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八十一個前男友
說是這樣說, 但26看着告示上的招生要求——身量修長者優先,豐神俊朗者優先,四肢健碩者優先, 朝氣蓬勃者優先——它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不像是在招徒弟, 倒像是在找夫婿。
若是将這招生的告示貼出去, 傳到南宮導耳朵裏……恐怕會火上澆油。
只不過就像是黎諄諄所言的那樣, 她要是現在回去主動找了南宮導,那她便落了下乘,到時候還不知道他要怎麽拿喬。
與其跑回去無妄之海受辱, 還不如在天山做個威風的掌門,收幾個徒弟,先晾一晾南宮導。
黎諄諄又謄抄了幾份告示,于傍晚時召來天山弟子,将告示貼了出去。
班十七不知道去了何處, 倒是王徽音晚上回了淩霄峰。
過去這兩年時間,王徽音的修為沒什麽太大的長進, 勉勉強強突破到了金丹期初期, 卻還是未曾辟谷,回來淩霄峰第一件事便是進了廚房做飯。
她一邊燒鍋, 一邊跟黎諄諄揚聲說着話:“諄諄,你是沒瞧見他們抱在梅花樁上, 面對面一張臭臉卻又不敢松手的模樣……等站夠了時辰下來的時候, 他們走路都用手扶着腰!”
大抵是這兩年受了不少窩囊氣, 王徽音談及此事時,臉上不加掩飾地寫了‘我好爽’這幾個字。
黎諄諄倒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附和了王徽音幾句, 像是想起了什麽, 緩緩開口詢問:“十七師尊,這兩年都在做什麽?”
王徽音本就是粗神經,聽她如此問道,并未多想,幾乎是脫口而出:“他白日不醒,夜裏不睡,閑來無事便抱着酒葫蘆賞月飲酒,坐在樹下撫琴唱曲兒,時而再看看野史話本子,日複一日也是無趣。”
黎諄諄點頭:“他與你同住在淩霄峰?”
“同住……”王徽音不知怎麽,卻是臉頰紅了紅,忙不疊搖頭,“沒有同住,班掌門只偶爾歇在淩霄峰殿內,大多時候都不見人。”
黎諄諄本是打算探一探班十七的事情,瞧見王徽音臉上的薄暈,不由挑起了眉:“徽音,你喜歡他?”
她問的直白,倒是讓王徽音呆了呆,而後慢慢埋下了頭,扯着唇:“……沒有。”
黎諄諄覺得王徽音這個人最有意思的地方,便是不管她想什麽,都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無須費心加以揣摩,一眼看過去便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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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喜怒哀樂表述的也十分直接。
譬如她當初跟董謠是好朋友時,便掏心掏肺對董謠好,董謠在她面前有意無意說上黎諄諄兩句壞話,她就被當了槍使,屢次對黎諄諄出言不遜。
但當她意識到黎諄諄并不像董謠所說的那般惹人厭,反而是個遇事冷靜果斷,比男子還要有魄力的姑娘時,她又能抛下面子,找到黎諄諄為先前的冒犯而道歉。
王徽音便如同一條直來直去的直線,簡單易懂,相處起來也輕松。
而不像班十七,瞧着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卻讓人捉摸不透,只覺得深不可測。
“徽音。”黎諄諄喚了王徽音一聲,待王徽音擡起頭,她輕聲道,“你喜歡上誰都沒關系,沒有人可以完全把控住自己的心。”
“但不論何時,不要為了任何人而弄丢原本的自己。”
王徽音怔了許久,大抵是聽懂了,又好像是沒有聽懂,卻還是點了點頭:“我……我記住了。”
黎諄諄不是個喜歡說教的人,只提醒了王徽音一句,便又将話題扯了回來:“兩年不見,你沒怎麽變化,倒是十七師尊變化很大……不但不喝酒改喝茶了,還換下了那條粉裙子。”
“只是近來才如此。”王徽音沒聽出她話語中的試探,自顧自道,“他最近怪得很,戒了酒,換回了男裝,白日也不怎麽睡了,一出門便是許久。”
黎諄諄從王徽音話語中,捕捉到了關鍵詞‘近來’和‘最近’,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知怎麽就想起了先前班十七說的那句——你師娘的事情,再過段時間你便知道了。
看來班十七的異樣,或是與他死去的夫人有關系?
