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四十八個前男友
黎諄諄對于張淮之的回答毫不意外, 她有意接近張淮之,自然會時刻留意他的情感變化。
從一開始在慶陰廟內與張淮之相識那日,她幫他穿蓑衣時假裝無意的肢體觸碰, 他都要下意識躲避。
到後來他漸漸熟悉她, 同意與她成為道侶後, 她激動地親吻他的臉頰;下山救人時她說她恐高, 他便在禦劍時主動向她伸出手;幻境內南宮導吹響鳥哨被抓走,她哭着抱住他,他亦是沒有再推開她。
不知何時起, 張淮之對她那發自肺腑的感激之情轉變為了男女之間暗暗的情愫。
直至方才,張淮之在私泉內寧願打暈自己也不願傷害她時,黎諄諄确定下來,張淮之已經喜歡上了她。
既然張淮之喜歡她,卻不敢碰觸她的原因是他們未曾成親。那她就跟他成親好了, 這樣她服用凝元靈草後,便可以光明正大與他親近了。
黎諄諄早就發現, 在她與張淮之正常的肢體接觸時, 譬如牽手,譬如擁抱, 湧入身體的靈力非常緩慢,且肢體接觸結束後, 那湧進的靈力會在眨眼間消散。
而在親吻張淮之的臉頰時, 那湧入四肢百骸的靈力如海浪波濤洶湧, 即便是松開他後,那靈力卻不似牽手擁抱般轉瞬即逝, 依舊能在體內留存片刻之久。
如今她已拿到凝元靈草, 待她服用下凝元靈草, 在身體裏造出一個假元神來,那接下來不論是牽手擁抱還是親吻,靈力都可以被凝聚在假元神中,不再消散。
此時距離宗門大比還有三日,她需要在三日內獲取到更多的靈力。只有這樣,她才能在短時間內迅速提高修為,不必再提心吊膽,時時刻刻憂心自己一個不慎丢了性命。
黎諄諄的仇人實在不少,在這危機四伏的修仙界中,沒有靈力,沒有修為,便只能做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既然更親密的接觸,能讓她獲得更多更多的靈力,她何不一步到位,免去什麽牽手擁抱和接吻,直接同房共修?
“表哥,你聽到了嗎?”黎諄諄将南宮導攥在手腕上的大掌揮了下去,面色不改道,“擇日不如撞日,便明日拜堂成親好了。”
南宮導寒着一張臉:“我不同意。”
沒等到黎諄諄開口質問他憑什麽不同意,他已是列舉出了一大堆的道理:“先不說張淮之身無分文如何配得上你,自古姻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能不過問爹娘便私自定下姻緣?”
黎諄諄萬萬沒想到南宮導會用古代封建包辦婚姻的這一套來壓她,她唇瓣翕了翕,似是被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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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張淮之還在她身邊,她真想問問他怎麽入戲這麽深,她叫他一聲表哥,他便将九年義務教育都抛在腦後,連臉皮都不要了。
先說張淮之身無分文,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南宮導分明就是想借着這由頭打壓張淮之,讓張淮之知難而退。
黎諄諄從儲物镯裏掏出了一千極品靈石的靈票,看也不看塞到了張淮之手裏:“這是我們救回荀夫人,鹿鳴山掌門給的懸賞——人是我們一起救出來的,這一千極品靈石自然有淮之哥哥的一半。”
“諄諄……我不能要這靈石……”張淮之話還未說完,便被黎諄諄兇巴巴打斷,她瞪着眼睛,“你方才已經說了要娶我,那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你要是出爾反爾不娶我了,我就從這鎖妖塔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盡管這話偏激又胡攪蠻纏,對于張淮之而言卻極為好用。他薄唇張了張,最終還是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攥着靈票對南宮導道:“南宮大哥,我會對諄諄負責,若負諄諄,我必遭五雷轟頂,身死道消,永無輪回。”
不論修仙界還是人界,最是重信誓言,張淮之開口發的是毒誓,單憑那一句五雷轟頂,便已是足夠堵住南宮導的嘴。
但南宮導願意閉嘴,并不是因為張淮之的毒誓有多狠,只是當他看到黎諄諄眼也不眨将那一千極品靈石拿給張淮之時,心頭倏而一顫,仿佛被巨石砸中。
黎諄諄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她自己,一向都是摳摳搜搜,唯有面對張淮之的時候,不論哪一次她都出手闊綽。
這般明目張膽的偏愛,很難不讓他認為——黎諄諄對于張淮之除了利用之外,還有其他的感情在。
當南宮導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的呼吸微滞,心髒似是在隐隐抽痛。他無法理解自己此時此刻的失态,更不明白那心痛的感覺由何而來。
他便只能迎着月光落荒而逃。
黎諄諄看着南宮導倉皇離去的背影,26先前說過的話隐約又在耳畔響起——假如他沒有吃醋,那為什麽要對你發脾氣?
