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晨雞報曉,花澈的燒也退了。

他一整晚都迷迷糊糊的,前半夜還算有點意識,後半夜做了什麽就徹底記不得了。

雖然這種失憶的感覺不太好,但花澈早起覺得神清氣爽,精神煥發,傷口也不疼了,他揭開紗布看了眼,不負所望的開始結疤。

雲天水鏡的仙藥有多靈,六界有目共睹,再說修士身上是不會留疤的,這種皮外傷大概三五天就會好。

回頭瞧見楚冰桓,雖然他依舊是一副月白風清的模樣,但花澈本能覺得他心情不錯。

“冰塊兒。”花澈叫他一聲,“昨天晚上我是不是……”

又摟又抱又哭又笑的?

記憶實在太模糊了,花澈只隐約記得自己朝河邊跑,然後有一股力道死命拖着他不讓動。

楚冰桓按了按跳動不停的額角,本以為昨晚花澈只演演話本就完了,沒想到他說幹就幹,真就拿着“休書”去上吊了,被吓得魂飛魄散的楚冰桓救下來後,又嚷嚷着要去投湖,最後還要咬舌自盡,氣的楚冰桓一指頭把他戳暈了,直到現在才醒。

楚冰桓冷冷道:“不記得了?”

花澈滿臉尴尬。

高燒之時的胡話也不能全不信,楚冰桓半真半假的問:“隔壁老王頭是誰?”

花澈蒙了:“什麽老王頭?”

“花兄!楚兄!诶呦你們倆讓我好找啊,明月谷下頭的幾個鎮子亂作一團,你們倆倒躲在這裏找清閑,真是太過……”

呵,老王頭來了。

楚冰桓的目光冷了一度,望向慕容飒的時候,慕容飒一臉驚恐的跑到花澈面前,“花兄,你這這這,這怎麽回事?你受傷了?跟人打架了?”

花澈失笑:“何止是打架,簡直生死一線,差一點就去冥府報道了。”

慕容飒可沒花澈那麽大的心,光聽這描述就覺得心驚肉跳:“那你現在……”

“無妨無妨,多虧咱們的楚大醫師。”花澈笑盈盈的奉承着,轉身煞有介事的朝楚冰桓一拜,“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楚冰桓欲言又止。

慕容飒:“以身相許不就得了。”

楚冰桓和花澈同時被嗆了一口。

慕容飒也确定花澈沒事了才敢打趣的,他笑的一臉猥瑣,悄聲說:“怎麽樣啊花兄,這一晚上是不是……沒少幹壞事?”

花澈白他一眼:“想什麽呢!我倆清清白白的,啥也沒幹。”

“就算幹了又怎麽樣?你倆不是好過嘛,舊情複燃也未嘗不可。”慕容飒作為好兄弟,站在花澈的角度一本正經的說,“楚公子哪裏差了?家世好,人品也不賴,修為還高,最要緊的是醫術,如果這回沒有他,你還能站這兒說話嗎?”

“人不能太貪心,他已經足夠好了,你跟他分了,還想找誰去?放着這麽大塊肥肉不要,你傻啊?”

花澈催促着慕容飒帶路,一行三人回去跟林言彙合,禦劍途中,花澈被慕容飒唠叨的頭大,只好說道:“他是很好,可你也不看看兄弟我這條件,一介布衣,無名無德,還……你知道的,不合适。”

慕容飒被噎了下,不知該如何開導花澈。

花澈自然看得出慕容飒的心思,也理解他的一片好意,心中倍感溫暖:“你慕大少爺在得知我的出身之後,依舊願意喚我一聲“花兄”,我已經很感激了。”

“這叫什麽話!本少爺是那種膚淺之人嗎?”慕容飒嚷嚷起來,“你就是你,是我慕容飒的好兄弟,跟你的出身你的地位沒有半文錢關系,誰敢拿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污蔑你,你盡管告訴我,本少爺揍他!”

花澈眼眶一熱。

上輩子是他沒有福氣,沒能結識慕容飒這個人。

鎮子上的情況要比花澈想象的嚴重,他以為最多就是安置受難災民,沒想到還要和魔物對抗。

明月谷這地方環境特殊,招惹妖魔邪祟,在周邊安家的村民經常受擾,苦不堪言。而距離明月谷最近的仙門便是上清,上清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加固結界,保護四方百姓不受邪魔所擾。

而如今神秘人放火燒鎮子,将本就不怎麽牢固的結界毀的一幹二淨,外圍饑渴已久的妖魔邪物哪裏還安耐得住,接二連三的湧入鄉鎮。

話說就是這麽湊巧,林言活這麽大見過的第一個魔物就是攝魂蝙蝠,偏偏這回湧入鎮子的也是攝魂蝙蝠,對付起來可太稱心應手了。

滿天飛的蝙蝠一把火就差不多了,林言和聞元負責應付,而滿地跑的類似猿猴的魔物,稍微難纏一些,路肴和長鼻子周旋着。

等花澈等人趕到,本以為能作為戰力加入進去,不料空中突然升起黑霧,近在咫尺的同伴轉眼就看不見了。霧氣鋪天蓋地,遮雲蔽日,花澈擡手打了道真元出去,那些黑霧好像沼澤,将赤色的光芒吞了個完整,而黑霧本身是半點沒散。

果然不是普通的霧氣,而是魔霧。

這可不是那些低等魔物能制造出來的。

花澈朝黑漆漆的左右喊道:“戒備,是魔修!”

