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告白

和龍星塵道別之後, 桑葉先是将他給自己的兩塊玉簡裏的內容看完，而後又折出了兩個小紙人，給它們套上鬥笠，讓它們按照最短的距離, 先去一次鎮上。

盡管龍星塵出現的十分突然, 帶來的消息也滿是沖擊性, 但桑葉并不認為她和小怪物就一點危險都沒有。

其實她從很早之前便意識到寂川的不對勁, 只不過正如她對龍星塵說的那樣：

不管他是什麽生物，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

她喜歡他，僅僅因為他是寂川而已。

桑葉攥緊了手中的玉簡，再确認過小一和小二已經朝鎮上奔去之後，加快了尋找寂川的速度。

如果剛剛那個前輩說的是真的, 他們确實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只不過不一定要去龍星塵留下的那些地址。

天色昏暗，雷光一道道從半空往下劈, 暴雨瘋狂的打在靈力罩上，再被激起星星點點的水花。

她買下的宅子十分偏遠, 周圍全都是荒草。

小桑葉買下這個宅子的時候以為過幾年這邊應該會變得繁華一些, 會有一些和她同樣想法的修士在周圍搭建新的宅子, 到時候她就會擁有很多的鄰居。

但……事與願違。

十多年過去了, 這邊依舊是那樣的荒涼，偶爾還能看見一兩只實力在築基左右的妖怪匆匆而過, 實在不太适合普通的人類居住。

桑葉一路找到海岸, 都沒有找到小怪物。

夜晚的海浪上印着點點的雷光, 咆哮着卷起大浪, 兇狠的拍打在礁石和沙灘上。

桑葉尋了一塊大一些的岩石坐下, 算了算時間，從她離開宅子已經過去了将近半個時辰，從小怪物突兀的消失，已經過了将近一個時辰。

掌心亮起光點，是奉她的命前往小鎮打探消息的小紙人們傳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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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一和小二去了兩個不同的場所，傳遞回來了幾乎同樣重要的情報——

“雷劍宗的掌門和長老幾乎全滅，只有六長老存活了下來，昨日桑府城數個強勁的宗門找上雷劍宗，原本跻身桑府城前十的大宗門，轉瞬便覆滅了。”

“雷月道人和桑青青下落不明，聽聞是被一個虛神期的高手帶走了，不知道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雷劍宗的那個天才桑葉為什麽沒有出現。”

“王都虛妄散仙公開尋找桑葉，提供有用線索的的賞五百上品靈石，活捉送到王都的賞一千極品靈石和一件小乘期都可用的法器。”

桑葉将所有訊息看完，眉頭緊皺，半響嘆了口氣，同小一和一二下達簡單的采買任務，叫它們速速回來。

她揉了揉發疼的額頭，艱難的思索最壞的情況：

如果對申屠玄和雷劍宗下手的真的是小怪物，他們也只能跑路了。

只是，寂川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倒也不是懷疑寂川沒有這個實力，畢竟當初他能在傷勢嚴重的時候治好她的傷，也許，這是他的種族天賦？

如果真是他，為什麽她煉制的丹藥擁有克制作用呢？還是，有另外一個神秘的存在？

桑葉想不明白，她覺得思緒十分混亂。

她原本以為自己邁入了元嬰，還得到了新的丹方，煉丹水平也進步許多，能煉制四品到五品的丹藥了，以後一定能賺很多靈石。

哪怕小怪物體質特殊，是一個需要吸收很多靈石但卻沒什麽攻擊力的龍崽，他們也不會被生活所迫。

她沒有打算同小怪物分開，但現在，也許分別才是更好的選擇。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寂川動的手，她都已經被懸賞了，也許分開，虛妄散仙便不會找到寂川頭上。

至于龍星塵說的“寂川和虛妄散仙座下弟子有私仇”這件事，如果賭一把，賭龍星塵不将這件事說出去，只要她被抓住之後不透露任何與寂川有關的消息，他便無礙。

但對方是實力強大的散仙，而她只是一個弱小的元嬰期修士，想要逃脫搜查實在很難，除非……

桑葉攥緊了手，視線落在起伏不斷的海浪上。

除非，她現在就在這兒，親手毀了所有和寂川相關的記憶。

這個念頭一浮現，桑葉心口一縮，鼻尖發酸，臉頰也控制不住的越來越燙。

她緊緊咬着唇，眼眶酸澀。

她不想、也不願這麽做。

“噗通”、“噗通”、

腳下的海面傳來什麽重物落水的聲音，桑葉連忙擡手擦了擦眼角，警惕的朝下方望去。

“噗通”又是一道猛烈的水花濺起，在幾乎一片漆黑的雨夜裏，桑葉雙手撐着岩壁，睜大了眼睛，才看清那個在淺海不斷上浮巨大生物。

那是一頭……鯨魚？

桑葉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又仔細的看了幾眼，才發現在那頭龐然大物一般的鯨魚邊上，還有幾頭個頭小些的鯨魚，不斷的在海水之中跳躍。

剛剛桑葉聽見的落水聲，便是它們的傑作。

為什麽這個地方會有這麽多鯨魚？

桑葉還沒來得及多想，便聽見一道道空靈的叫聲混雜着海水翻湧的聲音響起，在鯨魚出現的那一小片海面，都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亮。

又一道潮水落下，她才看到在最大的那頭鯨魚的背上，坐着一個人。

一個她找了許久，無比熟悉的身影。

是寂川。

桑葉驚詫的睜大了眼，手掌驟然放松，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從滑溜溜的岩石上跌落。

