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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就算其他人都對竹鼠棒棒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認領, 江昀依然挺高興。嘴上雖然沒說,但心裏認定了, 這就是他的竹鼠。

你們再起八百個名字也沒有用。

捧捧的弟弟, 棒棒, 它就叫棒棒。

夜裏零點整,江昀枕着軟綿綿的矮枕頭, 睜着眼楮。

說起來,這是賀征送他的第二件禮物了吧。

雖然還是限時的, 但這個限時比鋼琴又長了一點, 等節目結束他帶回去養,不知道能養個幾年。

江昀在被子裏滾了一圈。

原來下午他在竹林暗搓搓準備禮物的時候, 賀征也在給他準備禮物。這麽一想, 江昀頓時有點喘不過氣來, 還有點頭暈。

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事?他就是傳說中的天道氣運之子嗎?喜歡的人給他送了兩次禮物!兩次!

這還怎麽睡, 他現在一閉眼就想笑,嘴巴一張就想唱歌, 兩腳踩在地上就想跳舞。

江昀抖了兩下腿。

不睡了,起來嗨。

他猛地坐起來,把衣服套上, 外套裹緊, 悄悄下了樓,打開耳房門, 看竹鼠。

竹籠子關不住竹鼠, 就像巧克力屋關不住人, 晚飯後他們不得不從後院裁了幾塊厚木板,把籠子四面都釘上了。

現在的籠子不能叫籠子,得叫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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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昀開了燈,從外面拎了只板凳進來坐着。小東西原本還發出的聲音,燈一開反而不動了,就窩在箱子一角。

可能是先入為主的印象,他一開始總覺得竹鼠是吃的。人不會對菜市場裏的雞和魚産生什麽好可愛的想法,他對竹鼠也差不多。

但現在不一樣了。瞧瞧這肥嘟嘟的爪子,睜得圓圓的豆眼,油光水滑的毛,細長的尾巴……全都可愛!

在江昀火熱的目光中,竹鼠似乎感受到壓力,動了一下。然後又抓起一根小竹片,像啃甘蔗一樣,猶猶豫豫地啃起來。

動起來也好可愛。

江昀掏出手機,傻笑着給竹鼠拍照。

耳房裏的光從門照出去,在地上畫出一個橙黃色的長方形。

賀征就站在離長方形一米遠的地方,定定看着屋裏的笑着的人。

江昀雖然不如他高,腿還是很長的,坐在板凳上,整個人就蜷着。從門外能看見他的側臉,正好對着有梨渦的那面。賀征視力很好,還能看見他長長的睫毛,因為向下看,又在笑,幾乎盛住了一片光。

顯得非常乖。

江昀是個單眼皮,不笑的時候顯得很酷,很有距離感。即使嘴上答應個什麽事,看看他的臉,你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忍辱負重。

笑起來倒是不一樣,和平時判若兩人,乖得他想伸手戳那顆梨渦。

上次他下樓拿打火機,雲菲也是這個姿勢看松鼠的。她更局促,也沒拿凳子,就蹲着,臉上帶着好奇的笑。

當時賀征也看了一會兒,覺得小姑娘挺可愛的,但江昀做同樣的事,給他的感覺卻又和別人不一樣。

具體怎麽個不一樣法,賀征說不上來。

看了一會兒,他還是沒進去,放輕步子往回走。

上到二樓,徐岫正鬼鬼祟祟地站在樓梯拐角,手機屏幕的亮光陰森森照亮他的臉,吓了賀征一跳。

“看啥呢?”徐岫頭也不擡,啪啪打字︰“想出來找杯水,就看見你夢游,站在下面看了半天,裏頭有竹鼠精變新娘啊?”

“聲音小點。”賀征推了他一把,壓低聲音︰“別在這兒、”

話沒說完,默認手機鈴突然在賀征手上響了,在寂靜的黑暗裏簡直刺耳。賀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戳屏幕截斷響聲,然後揪着徐岫的衣領把他往身後半開門的客房一塞,自己也閃身進來,門關上。

“我靠!”徐岫差點栽在床上,驚魂未定︰“上個三樓你都來不及了!?我要投訴你擅闖民宅……”

賀征拿着手機皺着眉,擡手比劃一下,轉身進了廁所,又關上一道門。

這時他才看了眼屏幕,通話時長,五秒。數字還在往前跳。

他閉了閉眼,從兜裏把煙盒拿出來,抖了抖︰“喂?”

電話那頭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聲。

他媽說話總帶點小心翼翼的埋怨︰“真真啊……媽媽白天打你電話,你沒接,晚上怎麽沒回媽媽呀?”

