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人心難測

慕思凝透過銅鏡看到了身上斑駁的吻痕，膚若凝脂的軀體還有着暧昧的粉紅，到底是個女兒家，想起剛才的種種，繞是她再有定力，也忍不住埋頭痛哭。

她這邊靜默如死灰，另一邊則忙成了陀螺。楚括今兒個老早就出宮了，小鄧子派人快馬加鞭到了府上将他接了回來，這一折騰浪費了很長的時間，好在楚括的孫子楚如玉還未出宮，在宮外等得焦急的小鄧子與他撞到了一起，直接将他請過來了。

當慕思凝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黑沉沉的蕭澈與溫和的楚如玉，後者似乎沒看清楚局勢，見她進來了還朝她笑着點了點頭。

蕭澈的臉黑的更厲害了。

有個個子健壯的宮女故意撞了她一下，險些把她撞倒在地，月桐要出聲喝止被她止住了。

小鄧子早了解了當時的情況，目光在楚如玉與慕思凝之間來回打轉，遲遲不提皇後的事情。

在宮裏呆久了，人心都冰冷如鐵，蕭澈因他們倆的事情動怒，此刻誰提其中一人的名字都是在玩火，除非皇上親自開口。

想必青言也是知道的，只能在那兒幹着急。

月上西頭，宮女點好了燭火，楚如玉瞧着宮燈出神。在來的路上青言已經把事情經過告訴他了，皇後胎兒懷了二月有餘，正是不穩的時候，再拖下去怕是要小産，但沒人帶自己進去，若貿然前進他的命可能就沒保障了。

楚如玉不傻，早在慕思凝進來後就捕捉到了不對勁兒，心裏估算着時間，等着幾人先開口。

蕭澈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仿佛對身邊的事全然不在意，就好像是身外人一般。

不愧是帝皇，耐心非比尋常。

慕思凝輕嘆一聲，笑容慘淡，對他福了一禮，“皇後的病不能再拖了，臣妾見楚太醫遲遲不到，不如就讓小神醫楚公子來診治吧。”

鼬裏紅茶盞中泡的是紅茶，湯色鮮紅，上方煙霧袅袅的，能隐約聞到茶香，蕭澈抿了一口，将它輕輕放到桌上，“雖說是小神醫，但沒有在太醫院任職，若出事了由誰來擔？”

手離開時霎那間迸發出的殺意，讓衆人皆倒抽涼氣。

不過，還有更厲害的。

蕭澈這番話本意是來逼迫慕思凝的，誰知向來與世無争的楚如玉卻在這時開口了，宛如平地驚雷，炸的人外焦裏嫩。

“皇上多慮了，草民醫術雖不能與祖上相比，但基礎的還是懂得，若皇上信得過，草民可想法設法讓皇後挺到祖上過來。”他依舊挂着淡淡的笑容，如腰間的暖玉溫暖如初。

蕭澈冷笑一聲，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擺手道，“朕怎會不信呢，來人帶他進去。”

慕思凝微微松氣，卻在她懈怠時聽到他冰冷的話語，“皇後若是挺不到，可別怪朕無情。”

慕思凝睫毛顫了顫，下意識地咬住下唇。她怎麽就忘了呢，蕭澈生平最讨厭別人威脅自己了，恰恰慕思凝拿皇後來要挾，這是閑自己命短還是什麽？

她正思慮間一道高大的身影移到她面前，還未擡頭就被人重重揮出去了。

雪冰冷刺骨，尤其是在沒有太陽的時候，凝結的冰塊碎開如銀針，紮的人心疼。慕思凝定定的看着金碧輝煌的殿宇，一時間心裏五味陳雜。

推她的人是小鄧子，那道身影是蕭澈。

蕭澈手伸到一半兒收回了，瞧了眼掌心墜落的雪花，扭身進入正殿安心等待了。

身後的事他不想管，也不想看。

慕思凝也只是片刻的失神，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将眼淚憋回後伫立在殿外。

“娘娘，皇上那意思很明顯了，想讓娘娘離開。”月桐猶豫了半晌，才把心裏話說出來，眼睛時不時瞟着旁邊看笑話的宮女，“再者咱們在這兒站着也不是事兒，豈不讓別人笑話了去。”

慕思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殿門，許久開口道，“本宮現在離開嚼舌根子的只怕更多，你若累的話先行下去吧。”

月桐哪兒敢從，眼睛都睜大了些，“哪兒的話，娘娘在哪兒奴婢就在哪兒。”

一旁的錦兒也小聲附和，“她話多還沒一個說到正點兒的，奴婢瞧娘娘身上濕透了，去給您拿件披風，過會兒就來。”

她沒走出幾步就被慕思凝喚住了，“不必了，就這樣吧。”

“會凍着的。”月桐心疼的看着她，幫她把沾到衣服上的雪打落，“還是穿件衣服吧。”

慕思凝笑了笑，舒緩的眉間難掩疲憊，“你說穿的厚點兒她們會說你沒誠意，穿少點兒又會說你裝可憐，換做你，你會怎麽辦？”

她突然轉頭看向月桐，挂着的笑意淡了些。

月桐知道這番話的重量，咽了口吐沫道，“若是奴婢的話，會讓自己舒服些，畢竟做什麽都有人說，這是攔不住的，那就怎麽舒服怎麽來。”

她反複強調着，到最後連自己心裏都沒了底。

慕思凝看了她許久，笑着搖頭，“不必麻煩了，陪本宮在這兒等着吧。”

黑沉沉的天空看不見星月，唯獨純白的雪花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股腦撲了下來，不多時地面就下了一層厚厚的雪霜。

慕思凝一衆不時動下身子将沾上來的雪花抖掉，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老人拎着藥箱急匆匆地沖進了東側殿。

幾個小宮女對他指指點點，不時發出驚羨的聲音。

慕思凝心裏的大石頭落了下來，據她所知，就沒有楚括救不來的人，據說當初産婦大出血，他輕輕松松就救回來了，和這名産婦相比，實屬小巫見大巫了。

人精神一松動，很多毛病就一塊兒湧上來了。

剛才她一門心思想着皇後的事，以至于摒棄了別的幹擾，如今發酸的身子與滾燙的額頭齊刷刷席卷了她的感官，讓她險些暈厥。

錦兒看了會兒屋裏的人來人往覺得無聊，剛移開目光發現思嫔娘娘不見了，視線下移看到了被大雪掩蓋的人兒，那不正是今兒個娘娘穿的宮裝嗎？

“不好了，娘娘暈倒了！”她驚呼一聲，整個人吓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