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一個世界
陳太傅不知叔柬是何時近的身,反應過來後已被劍捅穿了心口,他猙獰一笑,就地一拳往叔柬胸前砸去。只聽一聲悶響,叔柬退後幾步,嘴角流出血來。
接着陳太傅拔出穿透身體的劍,用力一甩,從劍身上飛出的黑血正好砸向迎面而來的幾道符紙。兩者相沖,符紙燃了起來。
哐當一聲,陳太傅将劍丢在了地上。細看之下,才知這劍身上竟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陳太傅一直沒動,方才叔柬出現的那一剎那他腳下就有微光亮起,微光轉瞬變為幾條纖細的藤蔓,自地底生出,纏上他的腳踝,沒入血肉之中。
換而言之,陳太傅無法動。他以不變應萬變,原地起勢,雙手擡起,似是大鵬展翅之姿,在他的身後升起一團黑影,從裏飛出一只長喙尖爪的大鳥,大鳥在陳太傅肩膀上一蹬,一躍而起。
女子見狀不妙,甩出幾張符,指尖一掃,沖大鳥飛去。這時黑影裏有飛出些許體型與平日常見鳥類相似的小鳥,這些鳥徑直抄符紙撲去。符紙被尖嘴啄破,被利爪撕爛。
大鳥在頭頂盤旋之後,一個俯沖朝叔柬而去,叔柬直面這鳥,将嘴邊的血不慌不忙地擦去,另一只手招來他的劍。就在鳥要啄上叔柬的眼珠時,那邊正應付小鳥的女子分神為他送來一張符紙,符紙一沾上劍身,便化為一道流光,将上面的污血給淨化了去。
叔柬擡起劍來,卻是一個虛晃,殘影仍在,人卻已繞道大鳥的身後,帶着符文的劍從後下方上挑,刺穿大鳥。下一瞬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切中實體的感覺!
大鳥本為黑影所成,被這一劍刺穿的地方能透視見身後的景象。它引頸而嘯,身上那道象征性的口子緩緩合攏。
叔柬心道不妙,閃身與大鳥拉開距離。那邊的女子已甩出了大量符紙,但扔抵不過黑影重聚的速度。此時的陳太傅已整個人被黑影籠罩。
“不好。”
女子退到叔柬身邊,她自懷中掏出一根竹筒來,拔開上蓋,裏面是一團不知顏色的液體。她一手擡起叔柬的劍,拿竹筒的手一傾,血淋上劍身。劍身上的符文亮起來,開始吸血,倒竹筒完全颠倒時,血竟一滴未落。
“你!”叔柬訝然。
“我多年前取的,以備不時之需。”女子淡漠地解釋。
“你竟敢如此對待輕言!”叔柬怒道。
女子神色一變:“師弟,你該稱呼他為少爺。”
餘光瞥見黑影纏上了陳太傅的腳踝,女子凜然,收口不言。她拿出一摞符紙,削面般片片飛出,圍在陳太傅的四周。她念動咒語,自指尖飛出一道光芒,符紙變成了四面高牆,高牆還逐漸往裏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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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柬重新提劍,他挽了個劍花,接着暴起,在空中橫切豎畫,織出一張網來。他陣勢太大,整個客堂的屋頂都被掀去,四壁倒塌。叔柬劍尖一掃,整張網朝陳太傅壓去。
此時符紙化為的高牆中黑氣大作,大鳥再度騰起,直直沖向劍網,但在接觸倒時被彈了回去。反複二三次後,竟有大笑聲從高牆底部傳來。
“這老鬼是瘋了嗎。”叔柬皺起眉頭。
這是四堵高牆幾近完全合攏,若裏面是個正常人早已被碾壓成了紙片,但陳太傅不是。他以那只大鳥開路,黑影裹着自己沖了上來。大鳥再度被彈下去時,他伸手提住了鳥翅膀,他做了一個細小的動作,一團黑裏辨別不清。
接着,他竟以人身肉體沖向叔柬的劍網。只聽得一聲巨響,四合一的高牆崩裂下榻,與之一同墜落的還有被彈下去的陳太傅。掉下去還不算完,砸在地面的石頭竟然又炸起來,沖向半空中的劍網,這其間竟也包括陳太傅自己。
劍網被戳開個口子,黑影縮成一團被大鳥銜在口中,鳥沖出那口子往天邊飛去。
而此時,推門走出的牧輕言正好看見這一幕。
“曲公子,你的陳太傅上天了。”牧輕言愣愣地開口。
“是你的陳太傅。”随着曲泊舟話音落地,陳太傅那血肉之軀也再次砸回地面。
随石頭起落而産生的煙霧散去,牧輕言看清了站在對面的叔柬,他不意外,對方兩人倒是滿臉驚訝。
“他竟幫這群雜碎打開了門!”叔柬身旁的女子咬牙切齒道。
“別沖動,我去帶他過來。”叔柬沉聲道。
隔着一地亂石,叔柬向牧輕言伸出手去,“輕言,過來。”
牧輕言還沒做出回答,他肩膀被人制住。是緊跟着從門裏走出的華長老。
“你和他們是一夥的?”華長老的聲音很輕,但聽在牧輕言的耳裏卻是沉甸甸的,不知是施加了什麽術法。
“不,我只是和那個男的是一個村子裏走出來的。”牧輕言搖頭。說出這話,其實他是很猶豫的,他萬萬沒想到這裏還有這個分支選項。方才他有那麽一瞬感覺到要是自己回答個“是”,他一定會死得很慘。但他忽然地并不想死那麽早了,因為他覺得術士要做的肯定不會是複仇那麽簡單。
對面的人也聽見了這句話,尤其是那女子,她冷笑道,“二十三年前,你的家被滅,你的族被亡,師門為了保全你拼了全部,這個仇你不報了?少爺!”