女人說話前後鼻音不分,小時候被較真的賀征抗議過。

但她改不掉,也不願意改,就說那你以後小名就叫真真吧。媽媽就這樣了,媽媽不會。

于是賀征在八歲高齡得了一個新小名。

賀征覺得挺可笑的。他媽即便前後鼻音不分,“征”和“真”念得還是不一樣。前者像“真”,後者像一聲的“怎”。

小時候賀征很不解,怎麽自己提了意見以後,他媽不僅沒改過來,反而越念越錯了。

但有什麽辦法,這是他媽。

她問完,似乎也不需要賀征的回答,馬上接了下一句。

“媽媽也沒有別的事,就是想問問,你那個節目到底在哪兒錄啊?媽媽想看看你……我也不去打擾你,就在附近住一住,玩一玩……”

“別來。”賀征打斷她︰“還要我說多少遍。”

呼吸聲代表沉默,賀征在心裏默念一二三,果然,數到十,他媽開始哭了。

“你是不是嫌棄媽媽……媽媽把你養這麽大,辛苦了一輩子,現在享不到你半點福氣。你真是心狠,你跟你爸簡直一模一樣……”

賀征把手機拿開,點着了煙,推開廁所的小氣窗。

涼風提神醒腦,有效地緩解了那陣窒息感。

他不用聽都知道他媽會說什麽,翻來覆去就是一個中心思想——他跟他爸很像。

手中的紅點明明滅滅,他放空腦袋看了一會兒,見五分鐘過去了,又把手機放回耳邊。果然沒聲了。

對面似乎從他擺弄手機的動靜中知道他又聽着了,忙說︰“真真呀……”

“要多少。”賀征再次打斷她︰“兩百萬絕對不可能,你好好想想。”

“……媽媽心情不好,你又不肯我去找你玩,我不過是想散散心,去旅個游。我問了你們導演,他說別人家媽媽都去的呀,你是不是嫌棄我……”說着說着她又要哭,但這次奇跡般止住了︰“一百萬吧好嗎,媽媽只是想到處玩玩,我養你這麽大……”

“二十萬,你考慮一下。不要就一分沒有,要的話給我發短信。挂了。”賀征說。

他在氣窗邊狠狠吸了兩口煙,那股憋在胸口的煩躁感才稍微緩和了一點。

氣溫真的低了,他慢慢把這根煙抽完,才感覺手都僵了。

煙蒂扔進馬桶沖走,他跺了跺腳,忽然發現身上外套是江昀的。

唉。

賀征想,這下真的要洗了再還他了。

從廁所出來,就聽到徐岫趴在床上,不知道在跟誰視頻,塞着耳機,婊聲婊氣的。

“寶貝兒~你今天這個妝也太好看了吧……這還一般啊?我一接視頻還以為看到了天使呢……”

賀征順便被惡心得汗毛炸開,晚飯都開始向食道賽跑了,反手拽了個枕頭砸在他頭上。

“哎!沒事兒寶貝,就是個路過的神經病……好的昂,我們明天再聊!”視頻一挂,徐岫把枕頭扔回去︰“幹嘛啊這麽暴躁,誰電話啊,你媽?”

賀征心情非常不好,往房間裏唯一一張竹椅上一坐。

這間客房是最早布置那間,家具也是最開始做的,質量沒有後面的好。在他四舍五入一米九的身高重壓下發出可憐的嘎吱聲。

這下徐岫不用問都知道答案了,也沒什麽詞兒可安慰︰“心情不好啊?沒事兒,今天爸爸陪你睡,來吧!”說着他把被子一掀,抛個媚眼,發出邀請。

賀征頓時受不了地罵他︰“你這床有一米五都沒有,跟你擠一起肉貼肉的,太特麽惡心了。”

“哎喲!”徐岫頓時大呼小叫︰“你歧視同性戀還是歧視我啊?換成你小昀昀邀請你睡不睡啊?”

“叫江昀,”不提還好,一提賀征更覺得無名火往上蹿︰“你是太無聊了是吧,一整天就看你撩你撩他的。別把你那套泡妹手段用他身上,人性格敏感,萬一當真呢。”

“卧槽?”徐岫驚了︰“卧槽卧槽卧槽?”

他用好幾個卧槽來表示震驚,手指着賀征說不出話來。

賀征一臉不爽的回看他,眼神非常嫌棄。

“……卧槽。”徐岫咂嘴︰“雙标王啊你。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自打來這麽個破地方,跟中了蠱似的,先急慌慌的找醫生,還把你那施坦威都拉過去了,鈴姐恨不得坐卡車車鬥裏過來你知道嗎?”

“不知道。”賀征說。

“跑了個松鼠吧還問我怎麽辦,非要再抓一個。這麽體貼入微的,鋼管都給你掰彎了吧!”徐岫斬釘截鐵說完,立馬又小聲問︰“你到底怎麽想的啊?你要是真要搞基,我也不歧視你,你就直說好咯……反正你家那個情況……你就算不叛逆你那個媽都……”

“不搞。”賀征站起來,竹椅子又發出一聲悲鳴︰“你少看幾本小說。圈裏哪有那麽多同性戀,為了拉關系方便,有的直男還裝gay呢。江昀就是年紀小,這種節目經驗少,有點藝術家毛病。我随便照顧一下,瞎猜什麽猜。”

說完他拍拍衣服,把徐岫的一句“什麽話都給你說了”抛到身後,拉開門出去了。

走到樓梯口,他腳步頓了頓。耳房的燈應該還亮着,有光隐隐約約漫出來,到他眼裏只剩了一絲需要仔細分辨才能看見的光。

但就是這麽一絲光,讓江昀剛剛的笑容又猛然浮現。

賀征站了一會兒,沒再下去,左轉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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