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番外四

一個時辰之後。

何雲川面無表情的看着躺在地上七竅流血動都不動的屍體，又擡頭看了看已經慢慢轉成深紫的天空，他覺得心裏莫名有點兒堵的難受。

當時顧彥吃魔丹的時候樣子不是一般的潇灑，吃進去之後修煉過程中也明顯感覺像是突破了瓶頸一般，修為飙升了些許。

然而這種飙升沒有持續太久，大約不過是一刻鐘左右的時間，他就被快速膨脹亂竄起來的魔氣頂的心肺具裂七竅流血而死了。

何雲川沒有親身經歷過死亡，也沒辦法切身體會這種筋脈盡斷五髒俱碎的痛苦。但是就顧彥的表情來看，這幾乎是他看過的死亡方式裏，最痛苦的其中之一了。

眉毛在中間慢慢擰起一個越來越深的川字，口中也下意識的一遍遍嘆着氣。

顧彥在修煉和死亡前痛苦的掙紮和扭曲的表情一次次在眼前重現。

何雲川甚至覺得，讓顧彥再這麽折騰下去，可能對方沒什麽事兒，他反而要先一步去見一下心魔了。

好在這也不過只是想想。

在他真的把自己想的繞進去出不來之前，顧彥便先一步抽搐了兩下胳膊，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

不知是因為剛剛流血還是因為複活的緣故，顧彥那雙黑漆漆的桃花眼中也帶起了些許緋紅。

盯着何雲川看了一眼，他挑唇突然認真道：“這個世界其實挺好的。”

何雲川一愣，有些不解的朝他看了過去。

顧彥微微一笑，繼續說：“這裏沒有人會因為病毒歧視我，沒有想殺我的怪物和人類需要躲着，更沒有必要猶豫到底要不要對同胞出手。所以我很喜歡這裏。”

何雲川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明顯還是不懂他到底要說什麽。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很喜歡這個世界，所以我會努力去讓自己融入這個世界，融入你的世界。”顧彥溫柔的看着他的雙眼，主動的解釋道：“如果這裏的法則就是修真的話，不管中途會死幾次，也不管過程有多慘烈，我都會義無反顧的走過來的。所以你只需要乖乖在終點等着，我就算速度慢了點兒，也總會努力走到你身邊的。”

何雲川眨眨眼。

回味兒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是理解了顧彥這話的意思。

他是在告訴他，現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選擇的，而在成功之前的再多死亡也不過是沿途的風景，他很享受，所以沒必要何雲川去自責什麽。

何雲川低頭揉了揉眼睛。

然這才是他認識的顧彥。

那個可以敏銳的察覺到愛人絲毫情緒變動的，溫柔的男人。

心裏想着，何雲川忍不住笑了起來。

顧彥不知道他在笑什麽，只是見人之前籠罩在眉宇間揮之不去的愁意基本散盡，便也跟着笑的更溫柔了些許。

何雲川盯着那顧彥張本就該說是很帥的笑臉看了許久，他說：“你好好修煉，能力夠了我幫你解開心結。”

說話的語氣不是一般的嚴肅認真，只是兩人都懂，這話中深意，就是不可言喻的了。

顧彥聽完，表情立刻控制不住的鮮活了起來，那副激動不行的樣子，也就差閃着星星眼搖尾巴了。

何雲川有些無奈的瞪他一眼，口中佯怒道：“我是鼓勵你好好修煉，你能不能別提前想那麽後面的事兒？”

“懂。”顧彥立刻乖寶寶狀點頭。迎着何雲川明顯還有些不信的目光，他用行動證明了一下決心——

擡手點了點自己額頭，顧彥主動轉移話題道：“媳婦兒你看一下，我感覺我進步了好多，是不是錯覺？”

何雲川挑眉，伸了魔氣過去探了半晌，才點頭笑道：“确實是進步了不少，但是那顆魔丹裏的魔氣遠不止這點兒，多半應該都在你死的時候浪費掉了。”

顧彥撓撓頭，幹笑道：“那我現在是再吃一顆，還是……”

“先修煉。”何雲川說：“你剛剛吸收進去的那些也沒徹底消化，只是相當于堆積在你身體裏的而已，還得通過修煉讓它們與你之前的魔氣融合在一起，等筋脈裏的氣都平穩下來了，你的修為應該也能更上一層樓的。”

