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八十七個前男友
黎諄諄聞言, 又是一怔。
她知道南宮導将六界攪得雞犬不寧,先是火燒了半個鹿鳴山,後毀了鬼界冥府, 又與天界天兵鬥了起來, 令天界損失慘重。
作為創世主的天道, 自然不會任由他胡作非為, 可天道未免來得太快了些——至少比她想象中快了太多。
也不知她從天界離開後,天道有沒有回到六界外淨地的神殿,若是天道還在天界待着, 一直沒有離開,倒也難怪來得這樣快了。
黎諄諄回過神來,南宮導已是走出了堂屋,她撐着身子站起來,快步追了出去:“我跟你一起去……”
他腳步一頓, 轉身看她:“你去做什麽?”
“他已經不是張淮之了。”南宮導嗓音未有起伏,淡聲道, “天道無情, 你跟着我去,保不準他會抓了你來脅迫我。”
“就算他不抓你, 也有旁人在暗處盯着你。”
見黎諄諄沉默起來,南宮導走回她身邊, 輕輕擁住她:“諄諄, 我不懼天道, 不懼鬼神,不懼流言蜚語, 不懼生死湮滅。唯獨你……”
“我害怕失去你。”
他的聲音很輕, 很低, 每一個字卻帶着沉甸甸的重量,令她心中微微窒悶。
黎諄諄清楚,南宮導如今腹背受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
若非是她明知君懷心懷叵測,還是去了鹿鳴山,面對魏離卻毫不還手,使了一招苦肉計逼他現身,他也不會一怒之下火燒了鹿鳴山,更不會為了尋魏離毀了鬼界冥府。
冥府不毀,便不會鬧到天界也插手的地步,也不至于讓數萬天兵追到天山來捕他。
到最後,他不得不出手與天兵相鬥,又令天兵死傷無數,直至逼出了向來不插手六界事的天道。
便如同蝴蝶效應,一步步走到了現在的境地。
黎諄諄無法通過他的神色辨出他此時的心情,她更不知道對上創世主的天道,他又有幾分勝算。
她抿住唇:“我等着你……”她垂下的睫毛顫了顫,嗓音低了些:“南宮導,你要活着回來。”
“諄諄,這一次你希望誰贏?”
南宮導好似笑了一聲,不等她回答,便用掌心捧住她的臉頰,俯首在她唇上輕輕貼了兩下:“我會在此設下結界,隐匿你的氣息,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此處。”
說罷,他松開桎梏,向後退了幾步,指甲在指腹上一劃,便有幾滴殷紅的鮮血漂浮到了半空中。
清癯修長的手指蘸着豔麗的血色,在空中勾畫,他的動作快到幾乎讓人看不清楚,只見那血紅色乍起一道刺眼的光,如同烙印般融入空氣,漸漸擴大,将整個院子都吞噬。
黎諄諄下意識閉上了眼,待到那奪目的光芒散去,她慢慢睜開雙眸,院子還是那個院子,只是寂靜到仿佛與世隔絕。
南宮導不見了,大抵是出去應對天道了,只留她一人在院子裏怔怔伫立。
黎諄諄在原地站了一會,情緒似乎随着院中的清寂漸漸平和下來。
她走到那顆綠茵茵的榕樹下,坐在了樹下藤編的搖椅裏,伴随着悠然的搖晃,她微微仰着頭,視線落在葳蕤的枝葉上。
一簇壓一簇的枝葉在晃動,細碎的陽光被分割成片片光影,落在她眉眼之間,映在她鬓間青絲上,暖洋洋又透着一股懶漫勁兒。
不知人間是幾月,她時而能聽到樹上蟬聲,聲聲催人,清脆響亮。
黎諄諄從半下午躺到了深夜,她自是睡不着了,即便心情平靜下來,惦念着無妄之海外的南宮導,她也無法入眠。
時間過得久了,她心底又難免生出了幾分雜亂的思緒。躺是躺不住了,她從搖椅上坐起身,恍然的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眸色微微渙散。
南宮導說會帶她回家,可那世界分明是被人創造出來的一個陣法。
假如創造陣法的人是天道,那天道要是出了什麽事情,陣法分崩離析,她還回得去嗎?