她微微失神,掌心一沉,垂眸看去卻是張淮之将一千極品靈石的靈票還給了她。
“諄諄,我定會娶你,但這靈票我不能要。荀夫人是你一人救回,我怎能厚顏無恥占下功勞?”張淮之伸手在她頭頂柔軟的青絲上摸了摸,“我知你是為了讓南宮大哥安心,我會證明給他看的。”
黎諄諄也不客氣,她便是知道張淮之不會要,才會将這一千極品靈石的靈票塞給他。
她上前一步,迎着霜白的月光抱住張淮之:“我相信你,淮之哥哥。”
回到客棧後,黎諄諄便迫不及待将凝元靈草煎服下去,此物是荀氏家主用鹿蜀族人的鹿靈為引,輔佐以鹿血澆灌靈草,百年才能養成一根凝元靈草。
荀氏家主平日舍不得服用的凝元靈草,黎諄諄卻一口氣煮了九根,只餘下兩根凝元靈草以作備用。
那凝元靈草煮出來的水一股子中藥味,她捏着鼻子喝了下去,不出片刻,便感覺到身體內翻天覆地的變化。
鹿鳴山本就是地傑人靈的風水寶地,以凝元靈草凝聚出一顆假元神後,就算黎諄諄不靠近張淮之時,四下亦是布滿充沛的靈力。
流動的風,皎潔的月光下,地上的花花草草,每一寸空氣中皆是靈力。
只是這大自然帶來的靈力,到底是不如從張淮之身上汲取到的萬分之一。
黎諄諄嘗試在服用凝元靈草後觸碰張淮之,即便只是單純的握手,那湧入四肢百骸絲絲縷縷溫暖的靈力,沿着她的脈絡向上,無聲滋潤着她的五髒六腑,令她渾身輕盈如無物。
這種靈力凝聚在體內而不消散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她趁熱打鐵在後半夜按照秘籍修煉,竟是在短短半宿內,越過煉氣期,直接進入了築基期中期的修為。
要知道,常人想要修煉,從入門的煉氣期到築基期,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的時間。若是有些修仙天賦的修士,像是魏離這般的人物,從煉氣期到築基期也用了半年左右。
而她卻只花費了兩三個時辰,便達到了旁人服用各種洗髓伐骨的丹藥,苦練苦修數年的境地。
到了築基期的修為後,黎諄諄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熬了一晚上去修煉,卻依然精神抖擻,一點黑眼圈都沒有,反而滿面紅光,肌膚水嫩滋潤。
這更是堅定了黎諄諄要與張淮之圓房的決心——若是連握手獲取到的靈力都可以讓她變化如此之大,那再進一步親密的肢體接觸,定是會讓她的修為得到更快速的提升。
天蒙蒙亮時,黎諄諄忍不住與張淮之商量起了婚期。
她認為越快越好,不如今日直接成親拜堂,張淮之卻覺得短短一日時間太過倉促,好說歹說她才勉強同意将日子推後了一天。
雖然在黎諄諄眼中,所謂的成親拜堂不過是走個過場,她最終目的還是通過與張淮之圓房獲取靈力。
但即便是走個過場,她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敷衍。至少紅色嫁衣和鳳冠霞帔要有,喜燭喜被,成親的地方也要有。
總不能就在客棧裏拜了堂。
天亮後,失蹤了半夜的南宮導回了客棧。他又換了身衣裳,玄色纻絲直裰上浸着淡淡的酒氣。
班十七瞧見他,眯起細長的眼眸,笑得開懷:“一夜未歸,原是去喝酒了。”頓了頓,似是不經意般:“諄諄明日與她的道侶結為夫妻,屆時那喜酒你便敞開了喝,我必将我珍藏多年的美酒拿出來與你共享。”
若是擱在往常,南宮導大抵是要回怼班十七幾句,但他此時聽見這話,也只是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黎諄諄便又收了視線:“鹿蜀族人,已經安置好了。”
黎諄諄點點頭沒有言語。
“諄諄,我要出門一趟。”張淮之見南宮導回來了,他收拾好東西,看向她,“恐怕夜裏要回來晚一些。”
自從服用了凝元靈草後,黎諄諄一分一秒都不想離開張淮之身邊,但既然明日要成親,今日自然有許多需要籌辦的事宜。
“淮之哥哥,你是去看成婚用的新房嗎?”
