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三個世界
大抵是他們炸彈數量帶得不夠,所以只炸碎了密封用的松香,可松香之下的石牆上縫隙都被鐵水堵得死死的,厚度必然也不小,用木樁子撞能撞開才有鬼,又不是一根橫木倒下就鎖住的城門。牧輕言翻了個白眼,腹诽着。
曲泊舟看出他的心思,在士兵們扛着木樁後退之時伸手一指,“不是說今晚會‘開門’嗎?你看牆上被撞出的印記,他們的目的應該不是用這麽簡陋的方法破牆而入。”
牧輕言望過去,此時木樁又再次撞上外牆,反沖力讓士兵們又退回去,這個間隙裏牧輕言看清了牆上的印記。那應當是事先用筆在木樁切面上勾勒出的,像印章般印上牆面去,是個構造繁複的陣法,不知是何材質調出的墨,黑中隐隐泛紅。
“他們為什麽不直接畫上去?”新的疑問接踵而至。
石曠站到牧輕言肩旁解釋道:“關鍵在于那根木。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當然他們手裏的不可能是那根上古高齡的椿樹,不過年歲也不小。樹者,上及天,下入地,交陰與陽于一身。在長壽的樹身上着墨,借其陰陽之力,事半功倍啊。”
牧輕言點頭表示理解。
天黑下來的同時風雪也漸歇,晴雪之後有星子亮起,稀稀拉拉地散落天幕中,仿佛是一只只眼睛在向下窺探。
不遠處的軍隊已經停下辛苦作業,燃起篝火開始煮晚飯。牧輕言、曲泊舟還有那三名異士席地而坐,垩蚋蜷在牧輕言身邊打着呼嚕。曲泊舟的小鍋被落在了之前的地方,他們只能就着涼水啃幹糧。
兩方人都在等待所謂的開門,牧輕言有些無聊,幹脆靠在垩蚋身上閉目養神。而這一閉目,他又見到了那個便宜弟弟。
他站在一片幽藍的空間內,遠處連着天,亦或是他就在天上。視野裏有一棵樹,枝葉繁茂,明明無風卻在輕微搖晃,簌簌之聲不絕于耳。與天空大地同色的花落得紛紛揚揚,有個少年身披輕甲,花瓣灑滿了他的肩頭。
“白砂海,諸天神魔禁止涉足之地。原來哥哥将剩下的半具龍骨埋在了這裏,害得我怎麽找也找不到。”少年分花而來,一字一字說得緩慢,如同錘子敲打在牧輕言心上。
一個向前,一個後退,這片區域無窮無盡,也不知耗費了多少時間,依舊是沒有走到盡頭。
“你的名字。”牧輕言道,“我覺得你很熟悉,但我想不起你名字。”
“那是因為哥哥你不願想起來啊。”少年的眉眼染上哀愁,他朝僅一臂之遙的牧輕言伸出手,“我是朔夜啊,時聿的弟弟朔夜。”
牧輕言卻是将手收到身後,拒絕之意明顯得不能更明顯,“朔夜,我不是時聿,我叫牧輕言。你站着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你為什麽叫我哥哥。”
朔夜聽話地将手放下,眼裏閃着亮光,語氣格外的理所當然,“一母同胞,你比我先爬出來,你當然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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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很對。”牧輕言無力道,“但是我是我媽生的,你是你媽生的,我們倆不是一個媽。”
“那是因為你忘記了!你忘記了所有重要的事情,要不是我找到了你,把你帶了回來,你永遠都不會記起!”朔夜吼着,他上前一步将牧輕言箍在懷裏,死死圈住那掙紮的雙手。
朔夜力道之大,讓牧輕言感覺手都要廢了,他随之停止手上的動作,屈起腳将膝蓋上頂,沒想到朔夜一吃痛将他摟得更緊。
真是個不要命根子的怪物,也是生平頭一次遇見。牧輕言眼珠子一轉,瞥見朔夜身上的輕甲并沒有護住脖子,便一口咬了上去。
牧輕言如今這具身體什麽都不好,就是牙齒尖利,什麽硬東西嚼起來都不費勁,他這一口下去即刻見血。朔夜不怒反笑,但終究還是松開手,并且後退半步。
“沒想到哥哥變得這麽烈性了,以前打我都不願意親自出手的。”牧輕言嘴角還殘留有朔夜的獻血,被對方輕輕拭去。
牧輕言弄不懂他,盯着那雙帶笑的眸子又驚又怕。
“明明每次被抛棄的都是我,哥哥不該露出這樣的表情。”
牧輕言手指間的戒指觸感冰涼,內心唾棄一番後拔腿便往後跑,朔夜剛要追,空間開始劇烈震動。
“牧輕言!”
“牧公子!”