難怪南宮導臨走之前,問她——諄諄,這一次你希望誰贏。
天道敗給南宮導,她便可能回不去家了。
但南宮導敗給天道,她便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黎諄諄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她騰地一下從搖椅上站了起來,不住在院子裏徘徊着。
直至她識海中再次傳來26的聲音:“諄諄,我聯系上了系統局。系統局說之前程序出了錯誤,剛剛才維修好,現在就可以重新安排你回家的事情。”
黎諄諄腳步一頓:“……現在?”
“對。”它的光團比往日微弱了些,連說話的嗓聲都顯得有氣無力,“我正在發送你的位置坐标,系統局接收到後,便會送你回家了。”
聞言,她神色倏而凝住:“你已經發送了我的位置坐标?”
系統局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選在她回家的時候出了問題。
如今又特意選在天道來了,南宮導不在她身邊的時候,聯系上26說維修好了系統程序,要送她離開這裏。
這般的巧合,真的是巧合嗎?
“正在傳輸中……”26說罷,好似反應過來什麽,倏而頓住,“系統局……諄諄,你快跑!”
幾乎是它話音落下的那一剎,院子上方的空氣驟然浮動,像是火燒般撕裂開一個口子,寂靜的院中呼嘯着湧入肅肅寒風,卷起一地飛塵。
黎諄諄被狂風吹得睜不開眼,她擡手擋了擋風沙,足下向後退了兩步,運氣調息站定了身子。
那口子很快又被什麽法力填補了上,不過頃刻間,院內重歸清淨死寂。
黎諄諄睜開眼,便看到迎面走來一個全身包裹嚴實的黑衣人,看着身形像是個男子,頭上戴着鬥笠面紗,層疊的黑紗垂至頸間,掩住了他的面容。
他并未靠她太近,便駐足停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似是看了她一眼,慢慢擡起手掌。
黎諄諄盯着他,在他對她出手之前,唇瓣抿了抿,卻是喚了一聲:“十七師尊。”
黑衣人動作一頓,掀開掩住面容的黑紗,露出了那張熟悉的臉龐。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幽潭般的黑眸對上黎諄諄的臉:“乖徒兒,你怎麽知道是我?”
她輕聲道:“你腰上的酒葫蘆印出來了。”
班十七垂眸望去,果然看到黑衣下微微透出的葫蘆形狀。他的酒葫蘆巴掌大小,拴在身上栓習慣了,一時間也沒有注意到,竟是忘了取下來。
但被認不認出來也無所謂了,他掩住自己的面容只是不願多生事端。
“你是來殺我的?”黎諄諄看着他,“還是要用我威脅南宮導?”
班十七勾着嘴角:“早便說過你聰明。”他将頭頂的鬥笠摘下來,随手扔在了地上:“我需要你身上的谛羲,聽聞谛羲可滋養萬物生魂,或許能救我夫人。”
聽他這樣說,黎諄諄也不驚訝,只是忍不住問道,“你便是創造系統局的人?”
“你又為何非要等到現在?”她道,“千年前黎不辭就将谛羲給了我一半,你那時候便可以動手,為什麽費盡周折,等到現在才動手?”
說着,黎諄諄又想起了什麽:“現代世界也是你創造出來的陣法?”
