉着周溪西,周月韶率先混入遠處偌大的人群中央。

趙芃于鮮本就貓在邊緣,也有樣學樣的立刻朝人群跑去……

然而。

只短暫的放松了一秒。

須臾,耳畔驀地傳來一聲輕微動靜,周月韶側眸,看到屹立在前方遠處的高樓,她眸色微變,有些不可置信。

他們是修士,她才敢肆無忌憚,而這裏的可都是普通人!所以,這就是所謂的大道無情?

果然,下一瞬高樓遽然龜裂,仿若無力的紙片般兀然墜落。

周月韶固然躲得開,但是——

她不想波及無辜的人!

紅綢幻化作紅光迎了上去。

可方才實在損耗過大,抵禦完全不堪一擊,高樓坍塌的動作只稍稍停頓了下,登時更快的朝衆人碾壓覆蓋。

龐然黑影襲來,人群終于慢半拍的發覺危機,尖叫聲幾近刺破耳膜,但沒有人動,因為恐懼因為無措,因為一切都來不及……

周月韶心中大震,她側頭去抓周溪西,可哪兒又有她的身影?

所有一切都極度糟糕!

顯然是柳茴等人趁她方才注意力轉移時所為!無計可施的周月韶正準備退出去追,孰知天邊倏爾拂來一片耀眼金光,比日中的太陽更令人無法直視。

而即将襲來的龐大高樓竟未坍塌,她眯眼擡頭,目之所及之處盡是熠熠生輝的金鱗,他們好像被一堵結實而強大的金盾護了個嚴密。

龍身盤旋在人群上空,威武尊貴,是它用半邊身體徹底擋住即将解體的建築高樓。

人群愣了數秒,或許又被吓得面無血色,但求生是本能,不知誰高喝一聲,大家都迫不及待的四處逃竄,争搶着逃離危樓覆蓋下的地方,場面一度混亂不堪,毫無秩序。

周月韶收回視線,她不再分神的祭出紅綢,躍上半空去找周溪西。

很快,就看見海岸畔的柳茴等人。

事已至此,将計就計讓他們帶走周溪西也行不通,畢竟敖宸亦分/身乏術。

俯身落地,周月韶話不多說,直接紅綢襲去。

她與修士們戰作一團,一時無法沖破突圍。

柳茴制住周溪西,意識到了不妥,他目光肅然的遙望前方那一抹龍影,又厲色盯着舞動紅綢的女人。

原來線索真是真,不過也是誘餌?引他們現世?

好在久未接觸外界,此次只不過是時候出來打探一二,并未對線索抱有希望,故防範籌備充足。

柳茴眼神示意身旁衆人,祭出飛劍,撈着周溪西就踩了上去。

咽喉和手腕都被扼制着,周溪西臉色煞白,怕是怕,但是——

她更覺得像是一場夢,禦劍?騰空?她眼眶微紅的看周月韶想追上卻被許多人攔去路,登時一股說不出的依賴和惶恐油然而生。

這世界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她好像從來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綿羊,龍蛋說塞給她就塞給她,周月韶也未曾顧及過她的意願,敢說如今事情發展成這樣不是因為她?還有,這個自稱柳茴的男人憑什麽又要擄走她?所有的所有一切,他們問過她意願麽?

周溪西渾身顫抖,不知是吓的還是給氣的,又或許兩者皆有。反正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會更慘麽?

試圖掙紮了下,立刻被身後男人禁锢得更緊,她脖子被他手臂勒着,有溫度,是血肉。周溪西豁出去的猛低頭,一口咬在他胳膊上,下嘴是用了百分百力氣,牙齒似乎磕到了他骨頭,除卻痛,口腔霎時血腥味撲鼻,她咬死不松,幾乎給他那塊肉直接活生生撕扯下來。

男人頓時痛得倒抽一口冷氣。

周溪西順勢趁他一剎的松懈,飛速轉身,利用才學會的三腳貓功夫施展防狼術絕招,她唇上全是殷紅鮮血,平添幾絲狠戾,膝蓋立刻幹脆利落的往上頂踹在他下/體。

反正他是人,只要是男人,都怕的!