她從儲物镯中掏出靈石來,張淮之卻先一步道:“諄諄,住處我自會安排,你不必擔憂,只要去街上逛一逛喜歡的金銀首飾和嫁衣便是。”
“鹿鳴山掌門居心叵測,你今日不可一人出門獨行,若是上街也要帶上南宮大哥或是班掌門。”
叮囑過後,張淮之帶上一個灰撲撲的包袱離開了客棧。
黎諄諄也不知他要去做什麽,但見他不願多說的樣子,她便也沒有追問。
目送張淮之離開後,黎諄諄一轉頭,便對上班十七笑吟吟的目光。她挑起眉梢:“十七師尊,你為何這般看我?”
“你可知張淮之去了哪裏?”班十七明明是在對黎諄諄說話,眸光卻落在了南宮導身上,“聽聞東衡山以地下擂臺遠近聞名。”
東衡山是五岳之一,也是修仙界最獨特之地。此處除了修真家族、修真門派以外,更有不少人界來的富甲貴族。
一方有權,一方有錢,幾千年來,兩方相處融洽。像是黎殊便出身東衡黎家,乃是世族修真的大家族。
而王徽音雖然也出身東衡山,卻是屬于家中有礦的人界暴發戶。
當人界來的富家子弟們開始修仙長命,有了大把時間後,便會覺得空虛——他們不似修仙界意圖飛升成仙的修士,只為了延年益壽才會選擇修行。
于他們而言,修煉到築基期或金丹期,能活個幾百上千年,便已是極好。
空虛無趣之下,人們總會習慣于尋找刺激,而地下擂臺便是由此誕生。
東衡山的地下擂臺是玩命的地方,貴族們追求的便是血腥、暴力,為了博人眼球,來參賽的選手都要先簽下生死狀,而一旦開始打擂,便是生死不計。
即便如此,去報名打擂的人還是數不勝數。原因無他,在地下擂臺堅持到最後贏得擂臺的人,便可以獲得一筆十分豐厚可觀的酬金。
酬金根據當天報名參賽的人數多少,與死傷的人數多少計算,若是在擂臺上表現突出,得到觀看比賽的貴族們青睐,那酬金便會翻上兩番,一場擂臺贏下幾千極品靈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相對的,越是短時間來錢快,這風險系數便也越高。無數人被豐厚的酬金吸引而來,卻不幸在此喪了性命,若是命大者也要落下終身殘疾。
張淮之收拾東西,便是去了東衡山的地下擂臺。盡管南宮導昨夜在鎖妖塔上說的話難聽,卻也是事實,他現在就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
他不盼着自己逆天改命,成為修仙界的佼佼者。只盼能在成婚前賺些靈石來,買下一個院子安家,用自己賺的錢給黎諄諄買鳳冠霞帔,金銀首飾。
無論此行多麽兇險,張淮之不能讓黎諄諄跟了他受委屈。
班十七只不輕不重說了這一句,黎諄諄便明白過來張淮之去了何處,她蹙起眉想要追出去,又很快頓住了腳步。
就算張淮之帶着箭傷去了地下擂臺又如何?他是天道化身,又有主角光環籠罩,他不會死在擂臺上,只會在絕境逢生,就如同原文中他越了兩階修為,打敗煉虛期的魏離一般。
既然死不了,又能在無形之中提高張淮之的修為,還可以賺錢,她何必去阻攔。
張淮之的元神早些修煉到大乘期,她離完成任務回家就進上一步。
思及至此,黎諄諄轉過身往回走去,她簡單梳洗了一番,徑直走到班十七身邊:“十七師尊,我想去街上置辦些成親用的東西,你有空陪我一起去嗎?”