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牧輕言一擡頭,看見聲音來源的方向有光亮起。他顧不得失衡,跌跌撞撞朝那點亮跑去。
“哥哥,你逃不掉的。”朔夜的聲音依舊帶笑,他明明站在原處動也不動,牧輕言仍感覺那聲音是貼着他耳朵。
牧輕言跑到光所在的地方時,整個空間轟然崩塌。
“牧輕言!輕言!”
呼喚的聲音越來越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人在拍打他的臉龐。牧輕言費力地睜開眼睛,入目是閃爍着零星星子的夜空,以及一張大臉,臉還有點帥。
“哎,總算醒了。”石曠一屁股坐回沙地上,手中羅盤脫落,臉色慘白,額頭上滿是汗水。
曲泊舟手裏豎起的符燃到一半,地上還殘留着燃盡的黑色紙屑。“你們把我喊回來的?”牧輕言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猛地起身朝那支軍隊望去。
士兵們都清一色的輕甲,遠遠望去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你剛才夢見什麽了?”曲泊舟問。
牧輕言卻是擺擺手,沒有回答。
曲泊舟沒有再追問,幾個人都坐回垩蚋邊上,靠着這團毛茸茸的大家夥取暖。
終于到了開門的時間,平靜沒多久的沙漠再度喧嚣起來,風吹得黃沙漫天,牧輕言站起來,站在垩蚋身側觀望着另一邊。
那裏的士兵早整裝以待,只見墓穴□□在外的部分開始輕晃,黃沙開始朝兩邊分流。分流後又聚攏,聚攏的部分緩緩上擡,沙子形成手的模樣朝士兵們抓去。
石曠瞬間紅了眼,在撲過去之前被靳翔和孫霧亦牢牢拖住。“這就是你們之前遇到的手。”曲泊舟亦伸手攔住他,“先讓他們打着,我們靜觀其變。”
這雙手擡起的同時外牆上的陣法開始亮光,射出的光芒與天上星子相呼應,整座墓穴抖得更加厲害。陣法上亮起的部分開始往裏凹陷,風聲掩蓋之下,一陣微小的機括伸縮咬合之聲響起。
牧輕言終于明白了這群朝廷的禦用異士下墓為何要帶支軍隊,這些士兵們是被用來“投喂”這從墓地裏爬出的邪物的!黃沙形成的手往地面一抓,沒來得及逃開的士兵紛紛被攔腰抓起,手使勁一捏這些活生生的人就成了碎泥爛肉。
被血液“澆灌”後手越發的靈活,也就意味着伸得更遠、能去追逐四散逃開的士兵。而那群以符紙為防禦的異士,趁着手被士兵引去了注意,開始念動咒語。瞬間光芒大盛,緊接着一道符紙打過去,那堵牆由外向裏緩緩開啓。
禦用異士一個接一個走進去,牧輕言看得仔細,其間沒有一個是着輕甲的士兵。這個朔夜到底想幹嘛?牧輕言頓時疑惑。
“走,咱們也進去!”曲泊舟拉了一把牧輕言,五個人跳上垩蚋後背,垩蚋腿一蹬,跳躍到墓門前,雖然如此龐然大物引得手略有“回頭”,但在手反應過來之前,他們已經竄進墓穴。
門開啓的時間分外短暫,幾乎在垩蚋後腳剛進入到墓穴內,門就砰然合上,機括再次動起來,将門鎖牢。
這裏很深,牧輕言數了好幾下垩蚋才落地;也很黑,就像沉進墨水中完全看不見周圍事物。靜谧之中,呼吸聲被無限放大,而先前進來的禦用異士們蹤跡全無,不知石曠使了張什麽符,符亮起來,漂浮于半空将四周照亮。
這是一條甬道,足以容納四輛馬車并行,地面上有大量蛇行痕跡。甬道兩旁畫着壁畫,年月并不久遠,顏色未有斑駁。牧輕言随意看了下,上面講的是墓主人生前事跡。
這就是齊娘娘的墓,壁畫所述是從她到西北後的事跡,禦外敵、振疆域,遣百醫治病,親赴沙漠內尋找藥草,原來那醫治西北人身上“髓症”的藥并不是她死後感化天地生出的,而是她生前發現沙棘草适合在幹旱少雨之地生長,命人種植于此。
不得不說這位前朝公主是個有帝王才幹之人,她英明果決、敢殺敢打,又善良仁厚,只可惜屈居西北,從未外出。
甬道走到頭,最後的壁畫風格陡然一變,若說前面都是濃墨重彩的寫實派,這一幅則是飄逸的極簡印象主義,看得人滿頭霧水。似乎畫的是棵樹,又好像是個站着的人,牧輕言剛想走進細細研究時,石曠突然發出一道驚呼。
前方地面上躺着一把折扇,将合未合,底下追着一個玉葫蘆。石曠将折扇撿起,展開後扇露出面上的太極陰陽圖來。
“這是陸科哥的!”孫霧亦還沒喊完,石曠便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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