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糾纏
那雙永遠清亮有神的眼睛迸射出恨意,翟星辰居高臨下地舉着槍,黑洞洞的槍口抵着雲谲的額頭:“這一次,我不會原諒你!”
雲谲看着那雙眼睛,緩緩露出苦笑,心底一片悲涼。是啊,早在收留你的那天起,我就給預見到有這麽一天,你也會用同樣憎惡的眼神看着我,像許許多多被我殺死的人一樣。
報應這種東西,還真是一點預告都沒有啊。
“……你要殺了我嗎。”雲谲坦然地面對着槍口,光線時明時暗地照着他的腮邊:“如果一死,可以稍微減少你對我的厭惡,早些離開這個龌蹉的城市,對我來說,也未嘗不可。”
“不。”翟星辰沉痛地搖頭,“我說了我不想殺人,但是法律可以制裁你。像你這種罪犯,理應通過最公正的程序,得到應有的裁決。”
“什麽意思,用法律制裁我?這裏哪裏有公正的程序可言?獵人公會嗎?”
雲谲隐隐發覺不對勁,聽星辰的意思,該不會想把自己丢給獵人公會處理吧。他立刻從床上掙紮着爬起來:“你打算把我交給獵人公會審判?不——我不去!星辰,獵人公會比你想象中更龌蹉更激進,你還年輕,你被洗腦了!”
“我他媽就只給你一個人洗過腦!”
翟星辰一把抓住雲谲的腳踝,不料雲谲像條活泥鳅似的,噌的一聲滑到一邊,掙紮着:“我寧願被你一槍打死,也不要去那種地方……他們會把我關進人體實驗室,不行,我不要去!”
星辰不知道什麽人體實驗室,也不懂公會和政府有什麽瓜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但如果不給雲谲一些懲罰,他過不了良心這個關:“那就由不得你了。”
雲谲身手再怎麽好,如今手無寸鐵,對身材更加強壯的翟星辰,仍然沒有勝算。雲谲知道自己很可能逃不掉,但一想到那個駭人聽聞的實驗室,他的恐懼立刻戰勝了理性,他要逃,他一定不能讓星辰逮到自己!
“星辰!”
雲谲虛弱地喊了對方的名字,翟星辰心裏一疼,注意力明顯有所松散,雲谲捕捉到那一瞬間,即可從床上躍起,連人帶枕頭朝星辰撲過去。星辰沒反應過來,視野被枕頭擋住,被雲谲猛地一沖撞,反而被慣性甩得踉跄了好幾米。
等站起來時,雲谲已經準備奪門而去,星辰氣得舉起□□,對準那人的背影猛開,原本他心軟,根本沒有想到要到開槍的份上,沒想到那人竟然一點悔意都沒有:“混蛋!以前道貌岸然地教育我,現在自己攤上事,只知道亂竄!媽的,好歹為自己的錯負責啊!”
也許因為對方是雲谲,是他多年來最愛的人,星辰的槍失去了往日的準頭,子彈全部招呼到門框上。
雲谲拖着受傷的腿,翻滾到客廳,綁帶一直在滲血,他疼得牙齒在打架,完好的另一只手臂把沙發豎起來,巧妙地作為屏障,一系列彈痕也随着他的腳步結實地打在沙發裏。
“嘶!”
雲谲費力地甩開千瘡百孔的沙發,一面利用星辰的視覺死角躲避子彈,一面跌跌撞撞地朝大門走去,他只注意星辰的一舉一動,卻沒有看見被打中的玻璃渣子撒在身後,前腳踩上去,後腳又被餐桌腳絆住,随着一聲骨頭碎裂的咔噠聲,雲谲整個人陡然地一軟,順着慣性往地板摔了出去。嘭的一聲超級大聲,可見摔得有多重。
“你別再……”星辰頭回體會到什麽叫錐心刺骨,雲谲每抽一口冷氣,他的心就跟着猛烈地疼一下,但表情卻沒有一點松動:“別逃了!再逃我開槍了!”
“不……我不要去公會……”
雲谲只哆嗦了一下,便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他不要去實驗室,那裏要被迫打針,要殺人,還有可能被□□和□□,他死都不要去!
星辰不明所以,幹脆把□□丢開,赤膊上陣去撈人。雲谲一看星辰過來,連忙一個翻滾,險險躲過了他的手,慌亂地一拳砸向星辰的面門。
“啊!”