班十七笑着看她:“乖徒兒,你的問題有點多啊。”
說是這樣說,他卻耐着性子解釋給了她聽:“是,我是創造系統局的人。”
“你問我為什麽要等到現在,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不過我有時間慢慢講給你聽。”班十七唇畔微微揚着,“此事要從兩千多年前說起了……”
那時候黎殊剛剛拜入天山。
她拜師在藹風座下,但她天賦異禀,沒過兩年,藹風便已是教無可教了。
于是黎殊被送到了師祖的占星殿中,師祖生性冷淡,對于座下兩個親傳弟子花悲和藹風皆是不茍言笑,疾言厲色 。
一開始師祖對待黎殊亦是如此,他要求她一日修煉九個時辰,除習練劍修日常的基本功外,還要抄寫背誦劍修禦劍的秘籍口訣,甚至要求她将出劍的每一招式都畫在紙上。
這樣高強度的習練,便是花悲和藹風也要堅持不住。
但黎殊不懼辛苦,也從不偷懶耍滑。
師祖讓她修煉九個時辰,她便修煉十個時辰;師祖讓她抄寫一本秘籍口訣,她便抄寫背誦兩本秘籍的口訣;師祖讓她将出劍的招式畫在紙上,她便将每一招式都畫上三五遍。
這便罷了,黎殊甚至還能用剩下的兩個時辰,澆澆花、種種草,研究一下靈草的生長趨勢。
在她日複一日的堅持下,師祖漸漸接納她的存在,并将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他們兩人不是師徒,卻勝似師徒,整日形影不離,日夜相對。便也因此,在接下來将近一千年的時間裏,師祖竟是鐵樹開花,對黎殊生出了不該有的情愫。
而黎殊對此毫無察覺。
師祖并不像藹風那般,他喜歡歸喜歡,但他從未表現出來過。那離經叛道,不為人知的愛意被珍藏起,深埋在無人知曉的心底。
可偏偏師祖是六界外淨地神殿中沉睡的天道抛下去的一縷神識,師祖越是壓抑自己的愛意,天道便也感受的越明顯。
直到那愛意堆積成山,如山洪侵洩,将沉睡中的天道喚醒。
天道幾千年便會抽出一絲神力或是神識,将其送到六界內外,封印記憶和神力,令其投胎轉世成人,守護六界安危。
但他的化身天生缺情少愛,大多性格冷漠淡泊,至死時仍是孤寡一人。
天道這一次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情緒,他不免困擾,便親自下了凡間。
他本是要見一見自己的化身,卻不想自己與師祖長得一模一樣,剛到天山就被黎殊認錯了。
黎殊将要突破大乘期,修煉修的有些走火入魔,師祖準備帶她去閉關靜修,而她錯将天道當作師祖,便詢問他何時閉關。
天道自然不會帶她去閉關了,他伸手要抹去她的記憶,手還未剛擡起,她卻一口血噴了出來。
正巧此時遠處走來天山弟子,黎殊不願讓旁人知曉自己走火入魔的事情,心裏一着急,攥住他擡起的手,便拉着他往山下跑去。
她硬是拉着他跑了半個時辰,而他不知出于什麽心理,竟是任由她拉扯着,并未再下手抹除她的記憶。
天道陪她在山下瀑布底的石洞中閉關了半個月,他們面對面坐着,離得并不算近,他打量着她,清晰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體溫。
他從不插手六界中的一切。
但在黎殊入魔越來越嚴重的時候,他出手拔除了她的心魔——這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不過是擡擡手指便能做到的事情。
半月後,天道回了淨地神殿。
到了神殿,他才記起自己下凡的目的,于是他想了想,又折回了天山去。
師祖不知去了何處,天道剛一踏進占星殿,便再次迎上了黎殊。
今日是黎殊的生辰,黎家傳信讓她回東衡山,她感念師祖助她突破大乘期,便準備邀請師祖一起去東衡山作客。
天道默了默,鬼使神差應了她。
他陪她回了東衡山,見過黎家家主,見過她的爹娘,夜裏用完晚宴,他同她出去散步。
他們坐在山坡上,她難得放縱了一回,喝了不知多少酒,臉上泛着淡淡的薄暈,躺在不知名的花草之間,仰望着漫天星辰,嘴裏碎碎念念。
“師祖,你說人有沒有下輩子?”
天道不語。
在他眼中,人只活一世。
當一個人身死道消,踏入輪回,那這個人轉生後便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了。
黎殊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喃喃道:“若是有下輩子就好了,若是有下輩子,那我就……”她的嗓聲越來越低,低到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了。
可天道聽見了。
她說,若有下輩子,那我就不想再做黎殊了。
他看着她,或許是憐憫,輕啓薄唇:“你想做什麽人?”
“做什麽人?”她笑了聲,沉默許久,微微側過頭,用那雙淺瞳望着他,“做一個普通人……”
“不必背負使命,不必瞻前仰後,便自私一點,平凡一點……”她輕語道,“再任性一點便更好。”
他看着她的眼睛失了神。
黎殊卻很快轉回了頭,草木間的螢火蟲飛舞着,森森點點微弱的光亮萦繞在她身邊,她伸手輕輕握了一下,似是攏住了一只螢火蟲,又慢慢松開手,将其放飛了。
便在此時,夜空上閃過一道熠熠的光,她神色怔愣了一瞬,眸光追着轉瞬即逝的流光,緩緩阖上了眼。
天道聽到了她的祈願。
他掌管的世界并不止眼前六界,但無論六界內外,他醒着的時候可以聽到萬千世人的祈願和心聲。
那些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又亂又雜,他聽多了只覺得聒噪。
此時面對她的祈願,他沉默了一會兒,似是不經意道:“你為什麽對着天空許願?”