“寂川……？”

桑葉勉強扶穩，在岩石上站穩，不可置信的朝海面望去。

她這才看清，在寂川身側，還擺放着數個碩大的貝殼，裏面塞滿了東西，她剛剛看見的星星點點的亮光，正是貝殼裏的東西散發出來的光澤。

圓潤、漂亮、亮晶晶。

桑葉滿眼都是閃爍着的光，看見寂川站在鯨背上，簡單将一頭漆黑的長發束起，身上的衣服還是之前那身有些短的長袍，寬大的腳掌露在外面。

站在鯨背上的某龍大約也看見了她，狹長的血色眸子直直轉了過來，就如同她望向他那樣，迫不及待的朝她看來。

桑葉的心跳的很快，一下一下比那些活潑的小鯨魚們在浪花之中翻越的速度更快。

她看着他完好無樣的出現在她面前，腦海裏那些關于分別和危機的煩惱，亦如同海浪激起的白色浪花，傾刻間便消散了。

寂川沒想到夫人會出來尋自己，從心底泛起甜滋滋的感覺，一路酥麻到指尖。

他方才感知到一個暴虐充滿殺意的氣息快速朝宅子附近逼近，便前往查探，沒料到來者竟然是和他素有冤仇的龍無憂。

後者似乎也沒料到他會主動出現，當下便出言挑釁，只可惜，他已經不是當初那條腼腆的、随他肆意欺辱的幼崽了。

解決龍無憂并沒有花上很長時間，畢竟當年的龍族天才如今也不過只有小乘後期的實力，只是處理龍無憂留下的那些寶物耗費的時間長了一些。

不想讓夫人那麽辛苦，寂川也想回一次深淵海域，将自己攢下的財富挑選一些，帶上岸贈與夫人當聘禮。

一來一回，再加上挑選，倒是耽誤了一些功夫。

某條龍絲毫沒有意識到，他明明連将歡喜訴諸于口的勇氣都沒有，卻有一顆偷偷下聘的心這個比較嚴肅的問題，只一門心思的将他所擁有的一切都完完全全、毫無保留的拿了出來。

将亮晶晶的寶物裝進精美珍貴的貝殼箱裏，再打上一兩頭鯨魚妖，托着浮上了海面。

解決了龍無憂，寂川自然也明白自己先前的黑霧惹了多大的麻煩，但他卻并不畏懼，那樣肮髒的、只會讓夫人難過的師們，再滅上一萬個，他也不會後悔。

方才他已經通過深淵海域的傳音令，聯系上了分別了幾十年的下屬，盡快撤銷所有針對夫人的懸賞。

如果虛妄散仙不願罷手，對付他盡管有些困難，但他也完全能夠解決。

至于龍族的報複，寂川薄唇勾起，眼底掠過一道諷刺的弧度。

那樣自私的種族，才不會為了一條死去的、連大乘期都不是的龍耗費金錢時間，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抛棄沒有用處和天賦的龍，就像龍無憂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這些外界的阻礙，在成功度過了誘形期的寂川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唯一擔心的，是……

視線落在站在岩石上的夫人身上，寂川一點一點克制着心底那些難以言喻的愛意。

盡管已經決定，哪怕龍設破滅夫人無法接受，他也不會放手。但沒到那一步，寂川總還是擔心。

如果她知道，從一開始，他就隐瞞了實力，他也并不是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那樣乖巧可憐，她真的還會喜歡他，還會願意同他一起生活麽？

寂川不知道，他只知道每一次在心底轉圜過這個念頭，心口就像被一團火焰炙烤。

什麽龍啊，竟然會嫉妒自己。

“噗通”小鯨魚又在海水之中翻騰了幾次，桑葉見寂川傻傻的站在那兒，沒有繼續等下去，踩着翻起的海浪，朝他飛去。

直到腳下踩到了柔軟光滑的鯨背，桑葉勉強站穩，才看到面前的小怪物動了動。

手腕被輕輕扣住，桑葉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被某條無恥的龍崽按在了濕漉漉的懷裏。

桑葉：“……”

靈力罩自動解除，鋪天蓋地的暴雨落下，盡管一大部分都被寂川擋住了，桑葉身上的衣裳也迅速被打濕。

他抱得太用力，桑葉覺得自己都快要喘不過氣了，她小幅度的推了推小怪物的胳膊，喊了他一聲：“寂川？你怎麽會在這兒？”

但她的話幾乎被雷聲和海潮聲淹沒，桑葉等了幾秒沒聽到他回答，便又道，“方才宅子的主人來提醒，我們可能遇到麻煩了，要快些離……”

‘離開’兩個字還沒說完，桑葉便被寂川輕輕放開了。

她擡頭撞見寂川那雙猩紅色的眸子裏滿是不再掩飾的愛意，面頰“蹭”的一下紅透了。

“桑葉……”

耳側傳來低啞性感的聲音，唇角被冰冷的手指擦過，只留下消除不掉的戰栗。

桑葉睜大了眼，看見水珠一串一串的從寂川俊美緋紅的面頰上滑落，她聽見他輕輕的低語，聲音緊張到有些結巴，卻偏偏斷斷續續又字字清晰：“寂川……心悅、于你………”

腦海似有剎那的空白，手腳仿佛失去了控制，桑葉一句話也說不出，心跳聲猶如擂鼓，雙眸睜大，完全蓋過了咆哮着的海浪。

她只能感知到寂川距離她越來越近，直到唇角傳來輕柔溫熱的、像被陽光吻過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