拳頭結結實實地打到鼻梁骨,是鑽心的疼,星辰鼻子都出血了,雲谲卻還在趁機逃跑,少年更加惱火,剛才的不忍心全抛到九霄雲外,一把把人拖回來,把雲谲穩穩地壓在身下,“居然還想跑……犯罪就要得到懲罰!死了那麽多人,你竟然一點都不愧疚……”
雲谲雙手被壓得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只能擡起沒受傷的腳,朝星辰的後背踢去,速度快得沒有半點猶豫,卻因為距離問題徒勞無功。星辰看都沒看,反手握住他使勁的腳,往反方向一擰,雲谲的身體像燒餅一樣,被他一百八十度翻過來。
雲谲不肯認輸,受傷的腳從側面踢去,可惜少年的動作風馳電掣,一擊力道頗重的勾拳後,又是一記訓練有素的肘擊,很快把雲谲制住。
“呼……王八蛋、小白眼狼……”
雲谲的身手被打得七零八落,臉貼着地面有氣無力地喘着,前所未有的狼狽:“放開我……”
翟星辰怕他又跑,手腕一動,雲谲的手臂立即發出清脆的脫臼聲,痛得他下意識地喊叫出來:“靠!白養你了,小兔崽子……”
少年的動作看起來雲淡風輕,其實用的全是訓練過的把式,最傷人的穴位拿捏得穩準狠。咔擦兩下,就把雲谲的關節卸下來:“都到這份上了,嘴還那麽硬!哥,我真的很想把你這張好看的嘴縫起來,看你還能不能繼續拽。”
星辰原本就比同齡人高大偉岸,這幾個月的密煉,已經足夠将他培養成為一部殺人機器。加之他長相俊朗,雙眸如星,性格冷落起來更顯得駭人。雲谲竟然在那一瞬間,真的以為星辰會對他的嘴動手。
少年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看着他那張冷傲得不可一世的臉,愈發按捺不住,勾住他的下巴,像是困惑一樣,撫上雲谲發白的嘴唇:“為什麽要逃?你是怕了我麽,哥哥?只要你聽話,我是不會動手的。”
“還是說——”少年露出詭異的笑容,“你要逃去蘇池航那裏去?覺得他福大命大,可以罩得住你?可是他已經快死了,那慘狀,我們可是都親眼見到的。”
雲谲臉上有些挂不住,他無法接受自己被親手養大的弟弟以侮辱性的眼神盯着,還說那種忘恩負義的話:“星辰,你聰明點兒!池航想去救你,才會落到這種下場,你非但——”
“難道還要我對他感恩戴德嗎?”
星辰擠出一個嘲諷的笑:“哥,你怎麽越活越回去了?蘇池航是什麽人?一個挑起戰争的兇手,一個虐待未成年人的□□犯,還是我哥哥的舊情!你倒是教教我,應該怎麽謝他!……哦,我想到了,他最稀罕你了,把你脫光綁好送給他,估計死了也能從棺材裏跳出來。”
“混賬……”
雲谲心裏很不舒服,不光自己被欺負,連帶生死不明的好友也被侮辱,但那孩子受傷至深的眼神,才是讓他最難受的。“星辰,你從來都不是刻薄的人,實在沒必要把自己搞得那麽狼狽。你放了我,就當是我唯一請求,可以嗎?”
“不可以。”
“放了我吧,星辰,幫哥這一次。”
翟星辰斬釘截鐵地拒絕:“不可以,你會去找蘇池航的。”
雲谲眼眶泛紅:“我不去……真的,我從來不說謊。”
“不說謊?”
星辰捏住雲谲的下巴,把他低下的腦袋強硬地抓起來,四目對視時,他忽然一愣,繼而粗魯地掰開雲谲的嘴。果不其然,那張輕薄的唇已然亮出了獠牙:“哈、哈哈哈哈,你果然還是要殺了我啊!親愛的哥哥,我不是傻子,我也知道發病狀态會比平常的力氣大,所以你要逃,只能變成發病的狀态,對吧——刀呢,你的刀呢?!你不是拿着那把武器殺了很多人嗎,那就站起來,砍我啊!”
“咳咳——”
雲谲的嘴被捏着變形,猛然吐出一口血沫來,他脫力地搖了搖頭:“我怎麽可能會殺你……我只是太久沒吸血才……星辰,你放開我……我不能去實驗室,那裏、不是人能呆的地方……”
雲谲的手在地上艱難地移動,似乎還在找機會逃跑,翟星辰難過得發瘋,表面冷漠地踩住他的手,往深處碾斷他的指骨,面如修羅。雲谲痛得臉色鐵青,幾乎要把牙咬碎。
“不要以為我會輕易放你去找他!”
星辰擡起腿,向他不住顫抖的腹部襲去,力道不是很重,但足以讓人失去逃跑的力氣。雲谲這一腳挨得結實,已經沒辦法再爬起來,他本來就好幾天沒有進食,又缺水又缺吃又缺血,被忽然一折騰,頭昏腦眩得不行,只能弓着腰咳嗽個不停。
當星辰把他抱起來丢在床上時,他已經無力抵抗,直接趴在床上幹嘔了幾口,倒是沒真吐出什麽來。
星辰拿了一條長毛巾,把雲谲的雙手捆綁起來,确認對方再也無法逃脫後,才站在床尾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男人現在以一種非常難堪的姿勢被捆在床上,微弱地掙紮着,哪裏都去不了。雲谲心下一涼,真要命,和星辰比起來,自己竟然無能得像猛獸手下的蝼蟻。
被打中的地方還灼灼地疼,雲谲有些恍惚,明明不久之前,兩人還很好,星辰還是青澀得一眼看到底的高中生,就算挨了罵也只會一笑而過,現在卻已經可以壓制住自己了,個頭蹿得比他高,身材也比他壯,連眼神都冷得像裹着冰渣的刀。
到底是為什麽,要走到這種地步……
準确來說,那是我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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