“魔修?”慕容飒格外驚喜的聲音傳來:“哈哈,我慕招搖有生之年終于見到活的魔修了!”

比起書本上記載的魔修嗜血嗜殺,渾身戾煞,還是這個比較真實。

突然,花澈的斜後方傳來一聲尖叫,花澈也沒管是誰,召來“霁風”,對着濃烈的魔霧一切,真元迸發,魔霧畏懼的朝左右退散,讓出一條空路。

“飒飒你別亂跑。”花澈交代一聲朝那邊跑去,走近了些,就見路肴半跪在地,一手拿着朗月,一手捂住不知被什麽東西咬了的小腿。

路肴擡頭,眼中含淚:“晴空。”

花澈低眸看着他。

不等說話,遠處一道清冽藍芒沖天而起,方圓百裏的魔霧随之潰散。

慕容飒欣喜若狂道:“楚天虞,太牛了!”

收回聽泉的楚冰桓本能的尋找花澈的影子,就瞧見花澈和路肴站在一起,他心裏一頓,好像被一根銀針刺了一下似的,有點疼也有點麻,更覺得刺眼。

“留神左右。”楚冰桓交代慕容飒後,闊步走到花澈身旁,他淡淡掃過有些狼狽的路肴,只死死盯住花澈,試圖從花澈眼裏找到些許安慰。

事實證明,花澈面色怡淡,目光寧靜,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他對路肴……

楚冰桓看着花澈手裏握的霁風,再看路肴手裏拿的朗月,更覺得刺眼。

罷了。

楚冰桓點住路肴的穴道,檢查他腿上的傷口,只冷淡說出兩個字:“無毒。”

花澈沒什麽表情,眼中也沒有絲毫波瀾,他将視線移向遠方:“有東西過來了。”

衆人驚覺,就見一個魔修從天而降。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一群乳臭未幹的小屁孩。”魔修慵懶的目光草草掃過衆人,冷笑道,“拿着把威力不小的靈器,倒是挺能唬人的。”

這魔修高鼻梁小眼睛,一身黑紅相間的錦袍,腰間佩戴造型別致的翠玉,右手手腕上戴着赤紅色的手鏈。

這衣着打扮或許有模仿的可能,但焚情蠱和絕情玉是無法僞造的,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小屁孩,知道商魑魅嗎?知道焚情殿嗎?”

這兩個大名若不知道,就沒臉在修仙界混了。

焚情殿乃魔界第一大派,魔尊殷無悔座下有兩大護法,左護法商魑魅,右護法商魍魉。

這一左一右護法就如同他們的名字一般,魑魅魍魉,乃殷無悔的左膀右臂,深受信賴,且護法門下的門生衆多,遍布大江南北,因此焚情殿的勢力可想而知。

眼前這個魔修,大概就是左護法的弟子了。

花澈想起前世殷無悔死後,焚情殿潰散,魔界四分五裂,他是如何從商魑魅手中奪權,将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的;而那個曾經不可一世,風光無量的右護法商魍魉,又是如何在自己腳下茍延殘喘,隔三差五就被吓得屁滾尿流的。

連殷無悔都是他花晴空的手下敗将,如今來了個名字都上不去史冊的無名小卒,他會怕嗎?

花澈本以為楚冰桓會有點反應,不是怕,至少也該有幾分忌憚吧!魔修在外不說別的,只搬出焚情殿的大名就足夠威震四方了。沒想到,楚冰桓眼睛都沒眨一下,也不知道是他真的無知還是過分自信,運氣上空,二話不說就給了那魔修一劍。

魔修顯然也驚呆了。

他利用“焚情殿”的名號在外橫行霸道這麽些年,還沒遇到這種情況!

“找死!”魔修殺氣畢露,他伸手試圖擰斷楚冰桓的脖子,不料楚冰桓身法之快,他竟抓了個空。

想他修行三十幾年,如今竟被一個毛頭小子占了上風,真是奇恥大辱!

魔修憤而揮出一掌,魔風呼嘯,楚冰桓以退為進,借力打力,劍鋒直逼魔修咽喉,在距離僅剩半寸的位置被魔修狠狠抓住堅韌。

他的力氣比楚冰桓想象的要霸道猛烈,聽泉不安的嗡動起來,楚冰桓左手一握,以灼魂還擊,魔修及時反應,擡手握住龍骨鞭,楚冰桓趁虛而入,聽泉自右上到左下,在魔修前胸劃出一道兩尺長的血口。

魔修慘叫着從房頂上跌下去,險險穩住,回頭一看,剛好是滿臉畏懼抱成團的平民百姓。魔修心中大喜,一個健步踏出,伸手抓住一個青年就要抽取魂魄。

突然,不知從哪裏飄來的簫聲讓魔修渾身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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