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個世界

狼詭異地出現在戰場後方,将異族人的軍隊被啃噬了一幹二淨,待自京都而下的大軍趕到時,城已然成為空城——沒有敵人,沒有守軍,也沒有黎民百姓。大夏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收複了城池,老老泰王爺的弟弟主動上京請罪,并繼承哥哥的爵位。

回到蜀地後不久,這位新王爺與馴狼人的結盟有了裂痕,狼再度出現在這邊山地內,所到之處伏屍滿地。新王爺無力反抗,屈膝求饒,立下血契,發誓将世代侍奉,并尊起為教,名為蒼狼。

“那和國運有什麽關系?”牧輕言聽了半天卻沒找見這個重點。

“國運衰微時多妖邪,蒼狼教靠着泰王爺一族的血脈而生,心中所想便是吃掉大夏這塊餅子,建立自己的版圖。”講了這麽久有些累,曲泊舟将支起的一條腿放平,手撐在另一只膝蓋上,“你久在西南大山中也許不知道,大夏早就亂了,西北、東北多的是農民揭竿起義。這朝皇帝也昏庸,不派兵鎮壓暴亂,只知将皇城及周圍一圈城池圍得固若金湯。他還請找國師算卦,卦象指出妖厄在此地,便派我将泰王爺押回去,以為這樣就能保住他的江山。”

牧輕言“啧”了一聲,這天下大亂,武林人士們竟還有心搞比賽,真是夠閑情雅致。不過問題來了,沒有了病秧子王爺,他要如何入宮呢?難不成翻牆?

曲泊舟看出他的疑惑,輕笑一聲,“想要入宮還不簡單,随便幫你安排個身份就是了。不過這孩子你真要一路都帶着?”

“這個問題問得好。”牧輕言低下頭來看着狗蛋,“可你都說了現在世道亂,我怎麽放心他一個人呢……”

曲泊舟打斷牧輕言的話,“他終究會一個人的。你現在對他多好,給他多少依靠,他以後就會有多難過。”

狗蛋忽然在牧輕言懷裏翻了個身,牧輕言一震,有一陣子沒說出話來。“先不說這個了,接下來我們要去哪。”

“去江陵,我要去找一個人。”曲泊舟道。

牧輕言挑眉,“這難道也是皇帝要你去找的?”

“不是。”曲泊舟搖頭,“我這次的真實身份不是皇帝派,也不屬于起義軍或者借勢而生的邪教,我是第四方。”

“第四方。”牧輕言瞪了他一眼,“很抱歉原主睡了七年,記憶還有斷層,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鬼。”

“篡權亂黨。”曲泊舟聳聳肩,“咱們皇上的兄弟在他登基前就死光了,不然皇位也不會傳給他,他繼位這幾年也沒能生個孩子出來,所以……你懂的。”

牧輕言九曲十八彎地“哦”了一聲,“先皇遺落民間的私生子是吧。”

曲泊舟點頭後話鋒一轉,“去江陵找到人後我們就改走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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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坐船?”牧輕言有些不解,“現在船行是逆風,會很慢的。”

“你不是暈馬車嗎?”曲泊舟看着他。

“我不是暈,只是馬車太颠簸了一路下來感覺身體被掏空而已。”牧輕言為自己辯解。

“這不就是暈車麽?”曲泊舟一臉看智障的表情。

牧輕言用“好好好你說是就是”這一大招将話題終結,換了個姿勢抱住狗蛋,靠着供奉佛像的臺子睡去。

**

走了好幾日他們才走出這隔絕巴蜀之地與外界的巍峨高山,這裏平原無際,沃野千裏,視線太開闊以至于牧輕言花了好長時間才适應。

到附近的村子後,曲泊舟去補給水和食物,牧輕言則與狗蛋一同喂馬。馬草才喂掉一半,突然間頭頂一亮,緊接着一聲巨響炸開,吓得牧輕言剩下的馬草全掉在了地上。響聲一聲接一聲,牧輕言回過頭去,正巧被姿态扭曲的紫紅色閃電亮瞎眼。

“冬雷震震啊……”牧輕言喃喃道,烏雲低垂,遠一點的屋舍仿佛能觸碰到它的邊角,閃電明明滅滅,似是在勾勒天空的脈絡。

“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渡劫……”牧輕言剛說完,豆大的雨點就落下來,他急忙拉着狗蛋躲進馬廄。

馬廄中的味道有些難聞,不過好在四面都透風,臭味很快被吹散,就是冷了點。方才淋了些雨,不多時牧輕言就開始打起噴嚏來。

狗蛋将馬趕到一邊,清理出一塊幹淨的空地扶着牧輕言坐下。牧輕言額頭有些發燙,狗蛋着急起來,“叔,曲叔叔會來接我們麽?”

牧輕言看向馬廄外,雨串成了珠簾,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把句尾的“吧”字咽下,回了句“會的”。

路上本就少的行人已全無蹤影,牧輕言渾身無力,手冷得跟掉進冰窟窿裏似的,額頭的溫度卻越來越高,他忽然記起原主這具身體是三年不生病,一病真要命的體質,頓時有些心塞。

牧輕言撐着地面直起身子,對狗蛋道:“我現在是挪不動了,你把我錢袋拿上,去找戶人家買壺熱茶和傘,茶你自己喝了暖身子,然後去找曲泊舟。”

說完這些話後嗓子也開始燒起來,他擡起袖子想要将錢袋掏出來,可就這小小的動作就累得他渾身是汗。牧輕言翻了個白眼,心道這病症未免來得太快了些。他直接将手遞了去,示意狗蛋自己拿。

狗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叔我在這兒陪你,要是我走了你一個人死在這兒了怎麽辦!”