黎殊睜開了眼:“凡間傳言,若是對着流星祈願,流星便會幫忙實現這個心願。”
“假的。”他道,“流星不會幫你實現心願……”天道頓了頓:“但我可以幫你實現一個心願。”
盡管他已經聽到了她的祈願,卻還是問道:“你想要什麽?”
“那就……”黎殊笑了起來,“再要三個願望。”
“……”他默了一瞬,看到她細絨的淺眉連同眼眸一起微微彎着,竟是再次鬼使神差應了下來:“好。”
那一夜,天道陪着黎殊躺在山坡上看了一夜的繁星,直至她醉酒沉睡了過去,他也沒有離去。
翌日晨曦時分,他回了淨地神殿。
天道好像和以前沒什麽不同,他依舊避世而居在淨地神殿中,他依舊孑然一身,與上古異獸羊患為伴,過着簡單乏味的每一天。
可本該繼續沉睡的他,莫名失眠了。
他睡不着,心情也七上八下。
這對他自然也沒什麽影響,只不過六界內外遭了殃。
他高興時,烈日當空,人間大旱數年;他不快時,傾盆暴雨,人間洪水肆虐;他苦惱時,地動山搖,人間禍胎忽起。
都說天道無情,并非他無情,只是他一念一動,皆定世間萬物的生死。
天道想再見一見黎殊,他取出神殿中昆侖山鏡湖所化的鏡子,只看了她兩眼,便控制不住思念起了她。
他對于思念這種情緒感到陌生,卻也知道再這樣繼續下去,世間一切都将颠覆毀滅。
因此天道用了數月的時間,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從體內剝離出來。
那是一團絢麗的色彩,赤紅如火,碧澈如海,金絢如霞,青翠如木,黝黑如土。
它承載着他所有的情感,帶走了流淌在他胸腔的熾熱,在他掌心裏跳躍着,調皮地打碎了擺放在桌上的鏡子。
黎殊的容顏随着鏡子的破碎,也裂成了一道又一道。
天道本是準備剝離出七情六欲後,将其覆滅,但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毀不掉它。
毀不掉便也罷了。
他将它封印在一塊石頭裏,安置在神殿中,便繼續陷入沉睡。
豢養在神殿中的羊患卻在他沉睡後,不慎将石頭丢落到了人間去。
講到這裏,班十七不禁笑了起來:“那塊石頭就是黎不辭,他是天道的七情六欲所化,卻被世人當做了上古魔種。”
“為你創造了一個世界的人是天道。”他道,“天道許諾你三個心願,你第一個心願許在東衡山,你說你下輩子不想再做黎殊。”
“你第二個心願許在千年前,你将黎不辭封印那日,曾親口祈願‘若有來世,換我愛而不得,得而不守。’”
“千年前我未曾來得及動手,你便引爆了元神,雙雙隕落在天山下。但黎不辭的谛羲護住了你的魂魄和軀殼,直到幾十年前,天道從沉睡中醒來,他封住你和黎不辭的記憶,将你們的魂魄送到了他親手所創的世界裏,圓了你的兩個心願。”
班十七繼續說了下去:“我花費了幾十年的時間,才尋到漏洞找到你的世界,那時候你已經躺在病床上三年——托了谛羲的福,你墜樓卻并未摔死,但也再難清醒過來。”
“我需要一片完整的谛羲,我需要喚醒黎不辭的記憶,我需要黎不辭重新愛上你……便只能費盡周折,創造了你口中所謂的系統局。”
“你性格過柔,難成大事。過去穿越九世所經歷的那些,只不過是為了最後這一世所做的鋪墊。”
“你從系統中所看到的原文,那是現代的你燈盡油枯死在病床上後,回到此地本該經歷的命運。我讓你改變自己的命運,我幫你重新建立和黎不辭之間的羁絆。”班十七笑着看她,“乖徒兒,你幫我一次也是應該吧?”
作者有話說:
抱住小可愛親一大口~感謝小可愛們對甜菜的支持~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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