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聞舊人哭

太陽移至正宮，慕思凝草草用完膳，以午睡的名義把人都遣走了，只剩下兩個信得過的丫頭。

月桐是個藏不住話的，人還沒走遠，就把昨天的成果講出來了。昨兒個嚼舌根的宮女她氣不過，就記住了她的長相，本想着日後收拾她，誰曾想會揪出幕後黑手。

皇上過來時也是從她那兒聽來的，得知此事後，錦兒出去想教訓下那位宮女，誰曾想竟撞見她與青言交談，因此得知這消息是皇後放出去的。

慕思凝耐心聽完，沒有絲毫該有的憤恨，反倒是異常的鎮定。

倆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明白她這是怎麽了。按理說，別人知道這事後都得被氣炸，怎得在她身上就體會不出呢？

慕思凝不用擡頭也知道這兩個丫頭是什麽表情，低笑一聲道，“皇後想設計本宮，本宮如何防？”

整個鳳梧宮除了她們兩個，還有誰是她的人？平常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控着，皇後想陰她，亦或是毀她是分分鐘鐘的事情。她若在這事上置氣，只怕得氣死。

畢竟，日後有的事。

她從袖裏拿出玉佩，這是皇後送她通往文淵閣的令牌。冰涼的觸感，讓她的心境愈加冷靜。

她與楚如玉吟詩作對的事只有三個人知道，除了他倆只有李思恒。以楚如玉的脾性，他絕不會到處亂說的，至于李思恒嘛，說出來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李家的人，心胸是真的狹隘。抓不到楚如玉的把柄，就抓她的，當真是可笑之極。

“這事不必再提。”她聲調淡淡的，擡眸看向二人，“本宮知道你們是為了本宮好，但抓着此事不放，只會徒增煩惱，如果你們真有心，就應該想辦法避免此事再度發生。”

月桐還要說，被錦兒攔住了，“娘娘您瞧光說這些了，奴婢倒把一件事請給忘了。”

她掏出早上楚如玉交給他的信封，“今兒早上楚公子過來探望娘娘，說是把注意事項寫到紙上了，讓奴婢轉交予你，請娘娘過目。”

慕思凝從她手上接過信封，擡眼看了兩人，她們心領神會，行了一禮都退下了。

信裏的內容很簡單，寥寥幾字表明來意，‘戌時浮幽亭見。’

這五個大字宛如熾熱的火焰灼着她心口，楚如玉找她必然是因為她爹的事情，上次沒講清楚是怕隔牆有耳，這次便是要坦誠相對了。

父親在她幼年确是教導過楚家二兄弟，還時常嘆息他們一個如寶玉，一個如燙手山芋，這對最讓他頭疼的兄弟，誰曾想會成為他日後的救命稻草。

不過，眼下是要穩住皇上那邊，流言還是盡早消除為好。

外面又下起了雪，慕思凝披了件鬥篷，冒着茫茫大雪出去了。

她随口問道，“皇上還在皇後那兒嗎？”

月桐略微思考，點頭道，“可不是嘛，剛下朝就往那兒跑，現在還沒出去。”

慕思凝沉吟一聲，跳動的星光舉棋不定，“算了，本宮還是不去打擾了。”

她生平第一次在面對蕭澈時産生了怯意，這感覺非常不好，圍繞在身旁無不提醒着她二人如今的差距，再這麽下去，只怕到了最後，對他剩下的只有恐懼和恨了吧。

白雪打在她睫毛上起了層薄薄的碎冰，很是雅致，像未落的淚，冰冷酸澀。她擡頭望天，瞧着霧霭的天氣，心跌入谷底。

她越發恨他了，給不了她一世安寧，許不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為何還偏要将她帶入宮中，她突然想讓自己爛在這裏，這樣他不就如意了嗎？

人啊，果真是自私。

“聖旨到！”屬于太監的獨有嗓音劃破天空，傳入衆人耳中。

以慕思凝為首，東側殿的人都跪在地上，只有她還有擡起頭的資格。

傳令的是小鄧子，他看着面前嬌媚的人兒搖頭嘆息，确實是個能讓皇上挂心的，可惜了。

慕思凝擡頭看他卻一字沒有聽進去，只是看着他嘴巴一張一合地，旁的都抛到了腦後。

“娘娘。”不知誰突然出聲提醒，慕思凝才反應了過來，“臣妾接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深埋在雪裏，仿若聽到來自天邊的嘆息。

到頭來，連她都要這般無情嗎？

慕思凝抱着火爐，聽着錦兒在旁說着剛才的聖旨，眼前一片沉寂。

蕭澈念她護皇後有功，饒她一命，但死罪能逃，活罪難免，從今日起不得踏出殿宇一步，除非特殊情況，或者撤銷聖旨，無限期執行。

皇上是個愛面子的，得知楚如玉和她的流言的人不是被封口了，便被殺了，唯一讓兩個丫頭解恨的，便是被殺的人裏有那位宮女。

慕思凝搖着太妃椅，強打起精神将暖爐放到身前的桌上，拿了本書冊繼續翻閱。

身邊的宮女三三兩兩的，工作起來都變得漫不經心。月桐想責罵，但一想到主子說的話，還是忍下了。很多時候，變強才是防止這些事情出現的唯一方法。

想在皇宮生存，不狗仗人勢，往往很難活到最後的。

不過，有一個宮女讓人挺意外的，那便是今兒早上把湯藥灑到地上的小宮女。

慕思凝見到她端藥進來才想起來忘問她叫什麽了，把書放到一旁，低聲詢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宮女雙眼很有靈性，大大的眼睛滴溜溜轉，“回娘娘的話，奴婢叫雪枝。”

慕思凝喝了一小口，被沖鼻的苦味惹得皺緊了眉，“是個好名字，本宮瞧你怪機靈的，怎麽來這兒當差了？”

她言下之意很明顯，是直截了當的告訴她自己如今勢力漸弱，別人避之不及，她若聰明還是另尋他就較好。

奈何雪枝卻給她玩了一次我什麽也聽不見，水靈靈的眼睛眨呀眨呀，冒着傻氣，“奴婢覺着娘娘為人好，才想在娘娘身邊做事的。”

這小丫頭也是個會說的，知道她不喜歡彎彎繞繞的，反倒直說，打亂了她的思路。

越是這樣讨喜的，目的越明顯，慕思凝眸光微動，讓身邊的人都下去了。

“你是楚如玉派來的吧。”她笑着把碗把放到桌上，看向雪枝的目光多了些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