“乖徒兒,我恐怕沒有時間陪你出門。”班十七倚在美人榻上,一手捧着野史話本子,一手慢悠悠搖着折扇,“你的朋友還沒有醒,我總要在此守着些……”
說着,他揚眸看向南宮導,似笑非笑道:“你表哥不是閑着,讓他陪你去就是了。”
黎諄諄知道班十七對于王徽音她們的死活根本不在意,不過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推脫給南宮導罷了。
她也知道南宮導正在鬧脾氣,他本就不同意她和張淮之的婚事,又怎麽可能陪她出門上街去置辦喜事所用的東西。
黎諄諄如今有了靈力,手中還攥着不少邪門歪道的符咒。她稍作打扮帶個鬥笠出門遮住面容,又有那頂着她面容的蕭彌在私泉內,想必一時半會鹿鳴山掌門也找不到她身上來。
這樣想着,她便朝着門外走去,可還未走出兩步,手臂倏而從後被人攥住。
南宮導輕聲道:“我陪你去。”
他的嗓音冷淡且沒有起伏,甚至聽起來有些別扭,黎諄諄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出一個:“哦。”
即便有南宮導跟着,黎諄諄出行前還是帶上了白紗鬥笠。
成親說來簡單,但要置辦的東西着實不少,從婚嫁喜服到首飾珠寶,從胭脂水粉到妝奁蓋頭,再不提那些營造氛圍的紅喜字,大燈籠……七零八碎加在一起,竟是從早買到了晚上。
期間黎諄諄和南宮導零溝通,她買了東西就往他手臂上一挂,他便跟在她身後也一言不發。
直至傍晚她從布坊取完了喜服,臨走前跟掌櫃要了一條白绫綢帕,南宮導波瀾不驚的面上總算有了起伏。
他撚着白帕的一角:“這帕子做什麽用?”
“你沒看過古裝電視劇嗎?”黎諄諄道,“洞房花燭夜都要在床上鋪一層白帕子,檢驗女子貞潔用……”
“……貞潔?”南宮導在齒間反複咀嚼着這兩個字,他看着她的眸光很淡,像是在打量着她,“你還有貞潔嗎?”
不難聽出他話語中的譏诮,可那冷漠的語氣中分明裹挾着一絲酸澀,隐隐帶出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來。
“就是因為沒有,才更要買條白帕子。”黎諄諄也不生氣,她輕描淡寫道,“過會兒還要到宰雞的地方再買些雞血。”
南宮導:“……”
他阖上雙眸,緩緩吐出一口氣來:“黎諄諄,你喜歡張淮之嗎?”沒等她回答,他便又加了一句:“男女之間的喜歡。”
黎諄諄挑起眉:“喜不喜歡又何妨?”
“倘若不喜歡,為什麽要嫁給他。”南宮導試圖說服她,“你沒必要為了任務而委屈自己,我會幫你回家。”
“你怎麽幫我……”她淡淡道,“你能給我用不完的靈力,助我修行,還是可以給我一顆大乘期的元神?”
南宮導眸色低沉,薄唇掀起一絲冷笑:“今日你為了靈力委身于張淮之,明日便要為了得到黎不辭的原諒與他茍且,你的自尊心在何處,便如此作踐自己的身體?”