周溪西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英勇果決過,所有動作行雲流水不假思索,她見柳茴額頭沁出冷汗,微微躬身痛楚不堪,只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連忙一把将他從飛劍上推了下去。

可她俨然忘了,飛劍是柳茴控制的!

而且前前後後他的同黨正兇神惡煞的神速朝她撲過來。

飛劍失了平衡,周溪西歪歪扭扭的沒有重心,驚呼一聲就從高空墜了下去。

冷風滑過臉頰,她腦中空白,要死了?她要死了?葬身大海屍骨無存?

不想死。

也不想被莫名其妙捉住。

周溪西望着沖過來的柳茴同黨,真不知是希望他們動作快些還是慢些。

有沒有第三種選擇?

腦海這個念頭剛起,陡然一記奶聲奶氣的聲音乍然徘徊在耳畔。

“娘親!娘親……”

幻聽?周溪西說不清此時此刻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是什麽滋味。

她在風中側頭,星辰月色之中,一枚氤氲着熒光的蛋從天際朝她飛來,它目的明确,然而卻是慢了那些修士一步。

周溪西絕望的重新落入那幫男人之手,可倏地,鉗制住她的人卻一聲慘叫,胳膊上頓時鮮血淋漓。

無論誰想逼近她,都無法得逞。

周溪西站在飛劍上,看似乎故意停頓在她眼前的龍蛋,它一扭一扭的!仿佛在表達愉悅之情?

修士們很快意識到是此物作怪,紛紛舉劍攻擊。

周溪西還是有點眼力價,劍光淩厲中,她知道這些可能算是精英中更精英一點的。

她縱然對龍蛋沒有感情,她讨厭它身懷異能卻本性殘忍,她憎惡它打着幫助她的旗幟去過度傷殘他人甚至滿足它自己的私欲,可她也不想讓它為她陷入困局。

劍光一下又一下刮劃過它蛋殼。

周溪西都覺得好像下一劍就能直接刺穿它似的。

他們之間沒有關系,她不是它母親,它不需要為她如此奮不顧身。

“你走吧!”周溪西蹙眉望着不遠處的困局,沉聲道。

然而——

它卻聞所未聞。

修士們一一負傷。

許是覺得事情不妙,重新禦劍歸來的柳茴做了個手勢,戰鬥中的修士立即将龍蛋圍了一圈,紛紛舉劍擺出同一姿勢。

劍陣?

周溪西對于自己腦海中突然冒出來的只有電視劇裏才有的詞語已經見怪不怪!

随着他們手勢動作,單獨劍光頓時彌漫開來,與周遭練成耀眼奪目的一片,頃刻統一的朝中央的龍蛋擊去。

周溪西眸光凜然,她來不及多看,柳茴已面色陰冷的朝她飛來,他袖中飛出繩索,剎那将她捆縛住。

而後蠻橫的扯着她禦劍飛離。

手腳此刻是真真切切無法動彈,周溪西斜瞪他,冷笑一聲。

轉頭卻忍不住望向身後……

慢慢漸遠。

肉眼已瞧不仔細,只能依稀看到那白光愈演愈烈,似乎越發強勁威利。

周溪西抿唇,心都提了起來,她緊緊盯着,希冀看得更清楚些,哪知陡然一股白茫茫的光亮兀然迸發,比之前強上百倍,她竟完全都睜不開眼。

心豁然沉跌,龍蛋是不是已經……

柳茴禦劍的動作也随之停下,似乎關切結果。

半晌,周溪西遲疑的眯開眼眸,白光還未消散盡,中心集中的那一團仍然耀目,無法看清。

耳畔傳來柳茴一聲哂笑,仿佛篤定事已成定局。

周溪西神色難看,她茫然的望着,沒有奇跡!須臾,她無奈的失望的別開眼。

可突的一下。

萬籁俱寂中,遽然傳來“啪嗒喀嚓”幾聲,像是有什麽堅硬的東西碎裂崩開。

周溪西聞聲擡頭。

那一團白光裏像孕育了一個小太陽,有金光穿透迷霧,一點點滲出來,而後越發壯闊浩大!

不過剎那,金色就吞噬盡所有的白光,緩緩現出了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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