“死了的話你就把我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走,曲泊舟估計不會讓你跟着他了,你去個安全點的地方好好生活。”牧輕言頗有些交代遺言的意味。

狗蛋聽到這話,竟雙腳一叉坐到地上哭了起來,“不!我不要你死!”

“你這熊孩子。”牧輕言嘆氣道,“我不能一直照顧你的啊。”

“那以後我來照顧你!”狗蛋撅起嘴,從袖子上撕下一塊布,跑到馬廄邊上借着雨水将布打濕,然後跑回來敷在牧輕言額頭上。

一股酸意湧上心頭,牧輕言張了張口,終究是沒能說出什麽。

馬廄外閃電依舊時不時地将天空撕裂,雷滾向遠方又從前遠方滾來。狗蛋臉上的淚已幹了,留下兩道青澀的淚痕,他撕下了兩塊布,替換着為牧輕言降溫。但狗蛋的努力毫無作用,因為風一直刮着,牧輕言的症狀只增不減。

就在牧輕言以為自己真的會因高燒不退而亡時,有人冒着雨走到馬廄外。

“曲叔叔!”狗蛋激動地喊了聲。

曲泊舟“嗯”了一聲,走進馬廄內一把将牧輕言抱起。“對不起,有些事耽擱了。”

牧輕言壓根聽不清他說了什麽,只覺得有人聲在他耳邊響起又很快被風雨吞噬。

曲泊舟抱着牧輕言來到最近一戶人家的院子裏,狗蛋極為懂事地快步跑過去将門敲開。這裏住着一位獨居的老獵戶,看見有人病得神志不清後立馬讓他們進去,收拾了一間屋子并準備了幹淨衣裳。狗蛋跟着老獵戶去煮姜茶,曲泊舟守在床邊照顧牧輕言。

敷在牧輕言額頭上的濕毛巾很快被烤熱,曲泊舟找老獵戶要了一碗酒不斷地往他手心上擦。不多時狗蛋便捧着碗姜茶進來,然後牧輕言根本不肯張口,灌多少進去便吐多少出來。

“怎麽辦?”曲泊舟看着狗蛋。

“我輕言叔一定會沒事的!”狗蛋說完便紅了眼睛。

“他求生意志不強,死于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曲泊舟輕聲道。他抓起牧輕言的手繼續擦拭,明明知道對對方不管不顧才是真的好,但曲泊舟忽然有些不想讓牧輕言就那麽輕易結束任務。

“我燒了水,讓這位公子泡一泡,發下汗便能好了。”老獵戶推門進來,說道。

“好。”曲泊舟将手裏的碗塞給狗蛋,起身随老獵戶去打水。

将浴桶搬到房內,熱水一壺一壺地倒下去,又中和了些冷水,溫度适宜後曲泊舟一層一層将牧輕言扒光,然後丢到水中。末了他想起什麽來,低頭對狗蛋道:“姜茶你喝了嗎?”

“沒。”狗蛋太緊張牧輕言以至于完全忘記自己也淋過雨。

“快去喝一碗,免得多個人需要照顧。”曲泊舟沖他擺擺手。

生病了的牧輕言真的很需要照顧,這不他就一會兒沒盯着,整顆腦袋差點都沉進了水裏。

被熱氣一薰,牧輕言蒼白的臉色終于好看了幾分,曲泊舟再次嘗試喂他姜茶,牧輕言竟開始有意識的吞咽。牧輕言被迫擡着頭,喉結上下滑動,沒來得及咽下的液體自嘴角流出,曲泊舟突然覺得自己也應該喝上一碗。

曲泊舟還沒來得及起身,浴桶裏的人睫毛開始顫動,然後緩緩地睜開眼睛。

“我是誰,我在哪,我怎麽沒死?”牧輕言啞着嗓子道。

“……把你救回來了怪我咯。”曲泊舟面色沉下來。

“是我命不該絕。”牧輕言識相地說道。

曲泊舟還想再說什麽,卻被開門聲打斷,只見狗蛋喝完茶跑回來,手上還多端了一碗,明顯是給曲泊舟的。

狗蛋看見牧輕言醒了,整個人顯得特別激動,可礙于隔着個桶無法撲上去。

“我現在好了一些,這個時候最好是吃點清淡的,例如白粥。”這話本是對着曲泊舟說的,可說完後牧輕言便覺得不對,于是轉頭看向狗蛋,“會煮粥嗎,少放點米多放點水,水沸之後多攪拌攪拌就好。”

“啊,好。”狗蛋點點頭,乖巧地跑向廚房。

牧輕言覺得自己身上發汗發得差不多了,正要起身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使不上力,他只能無奈地求助曲泊舟,後者眼角一抽,拎小雞似的直接把牧輕言從桶裏提溜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我今天補完了昨天的,趕完了今天的,感覺身體被掏空,要死要死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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