她沉默了一陣,正準備再從王徽音嘴裏套些話出來,班十七卻不知何時走到了廚房門口,他倚着房門似笑非笑:“乖徒兒,你要招徒弟了?”
黎諄諄已是飛升成仙,她的五官極其敏銳,連淩霄峰外風吹動湖泊的聲音,皆是能聽聞的一清二楚。
便是如此,班十七已是站到了廚房門口,她卻毫無察覺,若不是他開口說了話,她甚至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縱使黎諄諄知道班十七很強,卻也沒想到竟是強到了這種地步。
她不知道他是何時站到了門外,又有沒有聽到她對于王徽音的試探。但既然班十七沒有說什麽,她便也鎮定自若,面不改色地看向他:“十七師尊看到告示了?”
正在燒鍋的王徽音怔了怔:“什麽告示?”
“便是招徒弟的告示。”黎諄諄道,“我暫時不準備回天界去,總要安頓好天山的一切,後繼有人才能安下心。”
王徽音點頭:“這倒也是……”她似是想起了什麽,正準備問一問黎諄諄天界什麽樣子,一回神卻發現鍋燒幹了,一股糊味飄了上來。
她連忙扔下劈柴,去掀了鍋蓋,舀了一瓢涼水倒了進去。只聽見‘刺啦’一聲,鍋裏騰起大片白煙,嗆得她差點沒咳過去。
班十七臉上的笑容一頓,走過去将王徽音拉開,手掌輕揮了一下,那嗆人的白煙頃刻間便消散了。
“我……我的肉……”王徽音一邊咳着,一邊看着鍋裏糊掉的肉片,欲哭無淚道,“咳……都浪費了……”
“快将鍋底都燒穿了,還念着肉。”班十七瞥了她一眼,“不是教過你怎麽控制火候?”
被訓了一句的王徽音,委屈地低下了頭。
她爹有錢,她從小到大沒進過廚房,想吃什麽都是一句話的事。到了天山後,那些弟子知道她出身東衡王家,暗地裏都笑話她,一個個說她是土地主家的女兒,別說琴棋書畫或是修煉天賦了,連自食其力的能力都沒有。
她便賭着一口氣,學起了自己照顧自己。
淩霄峰上只有她和班十七兩個人,她求着班十七教她炒菜做飯,教她彈琴作畫,時不時心血來潮還要學一學劍術。
好在班十七閑來無事,大多時候對她都是有求必應,這一教便教了她兩年。
雖說黎諄諄才是班十七的徒弟,但班十七和王徽音看起來卻更像是真正的師徒。
班十七見王徽音似是想哭,嘆了聲氣,扔給她一張帕子:“出去擦擦臉,我重新給你做。”
他此時無可奈何的模樣落到黎諄諄眼裏,她便好像知道了王徽音為何會喜歡上他。
班十七平日行事詭谲,但大多時候他對于黎諄諄和王徽音都是有求必應,兩年之間的朝夕相處,再加上當初班十七對王徽音的救命之恩,王徽音又怎麽會不喜歡他。
即便當初出了君懷幻境,班十七是受黎諄諄的囑托才救下王徽音。
之後的兩年也是因為天山無人寄托,他自己嫌麻煩不願意接手,便将重任甩給了王徽音。而彼時的王徽音又菜又弱,他不得不守在她身邊,以免天山出了什麽大亂子。
但王徽音卻并不知情這些事情,在她眼中,班十七就是她的救命恩人,脾氣又好又愛笑,還耐着性子教會她如何自給自足。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他們相遇的時間不對,終究是有緣無分。
黎諄諄陪着王徽音離開時,班十七挽起了衣袖,動作熟稔地刷起了鍋。
“班掌門……”王徽音走出了廚房,又探進去半個腦袋,“我今日餓得很,多放點瘦肉。”
他輕嗤一聲,哂道:“你哪天不餓?”