顧彥聽他說着，自己又琢磨了一會兒，便點頭表示記住了。

之後兩人一同吃了點兒何雲川早上去買的點心，顧彥便盤腿過去繼續修煉了起來。

何雲川心下無聊，又不願放戀人一個人坐在這兒。只得坐在顧彥對面兒，單手撐着腦袋，靜靜地盯着人發呆。

許是因為魔丹确實挺有效果的緣故，這次修煉的時間明顯比前幾次長了不少。雖說顧彥還是在一身身虛汗的冒，但比之之前，也終歸還算是少了點兒了。

原本亂竄到無法控制的魔氣在修煉中慢慢平穩了下來，而之前所剩的真氣則早已被完全染成了深紫。

顧彥一邊調整着呼吸，一邊按照何雲川教他的步驟運轉着體內的魔氣，等一個大周期過去，他頭一次感覺整個人輕松了太多。

深呼吸一口氣，顧彥帶着笑睜開了雙眼。

只是萬萬沒想到，原本以為成的修煉終點，居然還是心魔的那片白茫茫的幻境。

然而這次根本是出個聲兒的機會都沒給他留着，心魔甚至更是連“滾”字兒都懶得說了。只覺眼前一閃，顧彥便回到了現實。

何雲川的聲音響起：“這次感覺怎麽樣？”

“感覺我好像終于摸着點兒門道了。”顧彥笑道：“這次除了一開始的時候有點兒悶疼，熬過去之後，也就沒什麽難受的了。而且可能是之前吃了那個魔丹奏效了，我運轉一圈之後感覺身子特別輕松，腰不酸腿不疼的，特舒服。”

聽他這麽一說，何雲川也放心了下來。微微勾了勾嘴角，他說：“那确實是摸着點兒門道了，再接再厲，等什麽時候你能把這一顆魔丹都消化完，就算是質的飛躍了。”

“那肯定是遲早的事兒。”顧彥笑的一臉自信，只是停了兩秒，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得皺了皺眉，繼續道：“對了，我剛剛又見到心魔了。”

“心結未解之前，你會一直見到他的。”何雲川哭笑不得的解釋着：“心魔這種東西，我其實也不算了解太深，但是我聽說的意思是，只要你的心結足夠讓它出現，那不管是它還是你，就都無法阻止你進入幻境了。”

顧彥摸了摸下巴：“那這樣心魔豈不是變成免費心裏咨詢師了？”

何雲川：“……”

只有你會這樣覺得好嗎！

深吸一口氣，本着擺正自己夫人常識問題的原則，何雲川忽略了顧彥的問題繼續解釋道：“如果你的心結達不到一定的程度，心魔也沒辦法出現，但是一旦達到，在讓你混亂迷茫之前，它應該不會給你出來的機會才是。”

顧彥摸了摸臉，笑的有點尴尬。

他一共見過三次心魔，次次都是被對方趕出來的。

再這麽下去他簡直就要開始懷疑，那些被心魔擾亂心智的人，是不是都是群弱智了……

當然，這也只是想想而已。

一個月後。

在沒日沒夜的修煉之中，顧彥終于成功的邁進了修魔的最低等級。具體的名字他記不住，但是按照何雲川說的，大概意思是修真界等級從下到上一共七級，柳弛在六級，何雲川屬于超神，如果一定要算個等級，那至少是十級之上了。

得知這消息後，顧彥覺得前路有點兒渺茫。

然而更讓他有些心情複雜的是，何雲川說随着他的升級，心魔的能力也會提升許多的。

想想這一個月中見了無數次，又被趕出來無數次的“老朋友”，說實話，還真有點兒莫名期待了。

顧彥心裏想着，也慢慢閉上了眼睛。

還是一個魔氣運轉的大周期。

只是這次他修煉結束後睜眼的時候，卻發現他完全沒有進入幻境，反而是直接回到了山崖之上。

有些不解的朝周圍看去，只見何雲川孤身站在距他十步遠的位置，鳳眸中寫盡冷漠，對視一眼，便主動道：“你太弱了，我不想等你了。”

顧彥呼吸猛的一滞，瞳孔也跟着泛起了紅光。然而不過一秒，也就又恢複了常态，一邊打了個哈欠道：“然後呢？”

何雲川面上忍不住閃過一絲詫異，卻還是冷靜道：“沒有然後，從今往後，咱們……”

“老死不相往來是嗎？”顧彥笑道：“我跟你說，你這招爛爆了。你以為我沒看過修真小說啊？還想裝我媳婦兒，我媳婦兒那氣場你裝的來嗎？”

“何雲川”：“……”

顧彥見它不語，頓了頓便又繼續道：“對了，我媳婦兒說我升級了你也會升級，我之前還想的你為啥不裝成我媳婦兒來勾引我，是不是因為那時候我太垃圾了，所以你也垃圾，每次就除了弄個霧之外也沒別的招了？”

心魔被他說的咬牙切齒，狠狠道：“原來你知道？”

“那現在就說明我進步很多了啊。”顧彥樂了：“這一個月你都不跟我說話，這好不容易我……”

下一秒，眼前畫面一閃。

顧彥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回歸到了真的現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