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長空澹澹孤鳥沒

“也不知道那孩子現在怎麽樣了，師尊，我想去看看他。”應鱗決定改變一下策略。

“去吧。”江臨沐擺擺手：“記得告訴他，大宗主那邊的待遇非常好，不要老是惦記咱們這一畝三分地。”

“我一定會将師尊的話傳達到的。”應鱗冷靜而自持地說。

待他走後，江臨沐在房間裏坐了一會兒，又晃晃悠悠走進廚房，喚了一聲：“清芊！”

清芊幾下将放嘴邊的藥草塞進口中，鼓着腮幫子眼巴巴地望着他，含糊不清地說：“師尊，我在！”

“你別老是偷吃我的藥草！”江臨沐不滿地說：“沒事多吃點院子角落裏移植的野山椒，八角，香草，麻椒！”

他想念麻辣兔頭已經很久了！

清芊默默把草渣咽了下去。

“你帶上鋤頭，本尊帶上你，走！”

“是。”清芊一臉老實巴交地跟在他後面。

……

應鱗遠遠就看到大宗主的大弟子趙風成已到天玄宗門口等着了。

“趙師兄這是……”

“師尊聽說來了個天靈根，特地派我過來迎接。”趙風成語氣冷冷的，似乎很不高興。

他本身也是個極其少見的天靈根，平日裏別人捧慣了，頗有幾分傲氣。

“迎接新弟子這事不是該外門弟子幹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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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怎麽知道？”趙風成不耐道：“大宗主自有打算，你我在這裏讨論什麽？”

“沒什麽，只是覺得大宗主既然對他下了這等心思，想必也很看重他。”應鱗說。

趙風成臉色愈加難看：“這又如何？你們不是只收妖修嗎？也看中人家了？”

應鱗笑了笑：“師兄這說的什麽話，他好歹也是師尊帶回來的，還白白讓大宗主撿了個便宜，如今我想瞧瞧他都不讓了？”

正說着，外門弟子領着沅戬走過來。

沅戬一身麻布衣衫越發破爛，在打扮整潔光鮮幾人中間明顯格格不入。

他一眼就認出了應鱗，眼前一亮，剛準備開口，後者輕輕搖了搖頭。

趙風成眼裏盡是掩飾不住的嫌惡：“你就是沅戬？”

“是。”沅戬羞怯地低着頭，他拉着衣角，努力讓自己看着整潔一些。“怎麽現在從凡界來的都是叫花子？”趙風成嗤鼻。

應鱗臉色頓時拉下來。

江臨沐當初也是在流浪的時候被大宗主從凡界帶回來的。

“可不是，聽聞趙師兄本是大宗主首席弟子，我師尊去了，沒過幾年就把趙師兄踢下位置，如今我師尊已自立小宗門，趙師兄還是與我師兄弟相稱。”

“你！”趙風成咬牙切齒：“要不是他……要不是他用了蛟……”

趙風成突然不說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應鱗：“對，你師尊可真是厲害，我可比不上。”

應鱗沉着臉，死死盯着他。

趙風成卻沒再看他，扭頭對沅戬說：“大宗主有意收你為徒，你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沅戬漲紅了臉：“多謝大宗主厚愛，但，但是我，我不想拜入大宗主門下……”

“不想？大宗主門下的位置可是無數人求而不得的，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趙風成冷冷地說。

沅戬還是搖頭：“可是，我還是……”

“不知好歹！”趙風成黑着臉，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步伐格外輕快了些。

見人走遠，沅戬連忙問：“仙尊他願意收我為徒嗎？”

應鱗輕聲說：“師尊肯定是願意的，他時常跟我念叨你呢！”

沅戬面上一喜：“既然如此……”

應鱗又嘆了口氣：“只是你也知道，我們宗門只收妖修，你一個人修進去肯定會被欺負，師尊哪裏舍得你受苦。”

“師兄，沒關系的！”沅戬迅速改口：“我不怕！只要能拜入師尊門下，什麽苦我都能吃！”

“真是好孩子。”應鱗說：“師尊耳根子軟，你多求求他，知道嗎？”

沅戬堅定點頭！

“那我先走了，師弟，後會有期。”

清芊扛起鋤頭“嘿咻嘿咻”在地上刨了個都可以可以放棺材的大坑。

“師尊，這樣可以了嗎？”她站在下面仰臉問。

江臨沐身邊站着頭雪白駝鹿，它低着頭慢吞吞吃着院子裏的草，時不時擡眼看他們動作。

“不錯，再去門口把你小師妹搬回來。”江臨沐滿意點頭。

清芊慢吞吞從坑底爬出來，拍拍身上的灰，從後門走出去。

沒過一會兒，她又扛着一棵比兩個人疊起來還高的山茶樹回來。

她抱着樹幹，如魯智深倒拔垂楊柳倒放版将茶樹“砰”一聲塞坑裏，然後用鏟子将堆成小沙丘高的土填了回去。

駝鹿麻木地吃了一口草。

它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一個如此溫暖明媚的午後，有只仿佛強壯公牛轉世的兔子出現在它的世界裏。