“……”
王徽音默然,收回了頭。
黎諄諄早已經不用進食,她在樹下陪着王徽音說了一會兒話,便去淩霄峰的偏殿裏收拾出一間房,趁夜住了進去。
她将收徒大典定在三日後,而這三日內則是要從報名的弟子中,篩選出符合要求的人選。
自然,篩選弟子這種小事無需她親自去,她只需要在收徒大典那日,挑選出自己心儀弟子便可以了。
但為了快點見到南宮導,她準備這三日親力親為,将每一個符合她各種條件,并參加了弟子大選的修士們都好好‘深入’了解一下。
黎諄諄躺在榻上,在心底盤算着南宮導何時會出現,她本以為自己心思重,夜裏大抵是要輾轉反側睡不着覺。
誰料黎諄諄這一夜睡得極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了過去,像是打了麻藥一般,沉沉睡到天亮。
翌日醒來時,她睡得脖子落了枕,眼睛還未睜開,已是感覺到了肩頸處的酸痛感。
黎諄諄捂着脖子坐直了身子,忍不住吸了口涼氣:“嘶……”
她調動着體內的氣息,掌心貼敷在頸上,不斷釋放出溫暖的仙力試圖撫平疼痛。
可怪異的是,她這樣做不但沒有緩解落枕帶來的酸楚感,反而好像加重了些。
黎諄諄察覺到不對勁,捂着脖子下了榻。
雖然她睡眠質量一向不錯,卻也從來沒有睡得這麽沉過——特別是穿到穿書世界開始做任務以後,她即便是睡着了,也仍是保持着警惕心,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會醒過來。
她視線在偏殿裏繞了半周,又轉過身子,用目光繞了剩下的半周。
房門還如昨夜一般緊閉着,從裏面用門栓栓死,而偏殿裏的兩扇窗戶也好好關着。
一切如常,并未有什麽異樣之處。
可越是如此,黎諄諄越覺得蹊跷。
她垂眸在原地站了片刻,眸色一沉,從儲物镯中掏出幾張符紙,分別貼在了房門和窗戶上,并在床榻下撒了微量的朱砂粉。
若是夜裏再有人神不知鬼不覺潛進來,那符紙便會化成水霧印在地上,來人腳下踩過水霧,停在她床榻前,榻下的朱砂粉就會附着出腳印的形狀。
做完這些,黎諄諄便捂着脖子出了偏殿。
她這一覺睡到晌午,王徽音都已經參加過今日的弟子大選,回到淩霄峰上來了。
見她從偏殿出來,王徽音放下手中的碗筷,道:“諄諄,你可做好心理準備……”
黎諄諄挑眉:“什麽心理準備?”
“我今日去看了一眼報名的男弟子,他們修為倒是都達标了,就是他們長得……”王徽音頓了頓,似是絞盡腦汁,半晌才從嘴裏蹦出了一個詞,“很有特色。”
黎諄諄沒聽懂她的意思,倚靠着楓樹的班十七便挑了挑唇,言簡意赅道:“就是醜。”
“……有多醜?”
王徽音又開始絞盡腦汁的想,盡可能委婉道:“有的像倭瓜,有的像茄子,有的像土豆,有的像韭菜……”
黎諄諄沉默片刻,道:“來報名的弟子中,便沒有一個長得像人嗎?”
王徽音神色為難:“人無完人,其實忽略長相,他們在品性方面還是不錯的。”
黎諄諄:“……”
并非是她以貌取人,只是她本來準備借着收徒的名義,逼南宮導過來找她。
若是三日後的收徒大典上,出現的徒弟都是歪瓜裂棗,連個像樣的弟子都沒有……莫說他會不會來找她了,怕是他知道此事要笑掉大牙。
見她再次沉默,王徽音連忙道:“不着急,還有兩日時間……我再讓人多寫幾份告示,往外傳一傳,五岳六洲的美人多了去,總不能一個來報名的都沒有!”
王徽音本是想要安慰黎諄諄,卻不想自己竟是一言成谶——在接下來的兩日裏,随着天山掌門招徒的告示越傳越遠,前來報名的弟子也越來越多。
王徽音也是借着這次才知道,原來五岳六洲的美人多……醜人更多!