他試圖用冰冷刺耳的話語刺激她的心。
“我作不作踐自己,與你何幹?”黎諄諄卻是軟硬不吃,她語氣毫無波動,“南宮導,我若是有自尊心,早就死在了前九個世界裏,哪輪得到你現在大義凜然在此說教我。”
方才還怒不可遏的南宮導,在聽到她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後,頃刻偃旗息鼓。
他好像冷靜了下來,卻看起來并不平靜。緊繃的唇線死死抿着,靜默了半晌後,他斂住眉眼,睫毛低垂着:“黎諄諄……我要怎麽做……怎麽做,你才能不嫁給張淮之?”
他的聲音很低,有些啞,喚她名字時,垂落的睫毛在微微輕顫。
傍晚時的夜色朦胧,街上燈火通明,喧嚣的人聲不斷,晚風拂過,吹起了她垂至頸間的白紗。
黎諄諄半邊側影藏在漆黑中,她隔着那薄薄一層白紗看着南宮導,車水馬龍的喧嚣似乎與他無關,他迫切地想要從她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仿佛只要她說出口,不管什麽事情,他都願意去做。
這樣的南宮導讓人感覺陌生。
他應該是記憶中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矜貴公子爺,他應該是喜怒無色,從不将情緒洩露出來的薄情少年郎。
而不是此刻這個看起來精致,脆弱,仿佛低入塵埃,一碰就會碎掉的琉璃盞。
黎諄諄對上他黑白分明的眸,長睫一揚,看向了身側人來人往的酒樓。
跑堂在外賣力的拉着客人,敲鑼打鼓喊着什麽,她聽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這個酒樓在舉辦辣味王的比賽,彩頭是一條金鏈子,你要是贏了,我可以考慮你剛剛說的話。”
辣味王,顧名思義就是在規定時間內吃下酒樓提供的各種不同品種的辣椒,誰能吃完所有辣椒,并堅持到最後就能贏得比賽。
南宮導的胃吃不了一點辣,至少上一次互換身體的時候,黎諄諄只用他的身體吃了小半碟辣子雞丁便硬生生胃疼了半宿。
他也從來沒在她面前碰過辣的食物。
黎諄諄本意是想讓南宮導知難而退,可他卻徑直走進了酒樓裏。
她在原地愣了一會,随即小跑着跟了上去:“南宮導,你的酒勁還沒過嗎?”黎諄諄一把拉扯住他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南宮導腳步一頓,垂眸看着她:“我很清醒。”說罷,他從她身旁繞過,利索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站在了酒樓的大堂中。
大堂設有數十張桌子,每張桌子上擺了二十多盤子辣椒,每一個盤子裏約莫有五六根辣椒。粗略一算,若是想要贏得辣味王的比賽,大概要吃下一百多根紅辣椒。
盡管辣椒都是紅色的,但盤子裏的辣椒辣味從左到右會依次遞增,到了十五盤左右便是變态辣的程度。
參加活動的人不少,畢竟鹿鳴山上大多數人都喜歡吃辣,這一點早在黎諄諄入住客棧,點菜用膳時便有所察覺。
她勸過他一次,便不再多說。總之他堅持不下去就自然會放棄了。
待到參加活動的人齊全,掌櫃笑呵呵将沙漏放在了最中間的桌子上:“鑼聲一響,辣味王的比賽就開始了,還請諸位重在參與,量力而為。”
話音落下,掌櫃将沙漏倒了過來,随着一聲清脆的鑼響,參賽者執起筷子吃起了盤中的紅辣椒。
酒樓裏圍觀的人實在不少,裏三層外三層就連樓梯上都是人。
黎諄諄聽見有人嘀咕道:“這酒樓可黑了,每年都舉辦辣味王的比賽,但從來就沒人贏過比賽,那彩頭都要成傳家寶了。不過是借着這次宗門大比期間人多攬客,專門欺騙那些外來客罷了。”
“可不是,你瞅瞅,那報名參賽的沒有一個鹿鳴山的人,都是些外頭來的弟子。”
黎諄諄有些好奇,便插嘴多問了一句:“為什麽沒人贏過比賽?”