“師尊，種好了！”清芊拍了拍樹幹，幾朵雪白的山茶花和翠綠的葉子晃晃悠悠掉落在地上。

“以後，它們就是你和應鱗的小師弟小師妹了。”江臨沐繞着山茶花樹轉了一圈，滿意地說。

清芊撓撓頭：“師尊，你怎麽就确定山茶樹是小師妹呢？”

妖獸還好說，他們還是動物的時候性別都已經劃分好了，修成人身後，公的就是男的，母的則是女的——除了像蝸牛那樣雌雄同體的。

而植物絕大多數是雌雄同體，成人形前，誰知道是雌是雄呢？

江臨沐想了想說：“古書上說，植物修成人形後的性別好像是自己選的，認為自己是雌的便是女性，認為自己是雄的可以變成男性，所以你多喊它小師妹，讓它對自己性別角色有個定位，以後化形後就是個女孩子了。”

話音剛落，山茶花又絕望地甩落了幾朵花。

清芊長大了嘴巴：“這，這麽草率的嗎？要是師尊當初一不小心選了女性……”

“當然不可能，”江臨沐挑眉：“我的靈魂就是男性。”

江臨沐也想過自己當初為什麽沒有任何靈力和修為還能從一棵小樹芽變成人。

可能是自己靈魂所在。

植物成人修首先需要通靈智，通靈智的意思非常簡單，比如自己能感覺曬太陽喝雨水很舒服，被雷電劈掉枝條會不舒服。

這個說起來簡單，但對一株植物來說不亞于讓你家狗考上清華。

通靈智過後，便會有更一步的進步，比如期待明天有太陽，幹旱的時候有雨，這樣一點點進步，直到真正擁有人的思考能力，像人一樣有七情六欲。

江臨沐原來就是個人，雖然本身是個植物，可能鑽了天道空子，居然立即就化成了人類，但是他本身沒有靈氣，除了本身自愈能力強一些外，其他一切與普通凡人無異。

“師尊說笑了。”清芊讪笑：“整個修真界加上您和白蘭師叔，本體是植物的加起來不過五位，一個女性都沒有……您們這是要全部打光棍的節奏啊。”

江臨沐看着山茶花嘆了口氣：“所以我只能把這個希望寄托在它身上了。”

“……”

應鱗回宗門的時候差點被門檻絆倒了。

江臨沐院子裏的那棵巨大的山茶花樹隔着圍牆都能看到。

雪白的茶花探出牆頭，跟小花燈籠似的。

應鱗又驚又怒，媽的！江臨沐居然還真想給養個童養媳！

“師，師兄……”正在給茶樹澆水的清芊吓得一哆嗦躲在樹後面。

“師尊弄回來了？”

清芊怯怯點頭，并且迅速把師尊給賣了。

“師尊說，就靠它脫單了，以後我們要喊它小師妹！”

“荒唐！”應鱗擰起眉頭，恨不得現在就把茶樹給拔了，擰巴擰巴塞火爐子裏，把那只天天嚎得死難聽的公雞給炖了！

他雙手捏着拳，忍了又忍，扭頭往江臨沐房間走去。

江臨沐躺榻上，一個白發白眸的男人跪坐在塌前，一雙手在他腰間摸來摸去……

“混賬東西！師尊貴體豈是你能動的！”應鱗上去就是一腳将他揣開！

“你幹什麽？”江臨沐連忙抓住他胳膊：“他是你小師弟啊！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只雪白駝鹿。”

應鱗目瞪口呆：“您來真的？”

“他也可憐，得了白化病，種族裏的其他成員都不要他了，留他一只駝鹿在外面多危險呀，為師心善，想着還是帶回來的好。”

“可是您不是說要靠他沾點……什麽歐氣嗎？”

一身雪白的男人抱着膝蓋坐角落裏思考人生。

原來人性已經泯滅到此地步了嗎？

“對了，沅戬怎麽樣了？大宗主把他帶回去了嗎？”江臨沐問。

“趙師兄親自去請他，然而他嚴詞拒絕了。”應鱗添油加醋：“還跟我說這輩子只願意拜在師尊門下。”

“叛逆期的少年就缺少愛的教育。”江臨沐嘆息着搖搖頭：“我特地給他找的最好教育資源不利用，就想在我這裏混日子！”

應鱗嘴角抽了抽。

“師尊！”清芊小心翼翼從門口探了個頭來：“剛剛有個小孩子來咱們宗門口，指名點姓要見您，隔壁的虎妖和狼妖都饞哭了！”

應鱗心想他速度還不慢，這麽快就趕了過來……

“是不是你把鬼子引過來的！”江臨沐一拍床榻，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