而除了這件糟心事以外,黎諄諄也遇見了怪事。
她明明在偏殿內貼了符,又在床榻下灑了朱砂。
但在符咒分毫未損,朱砂分毫未動的情況下,她已是連續三夜睡死過去,一覺醒來後,不是脖子落枕,便是臉疼,胳膊疼,活像是撞了鬼似的。
本想着親自參加的弟子大選,黎諄諄卻一次沒去成,就連收徒大典當日,若不是王徽音來拍門喊她,她都差點錯過。
當黎諄諄親眼看到王徽音口中長得像瓜果蔬菜的弟子們時,她才知道原來王徽音真的一點都沒有誇張。
那大殿下站了兩排弟子,有女有男,女修士長得還算端正,便是普通人的模樣,而男修士一個個卻像是被雷劈過,什麽奇形怪狀的模樣都有。
黎諄諄沉默一陣,視線從男弟子之間掠過,硬着頭皮,卻是一個都選不出來。
這時候她要是再猜不出是南宮導背後搞了鬼,那她便是傻子了。
她張貼告示要收長得好看的弟子,他便偏不讓她如意,怕是翻遍了整個修仙界,不知廢了多少功夫,才将這些長得各有特色的男弟子搜羅全了。
再不提她一到夜裏便莫名其妙沉睡,翌日醒來又是落枕,又是渾身酸痛,每次都錯過弟子大選的事情了。
南宮導大抵以為她惱怒之下,便會耐不住回到無妄之海找他對峙。
黎諄諄也偏不讓他如意。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從中選了兩女兩男,待收徒大典結束後,壓下怒氣回了淩霄峰。
到了淩霄峰還未站定,黎諄諄便見殿外站着一道颀長的身影。
那是君懷。
他遠遠望着她,如墨的長發随風揚着:“好久不見,黎小姐。”
沒等黎諄諄回應,君懷便又道:“黎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初你答應放過我鹿蜀族人,如今已是過去了兩年。”
這話多少是有些指責的意味在,黎諄諄卻是恍若未聞。
彼時他們之間約定君懷幫她織夢造境,她得到張淮之元神後,便将剩餘鹿蜀族人的下落告知君懷。
但君懷卻擅自隐瞞下張淮之并未昏睡的事實,自以為是成全了張淮之的心意。
若真要是算起來,應是君懷先違約,他既然沒有做到他答應她的事情,她又為什麽一定要履行自己的承諾?
黎諄諄看了他一眼:“你說的不錯,我記性是不太好。過去兩年,我都忘了他們被藏在何處了。”
君懷一怔,不由皺起眉來,見她徑直從他身邊走過,他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你……”
他似是咬住了牙,為了得到鹿蜀族人的下落,卻又不得不放緩語氣:“你如願得到了張淮之的元神,也已是飛升成仙。我鹿蜀族人與你無冤無仇,還望你高擡貴手,饒我族人一命。”
說罷,君懷添了一句:“若你願意放過他們,我君懷欠你一次人情,來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黎諄諄對君懷口中的‘赴湯蹈火’并不感興趣,就如君懷所說,她與鹿蜀一族無冤無仇。
若非君懷一上來口氣那麽沖,張口便是什麽‘貴人多忘事’,她自然也不會有意刁難他。
“少說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黎諄諄道,“無需你赴湯蹈火,我如今正在收徒,你幫我尋幾個長相清秀的男修士送來天山,我們便算是兩不虧欠。”
“……”君懷神情有些怪,卻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道,“不過是幾個男修士,這不成問題,你何時要,我何時便可以着人送來。”
鹿鳴山上的宗門倒是被解散了,但還有不少無處可去的鹿鳴山弟子留在山上。
當初三大家族用‘靈寵’作為噱頭,吸引各地的修士加入宗門,一日日将鹿鳴山宗門發展成了五岳六洲第一宗門。
縱使靈獸們是被逼着馴服成了靈寵,可它們與人結契後,相處過程中卻早已對主人生出了感情。
它們有些不願離開鹿鳴山,更不想離開主人身邊,即便君懷是鹿鳴山的王,一時間也無法決斷清楚,将鹿鳴山上的凡人修士都趕出去。
別說黎諄諄要幾個長相清秀的男修士,便是要十幾個,幾十個,他也能給她送來。
黎諄諄見他答應的爽快,略一思索:“擇日不如撞日,便今日吧。”
“這麽急?”君懷默了默,“那你直接去鹿鳴山選好了。”
黎諄諄搖頭:“你将人選好了送過來,我便将陣法所在的位置,及破陣之法告訴你。”
蠱雕那個沒良心的東西投奔南宮導了,她沒了交通工具,本身又恐高,若是讓她去鹿鳴山,也只能走水路了。
從天山到鹿鳴山,一來一回要耽誤不少時間,而那困住鹿蜀一族剩餘族人的陣法,乃是南宮導親自設下,她并不會破陣。
不過班十七說她的血可以解開世間萬般陣法,她只需要告訴君懷陣眼所在的位置,再給他一滴血便是。
既然她沒必要親自去一趟,又何必來回折騰自己。
“黎小姐,我族人已被困了兩年,還望你諒解我此時的心情。”君懷看着她,半晌後,低聲道,“說實話,經過鹿鳴山宗門一事,我不知道該怎麽再去相信別人。”
“我怕我回去尋人的功夫,黎小姐便又回了天界……那下一次再見黎小姐,便不知道是何時了,縱使我等得了,我被困的族人卻等不到那日。”
“我知道,或許黎小姐也并不完全相信我。最好的方式便是你随我去鹿鳴山,你放我族人,我給你男修。”
君懷說出口的話雖然有些冒犯,姿态卻放得極低,他垂下眸:“算我求你,黎小姐。”
見他如此卑微的模樣,26有些不忍:“諄諄,其實君懷也挺可憐的,當初被鹿鳴山掌門害成那般模樣,自然不會輕易再相信旁人了……要不然,你跟他去一趟鹿鳴山?”