她最後的兩個字咬得極重,牧輕言聽見後聳了聳肩,“你讓我看到的那段記憶,是你的視角?”
女子沒想到他忽然來了這麽一句話,眼睛一瞪,卻不回答。
“當年滿門被滅,只逃出了三個人。一個是‘牧輕言’,也就是我;另一個是叔柬,那麽剩下一個只能是你了。”說着牧輕言豎起手指搖了搖,“可是我能感覺到,那個人不是你。這下就很尴尬了。”
華長老聽到這番話後竟笑起來,他松開握住牧輕言肩膀的手,另一只垂在寬大袖中的手開始掐掐算。
“所以,你讓我看到的,真的是真相嗎?”牧輕言換了種放松的站姿,“且不提你的身份。如果那真是二十三年前發生的,那麽亡的是我的家我的族,你把這些仇恨從小講給我聽,洗腦從娃娃抓起,我不就乖乖的跟你一起複仇了嗎?為什麽還要這般拐彎?”
“你這般費心費力地布下此類大陣,涉及範圍如此之廣,你真的只是為了複仇嗎?”牧輕言輕笑。
“輕言,你怎能如此!”叔柬反駁。
媽的,當他是智障嗎!牧輕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們把他帶出來,偷天換日地把他寄養在別人家裏,二十多年來啥都不講,也啥都不教,忽然告訴他,他的真正身份是某個術法大家族僅存的血脈,讓他去報仇。報個屁的仇,不如說讓他去送死!這肯定是要搞大陰謀,是騙局。
“少說閑話,你們到底想幹什麽。”牧輕言道,他死也要死得明白。
“我知道我有點利用價值,你們給的理由若是打動我,說不定我就過來了。”
牧輕言剛說完,旁邊的曲泊舟竟笑了一聲,“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我說是為了愛與和平你信嗎。牧輕言腹诽道。
“你去過司天臺,還帶走了《萬幻古卷》中的一頁。雖然切口整齊,幾乎讓人察覺不出原本還有那頁的存在。”華長老悠悠道來,“但那一頁講了什麽不是不可考的。”
“玄龍吟水天罰大陣,啓以活陣,佐以厲鬼魂魄,因果者鮮血,便可得到——長生。”
牧輕言被這一段話繞得有點懵,在腦子裏過了兩遍後才明白過來。大抵陳太傅,不,附在陳太傅身上的那只鬼,和牧輕言原主這具身體,就是獲得長生的條件了。但他有點懷疑這玄學的真實性。
“你的最終目的是這個吧?”華長老故意問道。
不管華長老是順着牧輕言說出了他所知的事實,還是有其他目的,他的這番話成功地讓對方兩人生出了間隙。
只見叔柬面上陰晴不定,手中的劍也有倒戈的趨勢。
“随你怎麽說。”說罷女子從袖中甩出符紙打向華長老。
華長老早有準備,手腕翻轉,便送出預先捏在指尖的黃符。
牧輕言只覺得有人在他身後一扯,他連連退後,被迫來到了這片戰鬥區域的邊緣。
“你,你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時候了,孟衢竟還有閑情逸致來問他緣由。
“篇幅太長懶得說。”牧輕言嫌棄地将袖子從孟衢手裏扯出來。
“你不去幫華長老?那術士似乎很厲害的樣子。”畢竟在那點記憶裏那麽風騷的陳太傅都被炸上了天。
“呃,我不會術法,上去反而累贅。”孟衢道。
百無一用是書生。牧輕言腹诽。
眨眼之間,叔柬已提劍來到孟衢的身後,手起手落在孟衢脖子上一敲,無用的書生便倒地不起。
“輕言。”叔柬道,“你跟我來。”
“跟你走,然後去廚房,把我剁吧剁吧,和那只鬼拌在一起,喂給這活死陣?”牧輕言問。
叔柬一怔,随即正色道,“我不知道師兄如何想的,我只管複仇,若剛才那藍袍人講的是真的,他要拿你獻祭,我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師兄……?”牧輕言眯了眯眼,抓住一個細節。
“之後再與你解釋,我們得去找到那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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