那說話的人瞥了她一眼:“那後五盤的辣椒可有來頭,分別是魔鬼椒、蠍子椒、毒蛇椒、陀羅椒、龍息椒,一盤子裏有五根辣椒,就算無辣不歡之人至多吃下兩根就要辣吐了。”
光是聽到這些辣椒的名字,便已是讓人感覺到胃疼。黎諄諄看着南宮導面前空了三四盤的辣椒,問道:“要是全都吃下去會怎麽樣?”
那人一拍大腿,咧嘴道:“嘿!你這小姑娘真會說笑,這世上就沒人能将最後五盤辣椒全都吃下去。”
掌櫃并未限制參賽人喝不喝水,總之這辣椒是越喝水越覺得辣,那沙漏裏的沙子還未流到三分之一時,便是已經有一半多的人棄賽了,
黎諄諄視線落在南宮導那張微微漲紅的臉龐上,不知是被辣椒辣的,還是人群密集空氣不太流動被熱的,他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水來,連鬓角都被打濕了。
此時他面前的桌子上,已是空了十幾只盤子。酒樓掌櫃絲毫不慌張,這桌上共有二十五只盤子,前二十只盤子裏的辣椒都是開胃菜,重點還是在最後五盤上。
南宮導在吃到第二十一只盤子的時候,他眼底泛起紅意,薄唇高高腫起,似是塗了層潤唇霜,唇上透着淡淡的水光。
他的嘴唇早已完全麻木,唾液止不住沿着嘴角向外流淌,他只能一邊吐着口水,一邊夾着辣椒往嗓子眼裏咽。
吃到最後幾盤的時候,他已經不再嚼了,從喉嚨到腸道每一處都火辣辣的灼燒着,仿佛他吞下去的不是辣椒,而是剛燒開的沸水。
此時參賽者除了南宮導,盡數棄賽,唯有他一人還在堅持。哪怕眼淚和鼻涕一起往下淌着,他用帕子擦幹淨了仍是在繼續。
吃到最後一盤辣椒的時候,南宮導已經不是在流清涕了,他人中處挂着兩行突兀的鮮血,眼白似是被染上紅暈,紅通通的吓人。
26看着這一幕略微揪心,它小聲道:“諄諄,南宮導不會死在這裏吧?”
黎諄諄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他在堅持什麽。
當掌櫃看到那最後一盤子裏的僅剩的三根龍息辣椒,終于有些穩不住了。
倒不是怕南宮導贏得彩頭,而是怕玩出人命,到時候酒樓可擔不起這責任。
掌櫃親自端着水上前:“這位俠士,你快喝口水歇一歇,最後三根就不用吃了,辣味王的彩頭我這便讓人拿來……”
南宮導動作一頓,從掌櫃手中接過水壺。
掌櫃見狀松了口氣,可那口氣還未吐出來,便見他将水壺裏的冷水潑在了自己臉上,而後一把抓起盤子裏剩下的三根龍息辣椒,直直咽了下去。
南宮導剛咽下去,伴随着酒樓裏的喝彩和驚呼,他倏而扶着桌子嘔出了一口濃血,正吐在白玉盤中,顯得刺眼極了。
他下颌上盡是殷紅黏稠的血,麻木的唇瓣張了張,發出嘶啞駭人的嗓音:“彩,彩頭……”
掌櫃已是被吓呆了,他怔了好一會兒,直到小二拿來了彩頭,他才回過神來,慌張着将彩頭遞給了南宮導:“給,給!”
這簡直是個瘋子啊!
彩頭不過是一條尋常戴在脖子上的金鏈子,又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有必要為了一個彩頭去拼命嗎?
南宮導在衆人灼灼的視線下,扶着桌子一步步朝着黎諄諄走去。盡管他此刻看起來狼狽極了,臉上又是血又是汗,卻依舊遮不住他眸中的堅定。
他不知走了多久,終于挪步到了她的面前。南宮導彎着腰,勾了勾唇,将掌心中握着染血的金鏈子遞向黎諄諄:“諄,諄諄……”
“我贏了。”
作者有話說:
抱住小可愛親一大口~感謝小可愛們對甜菜的支持~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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