黎諄諄不語,只是掃了一眼君懷,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她感覺君懷有點怪。
明明君懷不斷提及他的族人,但他的關注點好像并不在于族人身上,而是在于她去不去鹿鳴山這件事上。
黎諄諄的第六感向來很準,若是往常,她恐怕想也不想就會拒絕君懷的請求。
而如今,她卻只是沉默了一瞬,便颔首:“行,我跟你去一趟。”
黎諄諄向來是行動派,她說去鹿鳴山,當即便随着君懷去了鹿鳴山。
只不過她走的是水路。
君懷大抵是怕她中途反悔,便也陪着她走了水路。等到了鹿鳴山,天色略晚,雲邊泛起燒紅的霞色,大片大片連在一起,絢麗爛漫。
黎諄諄無心賞景,直奔着亂葬崗而去。
于她而言不過是過去短短幾日,那亂葬崗卻大變了一番模樣,滿地腐爛的靈獸屍體已是清理幹淨,只剩下斑駁淡淡的血跡。
她一踏入亂葬崗,便察覺到了森森陰寒之氣。其中還夾雜着若有若無的魔氣,盡管掩藏的很好,她卻也感覺了出來。
黎諄諄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找到當初南宮導設陣之地的陣眼,從指尖劃出一滴血來,融入陣眼之中,四周頓時光芒大作。
幾乎也是同時,霞光忽而被重疊的陰雲遮住,黑霧般的大風迎面刮來,那遮掩住的魔氣便也止不住溢了出來。
亂葬崗土地中幹涸的血跡霎時鮮豔起來,消散的腐臭味勾着風蔓延開。
黑色狂風中站着一道黑影,那影子越來越近,直至立足在黎諄諄面前時,她終于看清楚了來人是誰。
正是王徽音口中堕了魔,坐上鬼王之位的魏離。
黎諄諄看見他,也并不意外。
她雖然在修仙界樹敵不少,但敵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若非要掰着手指頭數一數,花悲死了,藹風死了,蕭彌死了,荀氏家主死了,董謠半死不活了,黎望修為被廢了,那便只剩下花危和魏離二人了。
而花危被逐出天山後,也并未堕魔。既然在亂葬崗散發出了魔氣,除了魏離又還能有誰?
魏離并非是一人獨自前來,他知道她已成仙,待他站定後,他腳下的土地裏不斷向外滲着黑紅色的影子,一點點凝聚成人的形狀。
“黎殊。”魏離朝着她咧嘴笑道,“你當初害我不淺,怕是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落到我手裏。”
他堕魔之後,不知又是修煉了什麽邪術,他說話的時候,皮膚下湧動着似是蟲子般蠕動的線狀體,從額頭湧到下巴,又從下巴蠕到脖子上。
黎諄諄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視線,轉而望向君懷:“若我沒記錯,魏離也害了你不少族人,他給了你什麽好處?”
狂風鼓動他的衣袍,君懷卻并不辯解,只是垂眸低聲道:“南風還未投胎。”
是了,魏離如今成了鬼王。
他掌控着亡魂生死輪回的權利,君懷別無選擇。
黎諄諄聽懂了君懷的言外之意,笑了一聲:“魏離,你費盡心思将我引來此處,有什麽招數便使出來好了。”
“我是在我師尊身上學了不少招數。”魏離仰頭一笑,“你如今成仙了,說話倒是硬氣了不少……”
他笑聲戛然而止,食指無名指微微并攏,向前一擡,便見那凝聚出來的黑紅色魂魄,在風中不斷變化湧動,最終竟是顯出了張曉曉的模樣。
張曉曉長高了許多,身形卻依舊瘦弱。她似是在睡夢中,額上布滿冷汗,臉色蒼白發青,數十個黑色的魂體纏繞在她身上,有纏住她脖子的,還有覆住她口鼻的。
雖然魂體并沒有實體,若是這樣下去,張曉曉可能會窒息死在夢裏。
黎諄諄神色未變,嗓音倒是冷了幾分:“魏離,這就是你的招數?你竟是連跟我比一比都不敢,只有本事對着一個小孩子動手?”
“我為何要與你比?”魏離向她走去,一步一步,他的唇色發烏,臉上頸上的血管皆是黑紫色,皮膚下蠕動的蟲子随着他的動作左右蠕動着,“黎殊,我只想讓你死。”
他的嗓音中滲着一絲詭異的笑意,黎諄諄被他逼得不斷向後退去,直至退無可退,她才發覺這亂葬崗建在一片斷崖上。
她往後看一眼都覺得心慌無力,腳下似乎被釘住,再難向後退一步了。
“怎麽不退了?”魏離笑了一聲,掌心一擡,竟是以魔氣化出一柄黑漆漆的長劍,劍上萦繞着湧動的黑霧,“你若不想讓那小家夥死掉,便最好不要亂動。”
他握着手中劍指向她的下颌,緩緩向下,最終停在她的頸上,未有動作,那劍氣已是劃傷了她的皮膚,蜿蜒着流淌下一行血色。
魏離體內的魔氣與黎望的魔氣不同,他的魔氣中沾染着亡魂的怨氣,刀刃只割開一小道血口子,便已是讓她感覺到猶如撕裂般的灼痛。
26察覺到魔氣沿着那傷口侵入她的軀體,不由慌張道:“諄諄,你快畫圈,若是南宮導在這裏,定是能保全你和張曉曉!”
見她一動不動,它急得快要哭了:“這時候你就別跟他賭氣了,只要你召喚他,他肯定會來救你……”
黎諄諄垂眸。
南宮導,他肯定會來救她嗎?
她微微側過頭,眸光觸到身後那片不見底的深崖,忽然就想起來在廢鋼廠被南宮丞推下去的那一瞬了。
直到她落地的前一秒,她仍抱着一絲希望,認定了南宮導不會放棄她。
黎諄諄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譬如此刻,她想的不再是南宮導會不會來救她,而是在斟酌要不要殺了魏離。
不管魏離修了什麽歪門邪道的法術,她體內有黎不辭的谛羲,又有張淮之的元神,若是她還手,他不一定就是她的對手。
她也并非是因為顧忌張曉曉的死活,這才一退再退,被逼到斷崖邊上。
便是張曉曉死了,她讓班十七送張曉曉去地府投胎轉世,也不是什麽難事。
黎諄諄只是猜測南宮導一直在關注她,因此即便知道君懷心懷叵測,她卻還是來了鹿鳴山。
她便是想賭一賭,南宮導的心有多硬,又還能沉住多久的氣。
她好似沒聽見26的哭喊,任由魏離手中劍劃傷她的頸,刺傷她的胸口,一點點紮進血肉裏。
直至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融入骨髓,亡魂的怨氣與魔氣在她胸腔內橫沖直撞,逼得她嘔出大口的血,她身形一晃,向後仰了過去。
一如八年前她摔下廢鋼廠的時候,失重感将她包裹住,黎諄諄明明睜着眼,卻又什麽都看不清楚,心髒被緊緊扼住,無法呼吸。
不同的是,她沒有感覺到墜地那一剎,肋骨折斷,刺進髒器的疼痛。
黎諄諄落進了熟悉的懷抱裏。
她的鼻腔裏湧入淡淡的玉龍茶香,混着鼓動耳膜的肅風,他磁性低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黎諄諄,你好樣的!”
明明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作者有話說:
抱住小可愛親一大口~感謝小可愛們對甜菜的支持~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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